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悦之看上官磊的眼神有些急切,好像出了主意,很想得到她夸奖的样子,便叹了口气说道:“肖叔叔和你舅舅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都曾向我们伸出过援助之手,我这个人虽然不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一年就算是我的回报,一年的合同到期,我就会立即申请自己的商标了。”
上官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回事,不禁点点头,“对,你说的对。”
两个人继续赶路,上官磊偶尔侧过脸偷看一眼陈悦之,心里暗自高兴,觉得自己的眼光很好很好,果然没有看错她。
走到金林村分茬路口的地方,陈悦之现上官磊还跟在她后面,就奇怪了:“你不回家吗?”
“我明天还得跟你一起去拿分析报告呢,如果还回桃源村,一来二去的多麻烦呀。”上官磊嬉皮笑脸的说道。
其实他心里就是想去陈家玩的,能多看陈悦之一眼也好呀,唉,想到和那个人的不平等条约,他真的要捶胸顿足了,真是大意失荆州。
不过想到却能因此而帮陈悦之解决姜琴默这个大麻烦,还是挺值的,他也就释然了。
陈悦之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便同意他去她家玩了。陈家的院子里很多人干活,虽然忙乱,但是很热闹,大叔大婶们热火朝天的干着火,还兴高采烈的聊着天。
上官磊先是跟院里的婶婶婆婆们都打了招呼,然后就勤快的帮起忙来,就他那小嘴儿,甜里八啦的,会说会逗会哄人开心,不过半小时,就和所有人打成一片儿,就没有人夸他不好的。
陈悦之也换了衣服出来帮忙干活,就在这时候,突然听见一个清越的少年嗓音在院门口的方向响了起来:“阿悦!”
大家的声音一静。同时看过去,只见院门口,站着一个身穿深蓝色运动服的少年,约摸十三四岁的年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最显眼的是,他的眉间居然还有一点朱砂的美人痣。
他见众人看他,便立即阳光爽朗的一笑。朝大家打招呼,大家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哎呀,这是董家那小儿子吧,这。这去了上海才半年不到,就大变样啊,跟城里人似的,都长成大人了喂,我们都快认不出来了。”
“是呀是呀,他们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在上海赚大钱嘛。”
“谁知道呢,大城市的钱,哪里那么好赚,董家婆娘那嘴能把牛皮吹破,她说的话也能信?”
陈悦之放下手中的簸箕,心里有些复杂,呆呆的看着深蓝色运动服的少年,也就是大家嘴里议论的话题人物董名远。
董远,是她第一世时的青梅竹马,两个人真的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唯一不同的是,董远比她早出生一个小时。
而且董远的妈妈姚翠翠和李清霞还是在一块儿生的,当时两个人都在地里锄草,突然感觉肚子疼了起来。
可是那块地离家太远。当时羊水都破了,如果等到家去,估计孩子得憋死,于是李清霞就挺着大肚子,就在地里头给姚翠翠接生。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还是怎么回事。董远生下来才一个小时不到,刚剪断脐带,用旧衣服包好了,李清霞的肚子也疼了起来,居然也要生。
索性姚翠翠就咬着牙来帮她接生。
好在乡下的女人不娇气,尤其是像李清霞姚翠翠他们这样,已经生过两三个孩子的,再生第三第四个,就跟母鸡下蛋似的,特别容易。
有些家里穷的,上午生完孩子,下午就得下地干活。至于做月子什么的,也是有钱人家才能享受得起的事。
两个女人早上出去的时候还挺着大肚子,下午回来时就抱着个娃娃,当时在村里,可是传了好一阵子,觉得很奇特呢?
董远的爸爸是个木匠,人也是很老实的,和陈维很能说得来,这李清霞又和姚翠翠同时生下孩子,于是四个人凑到一块,便说这是上天的缘份,口头上就给董远和陈悦之定了娃娃亲。
两个人小时候的感情也的确是非常好的,因为家住的近,几乎是好的行影不离,同吃同住同睡,一直到十岁以后,李清霞说有男女之别了,才把两个人分开。
但就算如此,也无法阻断两个人的感情好,反正家离得近,陈家的屋顶就能看见董家的屋顶,两个孩子经常趴着院子说话。
陈悦之想到自己在董远面前,第一世时,还算是开朗的人,只是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和其它陌生人面前,就完全放不开了。
两家父母看到他们俩关系好,也乐的合不拢嘴,并且私下商量,等两个人都满十八岁的时候,就正式上门,把亲事定下来了。
只是谁能料到陈悦之和董远小学毕业,居然考到了不同的初中,董远去了镇上的金林初中,而陈悦之则去了青阳初中。
然后她遇到了赵宇,那个表面上看起来对她温柔体贴,关爱有加,实际上把她当成傻子耍的团团转的混蛋。
而这时候董远家一个远房亲戚,又介绍董大海去上海做木匠的活计,并且还替姚翠翠介绍了一份保姆的工作。
夫妻俩这样一想呀,其它的三个儿女都成家了,现在只有这个小儿子还没有成年,他们得照顾着呀,便给董远转了转学手续,直接到上海去上民办初中了。
董远临走的那天,陈悦之哭了一整个晚上,她没有多少朋友,只有董远一个人,其它的小伙伴们一看见她,就骂她是黑户头,也都不愿意和她玩。
现在董远也要走了,她很难过,以后再也没有人陪她玩,陪她聊天,给她讲故事捉蝴蝶了。
她哭着求董远不要走,但是第二天她放学去董家一看,铁将军把门,董远和他爸妈已经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车。
在她最感觉孤独难过的时候,赵宇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她以为那是一束阳光,谁知道竟是一条毒蛇呢。
初二的时候,赵宇和姬蕊蕊还有其它几个家境好的学生打赌,说要花几天时间才能把陈悦之降服。让她对他死心塌地,任他们拿捏揉搓?
先前的时候,不管赵宇如何表现,她心里其实最在意的位置,还是留给董远的。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才激起了赵宇较真的心思,一定要把她拿下。
直到初二那时候,她还季节是夏天的时候,她一回家就听村里人说,董远回来了,姚小翠穿的可漂亮了,跟城里人似的,她高兴坏了,赶紧就打开董家院门。朝里冲。
因为两家离的实在近,而且小时候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她也没有什么要敲门的意识,可是她真的很后悔,因为她冲进去,正好看见董远和一个女孩子,两个人抱在一起互相亲着嘴。
她突然一出现,董远立即就把女孩推到一旁,使劲擦嘴,然后盯着她看了几分钟。突然很生气的来句:“你妈没教过你基本的礼貌吗,进别人房间怎么不敲门呀?”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叫伤心,只是觉得心里空的难受,像有一只大手在狠狠揪着她的心脏。她一下子调头就跑掉了,以前有时候生气,董远都会追过来的,但是今天没有。
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是她还是隐忍着,她想等董远来道歉。但是没有,偶尔出门,便能听见董远和那个女孩说说笑笑的声音。
她向人悄悄打听那女孩的身份,说是姚翠翠另一个保姆同乡的女儿,也是董远在那个民办初中的同学,因为那个人的父亲帮了董家一个大忙,所以两家已经有意思要结亲了。
这次回来,也只是回来拿些东西,过几天就要走了。董大海还在上海做工,并没有回来。
姚翠翠穿金戴银的,还烫了头,脸上画着有些不着调的浓妆,知道的说是大上海有钱人家的保姆洋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去上海的百乐门当舞女了。
她看见李清霞,不但没有以前的亲热劲,反而皱着眉头,不阴不阳的说道:“清霞姐,管好你家的女儿,现在孩子都大了,我家阿远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你说她还这么冲动,万一让别人误会了怎么办?”
这句话把李清霞气的浑身直哆索,回到家,就把一个碗摔碎在陈悦之的面前,并且警告她,以后不许去找董远。
陈悦之那时候本来性格就内向,现在就更偏执了,为了这件事一个人抱着膝盖哭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她天麻麻亮的时候,就去上学,谁想到却在半路上看见了董远,他的梢上面沾染了露珠,好像等了许久似的。
陈悦之红着眼眶看他,想到以前快乐的种种,越不想理他,直接就从他身边走过去,他追了过来,也不说话,就一直跟着。
“你走开,你老跟着我干嘛?我讨厌你,从今天开始,我们一刀两绝,绝交!”陈悦之气愤的说道。
董远的眼中仿佛有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又追了几步,跑到陈悦之的前面拦着不让她走:“阿悦,你听我解释,我有苦衷的。”
“你说,你有什么苦衷?”
“大上海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遍地都是黄金,我爸妈带着我一起去了那儿,才知道有多困难,可是钱都花完了,连买一张回程的车票的钱都没有,你想象过没有,我们一家三口连桥洞都住过,还跟乞丐抢过食物。一年的时间里,你不知道我经历了多少?”
“后来我妈四处捡垃圾,终于慢慢积攒了钱,租了一小间屋子,所有的家当都挤在一起,床板既当睡觉的地方,又当吃饭的地方,只有巴掌大的地儿。可是我们想着,既然来了,当初又说的那么好听,一定要混个人样再回去。”
“可是谁能想到,有一次我爸干活时出了差错,要不是青青他爸,我爸就残废了。青青他爸是本地人,还是个小包工头,他见我爸手艺不错,为人又老实,便收了我爸在他的工程队里做活,还把一间待拆迁的旧仓库送给我们住家。他是我们家恩人。”董远越说声音越小,脸色也变来越苍白透明。
“我只问你,是因为报恩才和那个青青在一起,还是因为喜欢她?”陈悦之紧张的问道。
董远的头垂的更低了,声音像蚊子一样:“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存着报恩的心理,现在慢慢处着,我现青青是个好女孩,而且青青他爸还答应,只要我好好对待青青,不但我爸能变成工程队的木匠小头头,而且我妈还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我还可以到公办的学校去读书,等我高中毕业以后,他们还会给我找一份铁饭碗的工作,还能弄到上海的户口,还能……”
“对不起,阿悦,你生活在乡下,你根本不知道外面的竞争有多激烈?我,我也是没办法。我一个人吃点苦没什么,但是我已经长大了,我不能再让我爸妈也跟着受苦。其实喜欢不喜欢的又怎么样呢?只要能让他们过的好一点,就算不喜欢也没有关系。”
董远一家人又在乡下待了一天,就真的走掉了,并且直到第一世时陈悦之结婚,都没有回来过。
但是董远却不知道,因为他的离开,他的背叛,成为压断陈悦之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完全孤单迷茫了,迫切的需要有人关怀,需要温暖,需要有个人给她肯定。
所以在赵宇等人伸出虚假的橄榄枝时,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接受了,并且开始了悲剧的一生。
深吸一口气,陈悦之收回了所有的心绪,她皱皱眉,觉得奇怪,第一世时,董远并没有在半年的时候回家来呀?
“阿悦,你在想什么?”董远对着他温柔一笑,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陈悦之连忙摇头,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拉开一些距离,这才再度仰头看他,现才半年不见,他的个头好像吃了化肥一样,居然蹿到了一米七几。
“你不是在上海吗,怎么突然回来了?”陈悦之神使鬼差的,居然问出这句话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