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周晨就得知了苏小儿在卑人巷的位置,特意梳妆一番,带上信件就去了。
卑人巷的脏乱程度还是远超周晨的想象,他尽量控制自己下脚的地方,忍住心中的恶心感,才终于站到了李老屋前。
这怎么着也得一次就命中,他可是万万受不了下回再来这样的地方了。
他又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确定没有变得又脏又乱,这才敲响了门。
好一会儿,门开了,但周晨失望的是,开门的依旧不是苏小儿,而是一个老太太。
李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晨,奇怪道:“你这小伙子我也不眼熟,怎么最近这么多不认识的人来,你找谁呀?”
周晨道:“我找苏小儿。”
“小儿?”李老太太有些警惕了,她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不至于老的脑子都转不动了,她问道,“你找小儿什么事情?”
他有些不耐烦了,毕竟他来意特殊,时间有紧迫,哪有时间和一个老太婆扯皮,“你叫她出来就是了,告诉你你也不知道。苏小儿呢,喊她出来。”
“小儿这会儿不在这,”李老太太改变了事实,她不太喜欢这个古里古怪的年轻人,“你要是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事情,老太婆帮你转达吧。”
周晨有些失望,但多少还是在慕倾羽不在的地方联系上了苏小儿,便拿出自己千辛万苦写的信,交给李老太太,叮嘱道:“可千万别拆开了,只能给她一个人看!”
李老太太应了,等周晨走后便关了门,拿着信去找苏小儿了。
苏小儿还有些奇怪呢,怎么这见天的天天都是些藏头露尾的家伙送信,送的还净是她看不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恐吓要挟,粘的这么紧。
她大大方方的就要当着李老与李老太太的面拆信,李老都脖子拉得老长了,就等着看一眼,李老太太连忙拦下来让苏小儿自己看就是了。
“都不是外人,多半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对了,他有说他叫什么吗?”苏小儿问道。
“哎哟!”李老太太一拍脑袋,这才发现自己漏了这么个关键讯息,气道,“我这记性可是当真不行了,那年轻人多半也是忘了,他没说,我也不记得问了。不过我还约莫记着他的长相。”
跟着,李老太太就一通描述起来,然而她这描述词汇也是有限,周晨又没有什么突出的特征,苏小儿听得一头雾水,愣是不知道对方是谁。
等苏小儿拆开信了,依旧是一整张的文言文。
她一阵头痛,看了两行字就不行了,干脆把信折起来,说道:“这人估计是认识我,想搞怪整我,他写信过来不说自己是谁,也不著名,我还真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师母就拿去烧了算了。”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李老太太自然也不多说什么,转头就将信件放进了炉子里。
微弱的火星察觉到了催使自身强大的养料,猛地就窜起一小段火舌,将这情意绵绵的文字与信笺烧成飞灰。
李老瞧着苏小儿字儿都看不太懂的样子,嘲笑了两句:“你这文化功底不行,将来可别是医书都看不懂了!”
苏小儿颇为懊恼,她高中的时候文言文那一题分数还很高呢,可惜大学后就再也没接触了,这才导致现在忘得差不多了。
这封信就像一个小插曲,苏小儿与李老很快又继续讲起了课,由于苏小儿的接受能力很高,没花上多久就将今天的部分全部完成了。
随后,苏小儿递上了新一部分的中级医学基础手册。
李老双眼一亮,他等这一份中级医学手册已经等了很久了,立即捧读起来。
苏小儿坐在一旁,没有打扰李老,自己也拿起了一份医书看了起来。
时间慢慢的过去,李老的脸色却越来越奇怪,时而皱眉低骂,时而目露赞颂。
半响,他才将这薄薄的一小册读完,沉吟许久后,问道:“这其中的‘解剖’一词……”
“就是字面意思,”苏小儿解释道,“剖开死去的生物的皮肤和皮下组织血肉等,观察并验证对于身体内脏的运行与协调。”
由于李老已经和苏小儿的“师傅”隔空交流了好一阵,她说出的这些词汇李老都能懂得,闻言沉声道:“内合而外愈,刮开体内的血肉,难道不会致使流血不止而死吗?”
苏小儿原本做好打一场硬战的准备,没想到李老对外科手术上的接受度比她想象中来得高,居然没有怒斥反驳。
任何时代,尤其是鼎盛的时候,都缺不了革新派。
而李老算的上保守派的代表人物,他之所以提前离开太医院在这小地方一住就是二十多年,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李老不能接受革新派的改革方法和理念,因此和老友断绝往来,孤居在此。
而外科手术,绝对可以算得上是改革创新,这时候的大部分中医是非常不崇尚对人体进行切割手术等的。
她没忍住,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李老闻言不满的哼哼,“臭丫头,居然把老头子当成冥顽不灵的老顽固,老夫是不喜欢那些人标新立异的古怪做法,但那是因为他们的做法并不严谨,理论上实践上都很成问题,这可是对人的身体动手,要是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是使的病患一命呜呼,老夫如何能赞成?若是赞成,与屠夫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
“你师傅这两把刷子老夫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比起那些自称革新的玩意更像一个真正的革新派。”
李老感慨道,“道理我不是不懂,虽然也是六七十的人了,但这脑子还没腐朽,老夫知道这世道是越走越快了,要是老夫不跟上这越来越快的步伐,迟早会被远远的丢下,届时,后悔莫及。”
苏小儿深以为然,就像那句流传甚广的话所说的那样:时代在抛下你的时候,连一声再见也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