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林阡与林陌在东线首度斗法,留陈旭坐镇后方、统筹大局并保证前线供给,因此是靠杨叶和王敏两位军师出谋划策。 排兵布阵之初,他俩推测:小曹王将两大王府暂时弥合,金军的谋主应是仙卿和完颜瞻;先锋为移剌蒲阿、完颜斜烈、郭蛤蟆等新锐;鉴于前段时间十八(谐)路诸侯战至力尽、曾经的一线大多都已经退居二线休整,还能上阵的中坚,无非就是恢复能力异于常人的夔王府曹王府高手堂。 “兵来将挡,盟王非亲身出战不可,柳姑娘要时刻小心为他掠阵;至于其余武将,且看各位的了。”
杨叶与袁若、郝定、彭义斌一见如故,帐下亲切地为他们分弓。 “完颜斜烈?他还没被我们袁若打怕呐?哈哈哈哈。”
郝定边牵马欲上阵、边与袁若勾肩搭背豪爽笑。 南宋官军世代相传的抓钩包纲技术,到这一代已然融会贯通形成体系,袁若正是自幼专攻此术,两年前便炉火纯青到能将铁甲马队克死——金军盾牌再坚、骑术再高又如何,袁家军有序掷钩,战马齐被拖着走,熟练包抄穿插过,盾牌悉数被缴获,如是,宋军节奏整齐,金军阵脚大乱,两个场面对比着看泾渭分明,结合起来看都是无比壮观。 以巧制蛮,这手法会被敌人偷过去、师我长技以制我?实际并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就,更何况是要针对性破解?才两年,郝定有信心,那帮金人依旧拿袁若没办法。 “不可轻敌。”
袁若虽也自信,却如昨般一丝不苟。 事实证明稳重一点并没什么不好——谁也没想到,一触即燃的望海山战场,果然溃不成军的铁甲马队里,竟令人瞠目结舌地混了一头稀罕的坐骑——牛……这奇葩,袁家军的抓钩对付不得…… 那头牛是金军骁将郭蛤蟆所有,体型虽然庞大,却比马儿还灵活,在不太平坦的战地里竟还身轻如燕!这直接助长了郭蛤蟆本身的神妙箭术,不多时便对着宋军兵阵射得风驰电掣,一番扫荡星如雨,沾衣欲掸更成火,金军以变制旧,打得袁若等人反倒先不成阵,若非他生性谨慎,怕是直接就回不来了。 “郝将军,郭蛤蟆这头牛,玄机应在牛尾,你携尖刀利剑,招招对着那儿砍,便能救袁将军。”
杨叶在制高点观察良久,终于发现端倪,立即跳下来,教郝定如何切中肯綮。 “行,杀他个片甲不留!”
郝定领命,二话不说持刀上马。 马耆山三面临水、唯南麓有路,八月下旬便因林陌和仙卿相同的战略眼光而成为金军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过,九月上旬被宋军对症下药、开山凿路,硬是从悬崖如削的东北两面欺到近前,部分地段更是一旦攻占便即刻抢修哨楼。望海山这里的十多亩平地,为极顶上难得的走马之处,显然是金军兵将屯驻最多亦是宋军最想攻夺。 看似利于女真族骑射、宋军不占优势?非也,郝定策马飞驰,只觉手中刀顺风而行,前所未有的无拘无束,多亏了胯下好马啊,主公送的!不对哦,主公是抢的,郝定大笑:“多谢小曹王赐马!”
手起刀落,干脆流畅地在十招内便将郭蛤蟆的牛尾巴砍了小半截,说来也奇,那牛儿被砍中别处都不妨碍施展反而还越斗越勇,可是尾巴上才掉了几根毛,竟立竿见影地跑不动了。 不仅郝定、袁若觉得新奇,宋军都交头接耳说这头牛近妖。不过,令杨叶连连称叹的,却是郝定和袁若的无懈可击:“郝定如烈火之猛不可遏止,袁若似林木森然行列齐肃,盟王,调(谐)教得好啊。”
“郭蛤蟆有难,谁去救。”
身为金军谋主的仙卿早有预见,在郝定、袁若默契互换攻守的同时,便一边以令旗调动周围兵士恢复阵型,一边问谁出阵救援郭蛤蟆和完颜斜烈。 移剌蒲阿还没开口,身旁白袍小将已出列:“军师,良佐请战!”
“还是我去?郝定太嚣张了……”移剌蒲阿怕他经验不足。 “有志不在年高。”
仙卿摇头,示意移剌蒲阿候补,“良佐,你与郭蛤蟆同岁,同是我大金未来。”
“那便更该是我救他了,移剌大哥,多谢!”
当仁不让,头也不回。 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这位完颜良佐一出手就教人直呼英雄出少年,他身上不愧流淌着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血,战力非凡到竟连郝定都猝不及防被压了好几回合!“机会!”
郭蛤蟆成功逃离郝定刀锋、果断报复、反手便是一箭猛袭。 “郝将军闪避!”
袁若眼疾手快,赶紧挥刃来斥。几来几往,完颜斜烈也回头相帮。金军三个小将在完颜瞻授意的鼓声指引下,悄然渐进地将郝、袁二人锁定为一个整体合围,一个转瞬便从半温不火质变为绝对的碾压之势。 “难以置信他们竟是第一次合作。”
王敏不紧不慢依照形势改变阵型,安排彭义斌听令救急,彭义斌不屈剑亦不负所望,一如既往迅如闪电急若惊鸿,遵循王敏指示从唯一破绽由外而内切入战局,迅疾将斜烈、蛤蟆、良佐在半空中的暗连之网打散。 “移剌将军,务必保住他三个。”
不必仙卿或完颜瞻发号施令,移剌蒲阿自发催马上前,勇悍如他是此地战斗经验最丰富,毫不犹豫地就把武功最高的彭义斌揽下:“彭倔子,吃我一刀!”
终是要靠以杀制杀! 时空中,刀光剑影和山雾海气,趁此机会无声无息交换了无数次。孰虚孰实?不过是一件事物的前世今生而已。 马耆山以险著称,大部分战地都无法像望海山这般走马交戈,但不管有无马匹参与,激烈如斯的刀枪比拼,金宋之间从此后几乎一日内都要发生七八战。 其实每一战林阡都在,任务却单调乏味——他负责从范殿臣、张书圣、战狼、卿旭瑭、高风雷、薛焕、封寒、仆散安贞、曼陀罗等等身上提取经验。不是主角,不提也罢。 提一嘴吧,要完全碾压也不太可能,毕竟这些人单拎出任何一个都是当世的绝顶风流,何况封寒那样的“神将克星”会毫无道理地湮灭旁人内气……所幸,一来现阶段夔王府和曹王府貌合神离,二来柳闻因的“天人合发,万化定基”进步神速,在她寒星枪滴水不漏的守御之下,林阡饮恨刀豪兴攻掠,怎一个痛快淋漓了得。 “柳姑娘,年纪轻轻竟这般成就……”不同于别人都担心被林阡趁兴砍死,身为敌将,薛焕的注意力更多在柳闻因身上,她还是那样喜欢女扮男装,随着战斗的白热化愈发英姿飒爽,原想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缓得一缓,一枪流离被无缝对接为一刀电闪,薛焕只觉整个魂都被抓到另一个空间——美人儿分明跟他隔着千里刀山、万顷血海,忍不住以手抚膺腿脚发软:那是谁的刀锋,使我荡气回肠,“峥嵘而崔嵬,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约莫五日从各个角度凑阵合击,这帮高手没一次能将林阡柳闻因打平,拖住林阡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短。别说毒蝎刀、月牙鎏金铲、风里流沙刀望而生畏,朔风刀、楚狂刀止步不前或发挥不善,便连雷霆战锤、逆鳞枪也乏善可陈,甚至血狼影都毫无进展! “不行,再这样下去,林阡迟早会习惯……”更可怕的事战狼没敢说:林阡他……好像还在升阶?!是的,能体验到,林阡一开始还是硬碰硬,渐渐居然以静制动,一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的样子…… 战狼有时候会犹豫,我是不是该劝范殿臣少出点蛮力、尽当陪练?!可是又开不了口:别被夔王府以为这是在争功…… 除了“望海山”外,“狮子峰”和“一线天”等地也是金宋武将们角逐的常见阵地。诸如此类的险峰都是拔起而起、高不可攀,于是每当骑兵步兵在别处交锋,工兵都必须在城防工事上再筑高墙,从而对敌人实现“以高制高”。由于金宋所占的地势差不多,谁更高就看哪家行动更快,一边拼自身实力,一边毁对方成果,所以神臂弓、床弩、抛石机拿得出手的全都朝敌人开设,往往是没日没夜的矢石交攻、铺天盖地,一时风声雷动、金铁齐鸣。 “棋逢对手了。”
完颜瞻才刚在地图上圈住一个新处,不刻就发现对面的杨叶原也想到了一起,“杨智囊原和厉帮主夫人齐名?倒也难怪。”
“完颜合达,他不愧是邓唐之战被誉为‘楚风流第二’的那位。”
杨叶看正面强攻屡屡受阻,思前想后,唯有采取侧翼迂回,趁其不备向金军的“鹰愁涧”偷取。 杨叶对林阡建议道:此刻,敌人的精力都被分散开,则鹰愁涧据点缺人防守,若以穴攻之法,在其据点正下方掘地道,可顺势潜入金军粮仓,进可夺,退可烧。 捉襟见肘的完颜瞻总算比杨叶慢了一步,却还是很快沉下心来对林陌提议说:以穴制穴,我军亡羊补牢,还来得及反向掘地道,与之贯通,将其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