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度众生,盟军度他。 “独孤……”刀势渐缓,林阡终于清醒,但一分心,生生吃了厉风行一掌,几乎同时还挨了宋恒一剑, 只差没被穆子滕枪锋波及,瞬间就战成血人一个,得亏了林阡皮糙肉厚,却引致群雄关心则乱:“主公!”
“可好?!”
盟军太强,七曜镇魔竟过犹不及。 “物以类聚,主公杀戮无数,麾下自相残杀!”
林陌瞧准战机,又运独步圣功,连闯厉风行、宋恒、穆子滕数人。 “混账你闭嘴!”
封寒大怒,调转枪头。 “大金叛徒,卖主求荣,有何资格训我!”
即便林陌能侥幸绕过封寒,也不可能再斗得了薛焕和耶律长空。然而虽千万人,他从来独往,再如何艰辛,也必迎刃而上:“你们真的甘心,背弃家国,跟着这么个动辄失心的疯魔?”
林陌质问这些辽人金人时,木华黎正被鲲鹏压制得喘不过气,却也拼尽全力顽抗并逼视着他、想要借这句说到他心坎里:鲲鹏,我给你机会回蒙古,既往不咎…… 可惜无论哪个场地,这些人都是同一种答案:“没背弃!”
“甘!”
“适才,若我们不去战林阡,在场万余人,宣化十数万,都将在他刀下一息化灰,驸马你并非不知!怎就成‘自相残杀’!”
薛焕心忖,可能是因为仇恨噬心,林陌竟游走于小人和谪仙人之间;薛焕只希望,这冷心绝情之语,仅仅为离间分化,而并非林陌肺腑之言。 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对林陌有愧,因此纷纷附和薛焕、回避与陌刀兵相见。曾几何时,金宋共融的一大共同点就是都是他林陌的故人。 这里就耶律长空对林陌最没旧情可言:“耶律长空亲眼所见,是你们这些蒙古贼,逼他失心疯魔,还想倒打一耙!?”尚未经人翻译完,便要趁势对林陌致命一击;鲲鹏闻言,亦狠下心肠,欲将木华黎擒杀。 “也罢。”
危如累卵,木华黎闭上双眼——却并非等死,而是决定不再对鲲鹏留情!深吸一口气,发号施令,“绝地,上!”
一声令下,暗处陡然飞窜出一头庞然大物,径直把鲲鹏冲倒在地并极速向林陌和耶律长空翻滚。 速度之快,令鲲鹏都防不胜防;位移极大,方才拖出一道血红色光影。只不过众人意识到其存在时,还没来得及去想那是个人?兽?长什么样? 那东西,叫“绝地”? 那是蒙古军的后招?后招之一? 战力强劲到藐视鲲鹏、力挫耶律长空,还只听木华黎一个人的话救蒙古军护林陌……沙尘滚滚,联军迅疾调整阵脚方才化险为夷,待泾渭分明后粗略一看,这个比林陌还高出一头的绝顶高手正背对着他们巍然伫立——可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投入使用?还是说,他、她、它的使用,有时长之类的限制? 灵犀虽然隔得远,却遥遥一见就色变,她本来在西宁州东协助慕容茯苓安抚当地民众,之所以跑到州西还追入宣化府,就是因为……浑忽的小律子丢了具虫尸…… “主公当心……那是李全!虫尸所变!”
灵犀惨呼一声,提醒才刚恢复神智就当仁不让挡在众人身前的林阡,这是李全死后的变异体。 正面交戈,说是虫尸,却觉风骨伟岸,身姿提拔, 确实该是李全,目光锐利,气质阴冷, 但又不完全是李全,不用武器,只发内气,举止暴躁。 关于小律子的巫术,林阡听灵犀描述过一二,知这虫尸是若干虫豸的尸体聚合体,只不过掺和进了李全的尸首,所以才会表现出比较繁复的相貌、性别、心念、武力值等特点。 陈旭更曾推测说,小律子对灵犀或许有所保留,“虫豸的”这个定语根本可以删除。也就是说,眼前这庞大生物可能是由人类组合而成,举止暴躁应该属于另一位死者;武力值过高,显然也非李全能提供…… 理论上,已经有正常的林阡去挡,盟军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退下阵来。主公是谁啊,天塌下来都能撑起。 可接下来令在场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一幕发生了——林阡一刀砍上去,竟砰一声像砸在个铜墙铁壁,然后把林阡连人带刀地弹撞了回来!所幸林阡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打了几个盘旋继而返身从侧路取巧,才总算凭“湛然数面平如砥”将这个绝地武士拖缠—— 主公居然需要取巧才能平手?!厉风行、宋恒纷纷看自己的手:难道是我将他打得太狠? “这个绝地武士的内力,恐怕比林阡还雄厚,只不过,他似乎不太擅长使用。而且,更奇怪的是……”独孤还没说完,众人已经感到奇怪,这天下间还能有人内力强过林阡的吗?那大概,需要几万个死尸加起来吧!然后,还有更奇怪? “更奇怪的是,此人的内力,和林阡好像同源?”
薛焕也发现了端倪。 绝地武士袖间环环相扣的不知是枪法剑法还是刀法,贯注于雨雾状内气,极端暴戾地扫射林阡,不多时便在虚空中构出一张削铁如泥的巨网,一边追碾,一边收拢,竟将刚刚林阡对独孤的狠手重演了一遍。 “内力和主公同源?”
厉风行宋恒面面相觑,主公的师承太过复杂。 “比林阡还强”是一把双刃剑,既能代盟军压着林阡不入魔,又可帮蒙古军把林阡置于死地。趁盟军还在瞠目结舌,林陌当即冲前因势利导—— “杀了这个只会用至亲至爱去谋算功名权位的掠夺者!”
林陌对林阡的追杀极尽疯狂,他这不要命的横插一刀一旦得手,便直接打破了林阡和绝地武士本就艰难的平衡、对困顿中的林阡造成了前所未见的性命威胁。 “这疯子!”
宋恒既痛心,又愤恨,气急提剑想追过去斥开林陌,可惜已来不及,瞬间而已,疯子这个名词已从弟弟转回哥哥——眼看就要被永劫斩抹了脖子,饮恨刀怎能不本能救主,林阡刚被盟军寻回的魂魄又再出窍。 “草,白打了……”封寒倒吸一口凉气,只因看到林阡的衣袍恣意鼓起,明显又将控制不住体内暴涨的煞气——那足以毁天灭地的功力,最先冲击的是尝试压住它们的林阡,因此肉眼可见随着时间的推移林阡眉间血痕愈加浓烈。 常态林阡难以匹敌的绝地武士,在林阡开始往魔态转变后终于力不能及、连退数步,非得速不台硬着头皮顶上。可林阡为了胜战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林陌得偿所愿,满足地勾起唇角,尽管林阡多痛苦他就能感应到一样煎熬,也绝不后悔! 谁都不曾见过,一个歹徒竟能笑得这般朗月入怀:“林阡,你要入魔了,不想见满目疮痍吗,那就自裁!”
亲眼看着林阡入魔后暴毙,这也是战狼的夙愿,他林陌来实现! “川宇……”林阡失去体力之前的最后一句,是想说,这感觉,与我血洗平凉的那一战如出一辙,你还是像当年那般温润如玉,可惜,我眉间的血,已无人拭去。 形势严峻,凶险空前,之所以迟迟不肯入魔也不愿自裁,是因为记忆里还有盟军,还有他承诺给他们的天下:今后林阡必会不入魔地活着!不能辜负天骄、曹王、金宋夏辽所有人,于是,宁可这般喷血虚弱地僵持、竭力在残识里寻找那个最初的自己。 弟弟虽千万人吾独往矣,哥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谁又能比谁坚决? “别再说了,驸马,他不能入魔啊!”
速不台与兄弟俩的刀战近在咫尺,既知林阡如果入魔就是他与宋军的万劫不复当然有利于大汗,但又怕七曜阵里的高手们现在个个虚弱、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拦不住林阡则林阡必会灭世,那肯定也包含大汗在内,得不偿失…… 加上速不台自己也是个武痴,更想堂堂正正地打败林阡,因此不再像适才那般视死如归,劝不动林陌就来劝林阡:“林阡,回来!多想想你的吟儿……” 速不台本意是想招魂,奈何一个蒙古高手阵前对林阡说“回来”还提“吟儿”,仔细琢磨也真是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吟儿,是谁?”
林阡机械性地问,眼中一片迷茫,俨然早在入魔边缘、这根弦轻易就可以崩断。 速不台一愕,回想起当初在镇戎州,自己和林阡的第一次见面—— “独步圣功,只有金帐武士会,你怎也会!你也是大汗的守护者?”
自己傻兮兮地问。 “我是吟儿的守护者。”
玄衣男子,大笑豪迈,长刀无双,风姿卓绝。 “吟儿,是谁?”
那时迷茫的是自己啊…… 速不台显然不可能唤得回林阡,交睫间,核心又只剩永劫斩和饮恨刀—— 万古之痛,浊酒一杯,阡陌之伤,天涯相毁。 “川宇?哼,什么川宇。”
林陌适才也愣过片刻,他从来称呼林阡为林阡。 生死一线,林阡称呼他的,却是川宇。 大概,是林阡想找回最初的林胜南吧。顺带着想起了很多其它事罢了。 并不是真的顾念旧情。否则,怎会连他的吟儿,都忘记了? “川宇,才是那个最初的林阡。所以,我可同你一起,葬了这林阡之名!”
林陌死志已决,惟愿给克制了半天只差一点就能烧起来的林阡再添把火,有我在,怎么可能拦不住——林阡,我与你这对宿敌,生是一起生,要死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