“冯立春,你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这里是部队家属招待所,就周成光的脾气,早就动手了。
“立春啊,你别和元宝他爹俩犟了。说句软乎话吧。”周成光他娘赵秀英都要跪下求徐可可了。平日是能干,但脾气也没这么硬啊。今儿这是怎么了。
赵秀英抬头看见和元宝并排坐在床上的大翠,“你这个死丫头,怎么就是一点不让人省心啊,你说人家说你偷了钱,你就把钱还人家,跟人说声不就行了。你爹还在这里呢,你这倒好,让你娘为你闹这么大阵仗,你说你这心里就能舒坦了。看着你爹妈为了你吵,你也待的住。你还不过来认错,养你这么大,能干什么使。”
看着赵秀英颤巍巍的垫着她那双小脚,指着屋里的大翠就这么数落。徐可可头一次心里升起一股悲凉。冯立春最主要的诉求,就是让她的俩个孩子活的好。
活的好,不是光吃的饱,还要有尊严,有喜怒哀乐,有幸福感。
徐可可深吸口气,“大翠没错,认什么错。也不用她劝,她爹是她能劝的动的。周成光,你不就是想让我和你离婚嘛。离婚可以,给我们在城里安排住的地方,还要按排俩个孩子去上学,还有,以后每个月要给生活费。生活费要能保障我们几个人的生活。”
周成光冷笑一声,“你想的太美了!冯立春你也不看看,就凭你能在城里过好了嘛。”
“这样吧,看在你这么些年也不容易的份上。你带着娘和孩子回村去,村里也花不了什么钱,我可以给你五十万。但你要把我老娘伺候到老。”
五十万,相当于后面几年的五十块钱。今天伍景明给她钱,上面捆着纸条,是伍景明的津贴。一共是六十三万。周成光是营长津贴比个连长肯定还要高。
“伍十万,周成光,你怎么张开口的,你真是脸都不要了。还把你娘伺候到老的那天。”
他们俩你来我往,赵秀英站在一边,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想到周成光会让她回去。好在她还没来的及开口,就有人替她说话了。
“周成光,亏你还为人子,连孝敬你娘这样的事,你都要推给别人。你还是个人嘛。再说,你也不想想,你这样对我,你就不怕我虐待她嘛。”
“你敢!”周成光怒目圆睁,像是已经看到徐可可在对他娘不好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替你养了九年,你可一分钱没给我。我那是看在咱们俩的情份在,既然这情分没了,你看我傻嘛。”
“行了,我的要求已经和你说了,你要不同意,那就别谈了。还有,你记的,想让我离婚,我的要求只会越来越多,不会少的。”
徐可可懒的再看他,回身进屋,就把门栓上了。将外间留给了那娘俩,她相信,他们俩肯定还有许多话要谈。
“娘,娘,我爹和我奶去那屋了。”
元宝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小声和徐可可汇报道。
“行,我知道了。你也上床,地上凉。咱们还要在这里住两天,这两天咱们仨一起睡。”
元宝蹭的一下就窜上床。
“你慢点,娘还病着呢。”大翠给徐可可把被子往上拽了拽,不满意的瞪眼元宝。
元宝吐吐舌头也不敢顶嘴,笑着偎在徐可可一边。
“娘,咱真的不跟俺爹过了。”元宝不会说离婚那个词,但是他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元宝怎么想,元宝是不是不舍得你爹。”徐可可将元宝搂进怀里,有些担心,万一这俩孩子想跟周成光怎么办。毕竟冯立春以前把周成光说的,太完美了。
“俺才没有不舍的他呢”
“真的?”
“为啥不真,从咱来了,他不是凶你,就是凶俺姐。连来给你戴大红花的那伯伯都夸你,说你最好。还让俺长大了要跟你学呢。俺爹却说你这不好,那不好。俺不稀罕他。咱以前没他不一样过嘛,以后还是咱们仨。等将来俺姐嫁了,俺娶个媳妇伺候你。”
徐可可扑哧笑了,“谁和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这都学了些什么。”
元宝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却知道他娘在笑话他。有些不好意的把头往徐可可身上拱了拱。
“你愿意娶,你娶,将来俺不嫁,娘俺陪着你,一辈子。”大翠说的很认真。
徐可可本来是想要和他们俩好好谈的,没想到这姐弟俩让她是哭笑不得。她伸出另一个胳膊,将大翠也揽在怀里。
“你们啊,想的太长远了。你们俩都才多大。什么就嫁不嫁,娶不娶的。咱们啊,先把眼前日子过好。”
“元宝你说咱们仨,怎么没有你奶呢。你奶可是最疼你的。”
“俺奶是疼俺,可她对俺姐不好。她要跟着咱们,就会欺负俺姐。反正有俺爹在呢,俺爹当了大官,让他伺候俺奶。能让俺奶过上好日子。这样也就没人欺负俺姐,俺奶也能高兴。”
不得不说,冯立春把这俩个孩子教育的都很好。一个沉稳有主意,另一个是机灵鬼点子多。这么好的俩个孩子,也怪不得冯立春心里会有那么大的怨念。
“我打算以后就在城里住着。”
“啊!”姐弟俩都不敢相信的望过来。
“娘为什么啊,”“是啊娘,你不是说不喜欢在城里住嘛。”
徐可可当然不想,要她选,宁肯带着俩个孩子回农村。冯立春住的那个村子,是鱼米之乡,就算是后来闹灾,那个村子也没有吃不上饭的时候。
但是,留在城里是冯立春的愿望。就因为周成光九年后,第一次见面,就说她过不了城里的日子,在城里不可能活不下去。
没想到,这就成了冯立春的执念。她要徐可可帮她带着俩个孩子,在城里好好的活下去。
不过有些话徐可可还是要和他们俩说清楚。
“你们的爹,”徐可可刚说完这四个字,就感觉旁边的大翠身子一僵。
徐可可苦笑。这四个字,是以前冯立春每次和孩子们说起周成光时的开场白。在冯立春的记忆里这四个字出现在频率实在太多了,造成了她也开口就是这四个字。
徐可可浅浅的叹口气,拍了拍大翠,“大翠是不是不舍的你爹。”
大翠没说话,脸埋在徐可可身上。虽然两岁未必能记得太多,但是大翠还是记得,有个体型魁梧的男人把自己抗在肩头,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她知道那人就是她爹。
以为徐可可没注意到,大翠偷着把眼角的眼泪,用手蹭掉。
徐可可没说破。“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他做的对还是不对。他始终是你们的爹。不过是人就会犯错。有的人啊,还会糊涂一辈子。人糊涂这事怨不得任何人,别人也帮不上忙。除非是他自己想开了,看明白了。我们呢,管不了别人,也不能去要求别人对咱们怎么好。我们啊,就把自己该做的,想做的,做了,就行了。”
说着说着,徐可可就睡着了。她吃了药,今天实在太累了。
大翠和元宝姐弟俩,隔着徐可可互相一眼,都安静的不再说话。元宝悄悄的往徐可可身边又靠了靠。不知不觉的,元宝先睡着。没多久大翠也闭上了眼。
徐可可没有看到,一直忧心忡忡的大翠终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