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心不过是母胎单身多年,被催婚催的烦了,才在旅游时跟风进月老庙拜了拜。
晚上就梦到月老。
她不记得自己与他具体说了什么,只隐约感觉好像答应了什么事,就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只记得最后一句,“你遇到他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遇到谁?
现在叫做李歆的她,是本朝长公主于高龄诞下的小女儿。刚出生时瘦弱多病,被太医断言活不过5岁。
长公主求了君王,让她在京城外护国寺精心养着,远离尘世喧嚣,如今已将要及笄。
母亲来信要她入京,李歆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京城大,能遇见很多人,也许就有月老说的那位;
忧的是自己这岁数进京,婚事怕是躲不了。
“郡主,春日风凉,再添一件披风吧。”
正在马车上掀帘看风景的她,被贴身丫鬟白术又裹上一层。
其实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所谓体弱多病出京休养,估计是当年政治博弈的结果。
可是这个人设被皇室立稳了,她也不得不做出病弱之态。
只是多穿点衣服而已,她安慰自己,出一点汗也没什么。
“还有多久到京城?”
古代的马车坐久了真是要命,她总是忍不住问行程。不等白术回话,她也觉得自己问的实在频繁了些,
“下一个驿站歇一下吧,我有些累。”反正长公主母亲的信中也没规定什么时候到,
她这个病秧子慢一点,应该也没关系。
“是,郡主。”
──
另一边。
闻成琅自噩梦中醒来,大汗淋漓。
“少爷!您怎么了?可是魇着了?”
长度听到动静,急忙端来一杯茶,双手递给床帐中的少年。
谁知他头也不抬的手一挥,将茶杯掀翻在地,转头眼神凶狠绝望,恍若垂死的孤狼。
长度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怔怔道,“少爷……是我呀。”
“……长度?”你不是死了吗?
闻成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活人,依然浑身紧绷,四处打量住处。
“这是,别庄?”
“少爷你怎么了?我们在别庄休息好些时日了,侯爷说明日就该回府念书,您别想躲。”
长度絮絮叨叨,像个老妈子,“咱也玩了好些天了,您再不回去,将军该亲自来抓你了。”
武安侯闻胥带兵多年,发妻早逝,就闻成琅一个儿子,可不得可着劲的操练?
闻成琅自小调皮,虽好好习武却不爱读书,精力旺盛,酷爱打架,给自家老爹惹了不少事。
若是平时,长度这么絮絮叨叨,他早就不耐烦了。
今日他却突然异常安静。
长度念叨到后来心里越来越虚,偷偷觑着他的脸,瞧着没有怒意才嗫嚅着说道,
“奴才去看看给您炖的肉好了没……”待主子点了头,便飞一般的溜了。
闻成琅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跳脱的背影,捂着额头又倒回床上,
本以为死在战场的他,居然又回到了他小的时候。
他的父亲还没死,他还没有惹下滔天大祸,武安侯府还在,还有……
她也还在。
算算日子,她也马上要入京了。
“长度!给我过来!”闻成琅突然跳下床,扯起嗓子吼道,“收拾马车,出京!”
────
京城边最近的官驿旁,一个锦衣少年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众小厮护卫停下,他年岁尚小,看起来有些瘦削,
但眉眼清晰而凌厉,脸上虽然带着一点圆润,微抿的嘴角也显露出他未来不怒自威的气势。
利落的下马,将手中马鞭扔给跟在身后的小厮,风风火火的进入驿馆扫视一圈,看着空荡荡才在驿官的点头哈腰下坐下来。
武安侯世子——闻成琅。
京城有名的小霸王。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世子您是要出远门?还是……?”
“不该问的不要多问,”长度尽职尽责做好贴身小厮的事情,拦住来打扰的人。
闻成琅急匆匆的前来,其实并没有什么章程,他只是想早一点遇到她。
至少比那个人──她前世的夫君顾长卫,更早一步遇见她。
他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她踏入火坑。
这一世,他一定把她给护紧了,再叼回他的武安侯府去。
他喝着劣质茶水而不觉,沉静的等着长公主府的马车到来。
“世子,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您别喝冷茶劣茶了,长度喏喏。
闻成琅恍若未闻,只瞟着门口,等待着什么。
长度被他的反常吓得战战兢兢,四周一片寂静,连根针落下都听得见。
此时马蹄声哒哒,在驿站外停下。
闻成琅放下茶杯,站起身抖了抖衣服,抻平整了才坐下,挺直脊梁抬眼望去。
仆妇婆子们先一步走进驿馆,将坐垫、茶点还有暖炉布置好了,才从马车内小心翼翼的扶出一位女子。
先是一只如雪如葱白的手,接着乌黑的头发,皮肤白皙,眉毛弯而细,一双眼水光盈盈,鼻梁小巧,唇淡而薄。
她发饰和衣着简单,手腕上却是价值连城的血玉手镯,只隐隐一现就消失于衣袖之中。
春日的阳光打在她的脸颊,她整个人都呈现着蓬勃的生机,丝毫没有传说中病弱的样子。
也不是后来,她形销骨立的样子。
闻成琅呆呆地远远看她,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鲜活的她了,眼底竟然开始热热的,差点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落下泪来。
他前世开窍太晚,她刚入京时,他还是个只会招猫逗狗的臭小子。
也不知道是谁的怂恿,他把毛毛虫扔到她的身上,本以为她会如其他贵女一样惊慌失措的尖叫,
没想到她冷冷看一眼他,精致的绣鞋一脚给虫子踩个稀巴烂,
然后把她鞋底的恶心内脏粘液,在他的脚上衣服上刮了又刮,才扬长而去。
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他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整天想着怎么恶作剧她,把她惹哭。
每每她气急了就不管不顾的上手揍他,他那时候已经比她高壮很多,半点不敢还手,甚至还在偷偷的乐,比作弄任何人都开心。
后来,她突然嫁人,他父亲武安侯在战场失利,死在西疆。
他匆忙披甲上阵,在西疆挣扎多年后,意外遇到了已经和离的她。
那是他最美好的时光,计划着等他拿下战功,就去求陛下赐婚。
然而胜利过后却得了噩耗,她久病不治,已近弥留之际。
他眼睁睁看着她死,疯了一般调查她的过去,报复每一个伤害她的人,最终触怒圣上,被派去打一场必死的仗。
他无所谓,反正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
李歆终于下了马车,踩在实地,悄悄吸了一口气,却发现一道热热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循着目光望去,不知谁家的小公子,坐的像久经沙场的武将一样豪迈,
瘦削的身板挺得笔直,眼神灼灼,似有许多感情纠缠,又不得不掩藏。
她眼睛一眨微微一笑,半大的小孩子渴望成长,学着大人做派的样子有些可爱。
他这年龄,比她还小吧?谁家的小弟弟?
她这一笑,只把对方惊的猛的低下头,耳廓红红。
闻成琅低头憋住即将落下的泪,再抬头时,李歆已经扶着丫鬟的手,款款走向布置好的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