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秋面完圣出来,一抬眼就和东方羽那犀利冰冷的视线纠缠在了一起。她的心尖儿是有些颤抖的,她知道自己内心深处还是惧怕着这位摄政王,但她不服输的个性以及超能伪装的面目表情——帮她掩盖了这个弱点。
“皇上说,要先考虑三日,才能决定要不要我医治。”她仿佛读懂那冰冷的询问似的,轻咳一声告知了东方羽这次面圣的结果。
东方羽得到答案,不发一语地转身,带着三人往皇宫外走去。
唐晚秋耸耸肩,知道这霸道的摄政王依旧是打算将她们安置在羽王府,也就不置可否地跟上去了。大概……是喜欢她们受控于他、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感觉吧!她这么猜测着。
第二日,医圣唐真易之孙女唐晚秋说有五成把握医治皇上的消息,不胫而走。朝野上下都陷入了或悲或喜的氛围之中,但大多数人还是佩服那唐家后人的聪明狡猾。
可想而知,以如今的局势来说,唐晚秋不管治不治得好皇上的病,替皇上治病都是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苦差。朝政大权乃至于军队大权,都掌握在摄政王东方羽的手中,就算唐晚秋将皇上的病给治好了,皇上又能不能够亲政呢?
而最重要的是,摄政王是真心替皇上求来唐家后人、还是另有目的?这些,都是所有人选择立场的重要依据。
唐晚秋就聪明了——她说有五成把握治愈皇上,既不是肯定的说能治好,也不是否定的说毫无希望。这样一来,她就有了时间,有时间看清楚朝堂的局势,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连太师凤遂良都说,此女聪明狡猾,不可小觑。而对于唐晚秋竟暂住在羽王府的事情,凤遂良似乎十分的不满,暗施了压力却并未见到效果。凤太师那位摄政王女婿,如今早就不对这位太师岳父唯命是从了——当然,从前也似乎并没有。
不过,当宫里传出消息,说皇上似乎对唐晚秋一见钟情并要立其为妃之后……凤太师又泰然自若了。不少人都在心里暗暗下了赌注,看是皇上能摘了这朵唐家花呢,还是摄政王一如既往的犀利霸道——抢摘唐晚秋!
当然,大多数人还是看好唐晚秋成为后宫妃嫔的。毕竟这皇权还是至上的,摄政王怎么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乡下女人去和皇上翻脸,何况还有凤太师等人从旁推波助澜?再加上羽王府里头那位正牌福晋……唐晚秋归摄政王所属的可能性,非常之小。
“无聊。”
唐晚秋得知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街头谣言,叹着气说了这两个字。
“唐姐姐,我总觉得这些谣言是空穴来风的呢!”明瑶儿蹙着眉头,撅嘴道:“唐姐姐还是要小心为妙,免得卷入这场纷争里头去。”
唐晚秋心头凉飕飕的,不由得苦笑了下。
在她被皇宫中人找上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卷入到这场纷争里来了。不管是东方羽还是东方玉,她早晚得做出一个选择,这摇摆不定的小把戏也只是暂时的逃避之策罢了。
甚少见到唐晚秋如此无奈,明凌心中也是一沉:“晚秋小姐,事情是否很棘手?”
唐晚秋眨了眨晶亮的大眼,有些含糊不清地道:“唔……皇上和摄政王的字……倒是音同字不同呢……”这个问题,她一早就想问了,只是从前事不关己她懒得问,而今这事其实也能看出问题来,但她还是想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凌立刻为她解答道:“是的,皇上和摄政王本是双胞胎,当日出生时先帝大喜,因此赐给皇上和摄政王两个音同之字。”
“但是按理说,皇上登基之后,摄政王应该避嫌而改字的。”唐晚秋挑了挑眉,她不认为这大东朝就没有这讲究。
果然,明凌又解释道:“晚秋小姐平素对这些事情甚少过问,是以不知其中缘由。当今皇上十六岁登基,而九年前的皇上与摄政王感情非常好,所以皇上登基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恩准摄政王无须改名。此事当初在朝中,还是引起过一番舌枪唇剑的,但最终以皇上的坚决而告终。”
唐晚秋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接着便笑而不语了。
虽然只短短的见了那皇帝东方玉一面,不过她还是感觉得出来——这东方玉并不草包。而东方玉明知自己身体不好,为何还对东方羽听之任之、让东方羽坐大呢?
她可不认为,东方玉傻到这种地步。而东方羽到如今仍然无所动作,又是因为什么?是想等东方玉病死之后名正言顺的坐上宝座,还是顾忌着东方玉什么而不敢有所动作?
“晚秋小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明凌侧耳倾听,觉得这东方羽还算磊落汉子,至少没有安排眼线在他们所住的院子四周偷听墙角。
唐晚秋一笑:“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明凌和明瑶儿对视一眼,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也可以说是守株待兔了。”唐晚秋再度一笑,这次却是说得清楚了些:“你们想想,现在皇上要三天的时间来考虑,何尝不是要和摄政王商量?所以我们要等,等摄政王向皇上表态。”
这一次,明凌和明瑶儿同时懂了。
不错,现在皇上和摄政王的势力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而且晚秋小姐(唐姐姐)又是摄政王带进宫去的,皇上不管怎样都要和摄政王商量此事——到底是让晚秋小姐(唐姐姐)为皇上治病、还是不让。
摄政王的决定,预示着他对晚秋小姐(唐姐姐)的态度。
“但是唐姐姐,假如摄政王不让唐姐姐为皇上治病呢?”明瑶儿懂了之后,却有些忧心忡忡。
唐晚秋好笑地看着明瑶儿,反问道:“不然瑶儿以为,我为何要对皇上说只有五成把握?”
明瑶儿怔了一下,摇头表示不懂其中缘由。
明凌却是懂的,当即便说道:“皇上此病,群医束手无策,连一成把握也不敢说出口,所以为了给皇上治病而死去的名医不在少数。而晚秋小姐说了五成,既不是治不好,也不是绝对能治好。这样一来,不管摄政王的态度如何,晚秋小姐暂时都是安全的——晚秋小姐,明凌说的对吗?”
唐晚秋笑着颔了颔首:“明凌你分析得对,我正是此意。皇上若让我留下来治病,那我就慢慢治,何时治好那是由我说了算的,我能够绝对保证的就是‘有我一日,皇上不会病发身亡’。而若……摄政王借口说风险太大,不让我医治皇上,那我又何罪之有?我并没有说——皇上的病无治愈希望,不是吗?”
到此刻,终于听明白的明瑶儿顿时睁大了眼:“唐姐姐你好聪明!!!”
明凌轻咳一声,白了自家妹子一眼:“你要跟晚秋小姐学的地方,多着呢!”
唐晚秋看着这两兄妹,心里稍感慰藉。对于明瑶儿这个继母所出的小妹,明凌从一开始的反感,到现在的逐渐接纳,她都看在眼里。其实明凌是需要亲人的,只不过他为了她,付出太多太多了,以至于到了而立之年还没有成亲——她真是过意不去。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到花园里逛逛。”唐晚秋起了身,披上了袍子往外走。三月的天气并不算太冷,但入夜之后还是有些微寒的,她虽长期与药打交道,却也不想让自己因病去喝药,所以她向来懂得善待自己的身体。
入夜后独自一人发会儿呆,是唐晚秋的习惯,明凌和明瑶儿都懂,因此也没有跟上去打扰她。两人目送唐晚秋的背影转弯消失在回廊之后,便各自去房间准备休息了。
他们知道唐晚秋不会离开太远,而在这羽王府里头,也没人敢对唐晚秋造次——她可是医治皇上的关键人物,不然何以能够住进羽王府?还不是因为……羽王府里戒卫森严,没人能对她不利。
唐晚秋一个人慢慢地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羽王府花园的深处。她挺喜欢这大花园的,茂密的能够把她整个人遮掩起来,让她可以静静地享受自我空间——每天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静下心来回味从前的种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那些快乐和悲伤。
‘啾’的一声,有些哀哀的凄凄的声音,在花园深处低调的响起。而那淡淡的血腥味,顿时充斥了唐晚秋的整个鼻腔。
唐晚秋皱了眉,有些不喜欢每日的这个时候被打扰到,但也无可奈何。这里是东方羽的羽王府,而血腥味对于羽王府的人来说,应该是很平常的味道吧?
为了继承唐真易的衣钵,不让明凌露出那种失望的表情,她的鼻子早已灵敏的比警犬还厉害了。所以那股血腥味虽淡,可她还是非常清楚的闻见了——不过,她却发现这血腥味有些异常,似乎……并非人血。
出于某种好奇,唐晚秋没有改变步伐的方向,往那血腥味处走过去。
她愈来愈靠近那血腥味了……
而就在她转身确定方位的时候,那个冷冷的不善的、又似曾相识的声音却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唐晚秋,你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