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悦之将手中的信递给上官磊和江尚云都看了下,二人也静默了。
这种遗书的味道,并不是她一个人的感觉,大家都有些不妙,不知道江老到底是生了什么事,不留只言片语的走了。
一时大家的心头都笼罩上了一层阴云。
江尚云想了想,终归觉得有点抱歉,便对上官磊说:“我一个同学就在京城的军区医院里任职,要不我给你介绍下吧。”
上官磊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的看向陈悦之的方向,轻声道:“阿悦,你的梅花针法得到江老的真传,我希望由你帮我施针去毒。”
江尚云几乎是立即就冲出口一句话:“不行!悦之的确天赋出众,在这方面领悟能力也很强,但是老爷子只教了她基本知识,还有许多东西都不知道,又没有实践经验,这针炙之法,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可是很容易出事故的。”
其实他最担心的是,陈悦之用梅花针法给上官磊治,治好了是美事一桩,治坏了,梅花针法的名声就会受损,所以他万不能让老爷子一生的心血被破坏。
只是喊完了,他微微有些不自然,连忙解释道:“悦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江大哥,你放心,我理解你的意思。梅花针法是师傅一生的心血,比命还宝贵的东西,在整个华夏国,更是被摆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享誉国内外,如果我治好了,也许只是诸多美满中的一件,别人不一定在意。但如果我治坏了,就可能会成为别人要胁甚至攻击师傅的借口。”
江尚云松了口气,赶紧点点头,现在老爷子下落不明,陈悦之又是梅花针法唯一传人,他真的很担心。很紧张,生怕有什么差池。
上官磊急切的想要说什么,却被陈悦之拦了下来,她虽然理解江尚云的担忧。但却不认同。
“江大哥,有句古话这样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就算师傅现在没有离开,他也不能代替我学习。代替我施针呀。虽然我还没有开始实践,但总有一天要经历,总有第一个病人,对吧。”
“对,或许你会说,师傅在身旁,有人盯着,这样出错的机率小,万一失误,师傅还能及时修补。不会造成重大的损失。也不会连累梅花针法的名声。可是师傅既然在信里这样交待,说明他去做的是有风险的。我们都不愿意朝坏的方面想,但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难道师傅一直不回来,我就一直不前进吗?”
江尚云有些惊讶的看着陈悦之,原本他以为陈悦之理解他的想法,也是怕担责任的意思,毕竟医生这一针扎下去,事情可大可小,搞不好还要负法律责任的。
陈悦之再镇定。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但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让他惊讶的话来。
这般大无畏的学习精神,奉献精神。顿时让他有些无所遁形,觉得和陈悦之比较起来,他竟是那样的小人。
“其实我可以把师傅的这次出行,看成是对我的考验,也许他老人家就是想要看看,他不在的情况下。我这个唯一的关门弟子,是犹豫的停止不前呢,还是谨慎小心的昂阔步。我如果真的停了下来,等他老人家回来,才敢动手,那他一定会很失望。”
江尚云沉吟一番,不由笑了,他真是着相了,是啊,不管是中医也好,西医也罢,理论知识摆在那儿,实践终究还是需要自己去摸索的。
就像他们那时候学解剖一样,老师虽然在旁边,最多是提点你几句,动手的终究是你自己,若遇到那严格的,提点都不会有,就是让你自己犯错,自己醒悟。
“悦之,老爷子收了你,大概是最正确的决定。之前是我考虑的太浅薄,你可千万不要怪我。你说的对,实践出真知,自己不去尝试,就算看再多的前人笔记,有再高明的人指点,终归只是纸上谈兵,毫无用处。你今天一席话,真是让我茅塞顿开,有许多问题也想明白了,谢谢你。”江尚云真诚的拍了拍陈悦之的肩膀,这一刻感觉两个人之间,似乎没有年龄的隔阂,犹如知音一般的亲切。
“江大哥,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不会怪你的。我是这样想的,总要有我亲自动手的那天,总要有第一个病人,与其找那些不靠谱的,可能会坏事的,还不如找眼前这个家伙,他虽然说有些无赖,但是嘴还是挺严的。”陈悦之将上官磊拉了过来说道。
上官磊立即委屈了,谁无赖了,不管现在不是叫委屈的时候,他立即拍了胸口道:“江医生,悦之,我不怕,真的,我不怕治疗失败,而且我会保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保密,不会告诉任何人。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啊。”
江尚云想想也是,最坏的结果就是没有效果,反正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不过看了一眼陈悦之,他还是硬了下心肠,要求上官磊写下保证书。
内容是自愿给陈悦之当第一个病人,不论治疗结果如何,都不得追究陈悦之的责任,也不能将结果或是过程,告诉任何人,更不能在外面传播流言,毁坏梅花针法的名声。
江尚云这是先小人后君子啦,毕竟他和上官磊也不是太熟悉,有些事嘴上说说没用,还是留下凭证的好。
上官磊自然是理解的,而且不知道为何,他十分相信陈悦之能够治得好自己,他也不知道信心来自何处,反正他就是相信。
陈悦之并没有阻拦江尚云的做法,毕竟他有他的考量,这是普通人正常该有的相法和考虑。
虽然她也相信上官磊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但她不能要求江尚云也一样相信,因为她的这层相信,是毫无原因的。
最主要的是,她一定会治好上官磊,其实这家伙也不算是她第一个治的,真正第一个被她施针的人应该是陈颜。
胃癌晚期,她都能搞定,更别提是小小毒素了。
不过江尚云不知道她的能耐。肯定会担心,这是人之常情。
上官磊写完保证书后,江尚云就说出了自己的一番考虑。
“悦之,这毕竟是你第一次施针。我想还是留一些记录和数据比较好,老爷子每次救人也有行诊纪录,都在他的书房里,你回头可以看看参考一下。你先去看书,我带上官磊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我们总得了解下,他身体的其它方面状况如何,留下原始记录,然后每次施针过后,我们都要做全身检查,看看情况是在慢慢好转,还是在逐渐变坏,如果现情况不妙,我们就立即停止,再寻找别的办法。”
江尚云说罢就提前下楼了。上官磊靠在窗户旁边,有些哭笑不得:“我看这位江医生是怕我讹上你呀。”
陈悦之只能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估计江尚云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吧,毕竟她入门才一个月不到,只学了基本针法,现在就要治疗这么复杂的病情,估计说出去谁也不信。
江尚云之所以提出要做全身检查,恐怕是担心到时候治疗失败,上官磊会把身体上其它毛病,也推到这次施针的结果上面。借此来敲诈或是要胁的。
不过上官磊不是写了保证书了嘛,他这也太警惕了吧?
不过陈悦之是不会说破的,反而帮着江尚云:“你想多了,江大哥说的有理。如果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那又怎么知道治疗倒底是有效果还是没效果呢?”
“好吧,我听你的。”上官磊撇嘴也跟着下楼了。
陈悦之则拿了钥匙去了江老的书房,一进去就被里面巨大的藏书量给吓住了,都分类整齐,一目了然。
陈悦之没有先去看那些古医书籍。而是先拿起了江子鹤的行诊日记。
翻开第一页,竟是几十年前的了,那时候师傅还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吧?
陈悦之看着看着,就沉入了其中,原来老爷子当年也干过和他一样的事呢,还没到让他实践的时候,但是他心痒难耐,总想尝试下自己的学习成果,最开始的时候,便在小动物身上扎针,但是动物毕竟不是人,他越来越不满足于此。
只是他的师傅严格要求,没有达到合适的年限及资格,不许对人施针。然后有一次他的师傅去京城参加中医交流会,要三个月才能回来,但是他们诊所里接待了一个紧急病人。
他把情况一说,病人等不得呀,如果等江子鹤的师傅从京城回来,那时候还没有飞机,只能坐火车,要几天几夜,那病人估计早就挂了。
江子鹤在问过病人家属的确定之后,次开针,居然让他治好了,这也是他成名的开场曲。
两个多小时后,江尚云和上官磊一起回到了健康药房,陈悦之抱着日记本下楼,见二人的神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全身检查结果不妙吗?”难道上官磊除了心脏方面有些问题,其它方面也有问题?
江尚云脸上全都是疑虑,一边摇头踱步,一边说道:“实在是匪夷所思,我还特意找人对上官磊的心脏做了检查,结果却是完全正常!这,这怎么可能呢?那药片的成份是我亲自检测出来的,如果常期服用这种药片,绝对会造成病理性心悸,甚至最后心梗塞而死,而老爷子也诊出他身体各方面的器官功能在以极微小的度衰退。可是现代化医疗手段,居然检查不出来,这实在是让我没办法相信了。”
江尚云一直喜欢西医,认为医疗机械的检测证明,才是最有力的证据,但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完全颠覆了他原先心中的想法。
老爷子的医术他是绝对相信的,既然老爷子说上官磊身体是这样的,而且上官磊自己也描述过,一段时间不服用,就会心悸,甚至四肢麻痹。
但是医院里的检查,居然是完全正确,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江大哥,京城里的医疗器械,甚至是军区总医院的大夫,医术总是高明的吧,连他们都没有察觉,镇上的医疗水平,如果能查出来才怪呢。”陈悦之突然想到上官磊的身份,再想到他在家中的地位,身体这么不舒服,他的家人一定是想尽办法治疗过他的,结果都没有察觉这种毒素,可见这种毒素的诡异之处了。
江尚云惊讶的抬头看向她,什么意思?
上官磊立即轻咳了声,说自己其实从小就这样,所以家人看过颇多医院,也看过中医,不过都没有说出江子鹤那番话,也没有人怀疑那药有问题。
江尚云这才心里平衡了许多,可是他原本的打算就落空了呀,那该如何是好?
“江大哥,其实也很简单呀。上官磊,你一般什么情况下会产生心悸的感觉,如果不吃药,大概多久时间,四肢会感觉麻痹?”陈悦之转头问道。
上官磊认真想了想道:“过负荷的剧烈运动。当然晨跑这些不算,有时候心情过于激动,或是火气太大,也会产生心悸,所以医生对我的叮嘱是要保持平和的心态,还要适量运动,但却不可过量。当我产生心悸的时候,感觉像被人掐住了呼吸一般,没办法喘气,如果半小时不服药,我就会全身麻痹,进而失去意识。”
陈悦之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撞日不如择日,就今天,就现在,开始第一场施针吧。
江尚云和上官磊都是不能看的,所以江尚云出去了,守在门外,而上官磊则是被蒙上了眼睛。
陈悦之给手消过毒后,拿出梅花针来,见坐着的上官磊,背脊微有些僵硬,轻柔的嗓音带着安慰人心的力量:“不要担心,相信我,我会治好你的。”
上官磊的身体这才逐渐放松,微有些低沉的磁性嗓音,从喉咙里逸出来:“我相信你。”
其实治不好也没啥,不管我还剩下多少时间,我都会陪着你,陈悦之,噢,如果你不需要,那就算是我赖着你吧。
江尚云在屋外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心一直提在嗓子眼,他是觉得陈悦之太急躁了,好歹也要再看看书,准备准备吧,这怎么就开始了呢?
万一把人治坏了,会不会影响陈悦之以后的进步,会不会吓到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