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做事情的时候总会觉得时间过的很快,所以柳相认为只是刚刚看了一小会儿的书,下课的钟声就响了起来,这让他愈郁闷,愈的觉得时间不够用。
无奈的收起书本,抬头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柳相对起身打开了教室的后门,然后又回到了座位上。
他的适应能力很强,重生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柳相对已经很好的融进了这个学生的身份,他偏过身子横坐在椅子上,然后开始观察后门外边那些来来往往穿着裙子的漂亮女生。
这种感觉很好,柳相对觉得他的每一个细胞里面又重新的注满了活力,激动而躁动。
“嘿,我说头儿,你觉得我要是去追邓薇,来个中学时代最后的黄昏恋怎么样?”
章墨海同样盯着门外,不过不同于柳相对目光的落点,他的目光只停留在女生的胸脯上。
他一边用手比划着那些胸脯形状的大小,一边跟身边的柳相对讨论自己的爱情问题。
“谁?”柳相对听见这个名字有点恍惚。
“邓薇啊,那个喜欢脸红的丫头。”
章墨海嘿嘿的笑着,然后拍打着课桌,用一种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邓薇进城,腰扎草绳,站在路边,影响市容。”
柳相对忽然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邓薇,那个在青涩年纪里喜欢脸红,衣着朴素的邓薇,那个柳相对曾经编了一诗讥笑过的邓薇。
那个在二十年后张扬跋扈,一脸风尘的邓薇。
初中的邓薇总是穿着将军绿的大号上衣,的确良深蓝色的裤子,白色的球鞋,将头梳成辫子盘在脑后。
在女生穿绿戴红的校园,她就像一个孤独的行者一样与周围格格不入。
在男生的眼里虽然她长得很漂亮,可没人去喜欢,因为她实在是太不爱说话了,也不爱与别人打交道,学习成绩不好,喜欢脸红。
这样的女生在男生看来是无趣的,至少,那年的柳相对觉得她是无趣的。
他对邓薇的看法影响了很多周围的人,比如章墨海,比如魏明明,还有张雪峰,于文龙等等一批在老师眼中的坏学生。
柳相对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教室最前面最角落的那个孤独的身影。
邓薇此刻的目光正望向窗外生长茂盛的杨树,一动不动。
只有那些最不起眼的小人物才能在长期的生活折磨下形成一种惯性的卑微。
这种卑微的表现就是羞涩,敏感,不善言语。
所以这个年纪的邓薇应该正处在生活的折磨里,或者说她的家庭正处在这种状态里。
柳相对忽然有了一种冲动,他想去探究这个女孩的一些事情,想看看邓薇现在过得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人生,以后又会是什么样的际遇让她改变的如此彻底,走上了一条迥然不同的路。
柳相对的这种想法忽然变得很强烈,前所未有的强烈。
......
“头儿,头儿?”
章墨海看着柳相对这么专注的看着邓薇有些不满,于是扬起手掌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让柳相对回过神来。
“那是我心中的女神,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色‘情的目光看她。”章墨海嘟囔了一句,随后又提起了那个话题。
“你说我去不去试试?”
“......”
“好。”
柳相对很认真的点头,简洁的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章墨海一愣,他本以为柳相对会讥笑他的,他已经做好了被讥笑的准备,可柳相对的回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在想柳相对是不是没有把话说完,好字的后面还跟着一个笑字。
几秒的时间后章墨海确认了一件事,就是柳相对认为自己去追邓薇这件事情很好。
“海子,我原来对她的认知可能有问题,你喜欢就去喜欢好了,我觉得这是好事。”
“什么意思?”
章墨海不太明白柳相对说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他看的出,柳相对是在用一个认真的态度跟他说一个事实。
“我的意思是,她应该是个好女孩,至少现在还是。”
章墨海没有注意到柳相对这句话最后的那几个字,他竟破天荒的有些羞涩的问道:“你不是说这个女生太土吗?”
“那是以前。”
柳相对慢条斯理的跟章墨海解释着。
“当你现你喜欢一个人,你就抓紧时间去喜欢,我们的青春太短暂了,最好不要留下什么遗憾。”
章墨海觉得这时候的柳相对像个哲学家,也像个诗人,总而言之不太正常,可他还没来得及深究,就被接下来的话打断了思路,让他更觉得摸不着头脑。
“海子,给我整一份全班同学的名单,我有用。”
柳相对要拿这个名单跟现在坐在教室里的那些人一一对应一下,现在这种看人猜名字的游戏他实在感到很不适应。
......
当夕阳的余韵将天边染黄,下课钟悠扬的响起来。
一天的课程结束了。
柳相对没有多做停留,收拾了书包,问了海子自行车停放的位置后匆匆的跑出了教室,甚至连身后魏明明等人招呼他去喝酒的提议也没有理会。
他还有要紧的事情去办。
风一样的骑行,带起了一路的尘土,柳相对用力的登着车子,匆忙的赶往自己今天最重要的目的地---刑警队家属院。
他要在田园回家之前赶到这里。
十五分钟之后,柳相对已经将自行车停在了家属院门口对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树掩映在前面,有一个小小的修鞋摊在旁边。
柳相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修鞋师傅唠着,目光却紧紧的盯着家属院的门口,他在等着田园的归来。
当天色暗了下来,田园那晃晃悠悠的骑车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门口。
柳相对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的跟在了田园的身后,看着他进了小区,然后进了单元门,走进了二楼东面的屋子。
确定了田队的家柳相对折身返回了门口,他要继续等,等着刘所长的到来。
在柳相对想来,刘所长今天晚上一定会来这里,因为那个无意中搜到的‘证据’。
他一定会来跟田队商量,他不敢自作主张,他们要商量一个妥善的办法。
柳相对要等,等一个他认为合理的时间偶然在田园家遇见刘所长。
......
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大地,窗外灯火点点。
田拥军抱着胳膊正站在客厅的窗前仔细的思索着刘前进所长提起的一件小事,以及由这件小事引申出来的大事。
那是诬陷,是犯罪,执法者犯法,罪加一等。
刘前进坐在沙上心里也有些忐忑。
他不确定田拥军听了他的提议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可他知道他的提议能够解决田拥军目前最大的难题,为了两个人的前途,他必须赌一把,赌那个帽子在田拥军心中的地位。
在良心和官位的天平上,最终他会偏移向哪一方。
田拥军依旧站在那里,他已经站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他的内心在挣扎,他想到了自己这四十多年的经历。
年轻的时候家里很贫困,初中毕业后直接进入了部队,复员后进入了公安局一晃2o年时间过来了。
他一直不能忘记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他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辱。
他只是一个没靠山的小兵,他只能凭借自己的能力慢慢熬,数不清多少次冲锋在第一线,与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殊死的搏斗,数不清多少日夜他把警队当成了自己的家。
可以说目前自己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出来的。
他很珍惜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很小心的呵护着这一切,他不能让自己的后辈在重新走他的老路,他想给他们一个相对稳定的未来。
他不敢想象在他止步于此,或者脱掉这身警装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来报复他的家人,会不会有一个悲惨的下场。
因此他努力的往上爬,努力的让自己爬的更高,努力的营造一个更加可靠的关系网,以保证他在未来的生活能够心安。
他已经不再是年轻时候的一个人,他有一个家,他有儿子,他有了自己的牵挂。
皱着的眉头骤然松开,他有了决断。
田拥军转过身回到沙上坐下,看着依旧在厨房里忙碌的妻子,看着坐在房间里写作业的儿子,稍微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
“有三点我要强调。”
刘前进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听着这句话的开头,他知道田拥军终于做出了他想看见的决断。
他给田拥军提出这个主意,是为了田拥军,但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他怕田拥军看透自己的心思,他怕从此以后这条线就此断掉,那他就真的完了。
他在赌着人性,赌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人性,很幸运,在田拥军身上,他赌赢了。
刘前进往田拥军的方向靠了靠,认真的听着他做出的指示。
“一:准备找的这个顶罪者,必须弄清楚背景,碰不起的人,不要碰。”
刘前进点头,这个他很清楚。
“二:在法理上必须站住脚,必须具备作案动机。”
“这个我明白。”
刘前进继续点头。
“三:如果可能......”
田拥军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声音低沉继续开口说道:“你们不要做得太过分,让顶罪的人在认罪前少受些罪。”
对付那些嘴硬的人,派出所有一千种办法撬开他们的嘴,这一点,田拥军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