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你找的这个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从白熙的公司离职了,最近几年好像一直都是无业在家的状态,不停地更换住所,找起来比较麻烦,找到她的具体位置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电话里,听着对面的话,苏时意的心都跟着一沉。
“大概还要多久?”
私家侦探犹疑答道:“这个...我也不太能保证。”
苏时意要找的这个人,是当年白熙身边的助理。
那时候白熙来医院看望孟锦书的时候,那个助理就一直跟在白熙身边。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太久,苏时意找不到太有力的物证证明白熙偷盗了孟锦书的配方,只能想方设法从找当年的人证上下手。
而在绿意香水推出之后不久,这个助理就已经从白熙身边离职了。
苏时意猜测,这个助理一定知道当年绿意背后的真相,所以才被白熙想办法赶走了,而且恐怕给了一笔不小的封口费。
而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这个人,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说服这个人出来作证。
其实她可以找殷延帮她想办法。
但是,一旦她跟殷延开了这个口,要不了多久,殷延很快就会知道,她故意接近他的目的。
他会发现,原来她和林沁晚是一种人。
他那么厌恶背叛的人,苏时意甚至不敢去想。
所以潜意识里,她只想把那天到来的时间,再拖慢一点。
不知怎的,她这几天就是莫名觉得心慌。
明明苏氏集团和拾遗香水的事情都进展的很顺利,可她就是觉得心烦意乱。
挂断电话之后,就在苏时意坐在办公室里,思考着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途径能更快找到这个人时,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
“进。”
小七打开门走进来,把给苏时意泡好的咖啡放在她旁边,“时意姐...就是那个,我明天能不能请一天假呀?”
“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小七连忙摆手,笑容变得羞涩起来,解释道:“我是想去陪我男朋友,明天不是七夕节了嘛,我和他已经异地好几个月了,他最近工作特别忙,抽不开身来看我,我就想着明天偷偷去找他吧,给他一个惊喜,他肯定特别高兴。”
说着说着,小七的语气都透着一股雀跃甜蜜:“他虽然嘴上不说想我,但心里肯定想我过去陪他过节。男人最口是心非了。”
闻言,苏时意出神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快又回过神来。
她弯起眼睛,嗓音温和道:“去吧,明天好好玩,记得在人事那边走下流程。”
“谢谢时意姐!”
小七关上门离开之后,苏时意坐在电脑前面,想要继续工作,注意力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脑子里都是小七刚刚说的话,让她根本坐不住。
终于,她忍不住拿起手机,点开那条聊天框。
他已经快三天没给她发微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忙到根本没时间。
思索片刻,苏时意退出微信页面,打开订票软件,心里那阵冲动怎么也抑制不住。
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动作。
她票订的晚,已经买不到直飞的机票了。
苏时意只好捡漏了一张经济舱机票,是从香港转机的,还好她之前就办过旅游签证,现在才能说走就走。
他应该..会想见到她的吧?
苏时意的行动效率很高,下午五点就已经降落在了香港机场,刚一落地,闻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在哪呢?怎么一直没接电话?”
“刚下飞机。”
闻凝震惊出声:“你怎么跑去机场了?又要出差啊?”
苏时意抬头环视着周围的奢侈品柜台,语气很淡定:“去美国,明天不是七夕了吗?”
几秒之后,闻凝听明白了她的话,难以置信道:“所以你就为了去陪殷延过节,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飞过去?你疯了啊?”
被闻凝这么一说,苏时意才发现,她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冲动。
后天一早公司还要开会,她约了合作方吃饭,只在美国呆一个下午和晚上就又要马不停蹄地飞回来。
以前苏时意也不明白,这种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她甚至还嗤之以鼻,有这个时间回家睡觉不好吗。
但她现在忽然发现,只要能见到他,好像再怎么折腾也值得。
她甚至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过。
恨不得能长出一双翅膀直接飞过去见他。
这阵冲动好像从前天开始就已经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好像怎么也没办法否认和逃避了。
关于她爱上殷延这件事。
挂掉电话,苏时意微舒一口气,用等待转机的时间在机场里转了几圈,最后在一个柜台前停下脚步。
透明的玻璃柜台里,展台中央摆着一枚黑金色的领带夹,暗金的花纹雕刻在领带夹的侧面,很贵,但是也很有质感。
很快就有柜员过来,她便抬手指了一下,“麻烦那个拿给我看一下吧。”
柜员把苏时意指着的那个领带夹拿到她面前,观察着苏时意的神色,笑着问:“小姐,请问是要送给男朋友的吗?”
苏时意顿了下,对这个称呼有片刻的陌生。
可是很快,心口便泛起阵阵涟漪。
她挽起唇角,眉眼也不自觉柔和下来:“是。”
*
傍晚,将近17个小时的飞机终于降落在la机场。
苏时意坐得腰酸背痛,中途在飞机上她还发现自己例假来了,小腹一阵阵撕扯的酸痛,像是有只手
强忍着疼痛下了飞机,苏时意拎着行李箱站在机场外,拿出手机打电话。
“许助理,麻烦问一下,你们殷总现在在哪?”
许恒瑞愣了下,“殷总..殷总现在在开会。”
苏时意笑了,“我是说他现在的位置。”
电话里,许恒瑞语气震惊:“苏..苏小姐,你也来美国了吗?”
她撒了个谎:“嗯,因为一点工作,刚好过来这边。殷延现在在哪?”
许恒瑞卡壳了下,很快镇定下来。
“殷总在参加一场合作方的晚宴,苏小姐您稍等一下,我把位置发给你。”
不知怎的,苏时意就是觉得他说话支支吾吾的。
她也没多心,挂了电话大概十多分钟之后,许恒瑞就把地址发过来了。
苏时意只带了一个随身的20寸行李箱,所以也没先去酒店,直接打车去了许恒瑞发来的地址。
地址是一栋富人区里的别墅,酒会在别墅的花园里举办,到处都是衣冠楚楚的客人。
苏时意只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在眼前这个场合里显得格格不入,她拖着行李箱站在那里,引来旁边的外国人不停侧目。
苏时意却浑然不在意,她快步绕过游泳池,抬头便看见不远处的那道颀长身影。
他一身西装笔挺,冷淡矜贵,浑身上下都是上位者的气场。
而殷延身旁,沈宜宁就站在那。
不是在他的对面,而是在他的身边。
苏时意的脚步一下子僵在原地。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殷延也抬眼看过来。
视线就这样在人群中遥遥相撞,苏时意呼吸一滞。
相隔的距离有些远,她看不清殷延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看过来的那一眼里的冷淡和漠然,和在视频电话里截然不同的目光。
几秒后,殷延平静地收回视线,转头和许恒瑞说了什么。
不多时,苏时意就看见许恒瑞快步朝自己走过来。
“苏小姐,您先跟我去休息室里稍等一下吧。”
苏时意有理智,也不打算在这么多人面前冲上去质问什么,太丢人。
于是她转身,克制着颤抖的手,跟着许恒瑞走了。
进到休息室里,苏时意甚至没有坐下。
她站在那里,满脑子都是刚刚殷延看她的眼神。
没有雀跃,没有惊喜,什么都没有。
心口像是被一块石头狠狠压着,那阵强烈的不安感再次将她牢牢包裹起来。
终于,身后响起声音,苏时意急忙转过身,就看见殷延抬脚走进来。
苏时意抬起眼看他,试图从他的眼里找到一丝在这里见到她的惊喜。
可是不管她怎么看,都找不到。
他的眼神里只剩一片冷淡。
就像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样,冷漠得不近人情,高高在上,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
明明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却好像觉得他们隔着很远。
苏时意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很堵,她想质问为什么沈宜宁离他那么近,想质问他为什么看到她时连一点欣喜的表情都没有。
那么多问题积压在心口,苏时意几乎快要喘不上气。
然而,她张了张唇,最后却只哑声问出了一句。
“你很缺女伴吗?”
殷延唇线抿紧,没有说话,侧脸线条冷硬紧绷。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苏时意眼睫轻颤,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比起看见沈宜宁在他身边,她更在乎的是殷延看见她时的那个眼神。
为什么,那么冷漠。
苏时意咬紧唇,努力维持着平静,慢慢开口:“殷延,今天是七夕节。”
她坐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飞机,是特意来和他过节的。
苏时意的眼睛是红的,脸色也苍白得不正常,目光却还是执拗地盯着他。
殷延沉默地看着她,眸底翻涌的情绪被紧紧压下,暗得无法察觉。
他的喉结轻滚了下,终于冷淡出声。
“你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吗?”
话音落下的那刻,苏时意瞳孔一缩,整个人仿佛被定在那。
几秒后,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嗓音发涩:“你什么意思?”
殷延垂眸看着她,有些自嘲地勾起唇角,眸里冰冷一片。
他的嗓音发哑:“苏时意,你说过的那么多句话里,究竟哪句是真心的。”
话音落下,她的身形重重一晃。
话已至此,苏时意什么都明白了。
他都知道了。
苏时意深吸一口气,身侧的手指在微不可见地颤抖,嘴唇几乎快要被咬出血来。
海水没顶一般的窒息感层层堆叠,压抑得让她喘不上气,小腹的钝痛一阵阵传来,她的脸色也变得惨白如纸。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很可笑。
苏时意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单纯善良的人,她坏得很,所以她想接近殷延,利用殷延的手报复白熙。
但她忽然发现,她坏得不够纯粹。
既然要利用,就应该管住自己的心。
所以现在这样,都是她自作自受。
有那么一瞬间,苏时意甚至想过,算了吧。
她不想再利用他报复白熙了。
想和他好好在一起。
可是有些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无法改变了。
苏时意觉得自己很矛盾,因为她本来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接近他。
现在先后悔的,反而也是她自己。
哪怕她现在对殷延说,她真的爱上他了,他会相信吗?
不会的,他只会觉得她是一个比林沁晚更可恨的骗子。
既然如此,她也不允许自己再这么狼狈下去。
苏时意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伤口的刺痛让她的意识清醒几分。
她没什么可解释的,与其死缠烂打地纠缠,倒不如体体面面地离开。
房间里安静得几乎快要让人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时意终于出声:“对不起,殷延。”
就这样吧。
说完这句,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表情,拎着行李箱,脚步飞快地绕过他离开。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直到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苏时意握着行李箱的指尖紧了下,随后,便听见许恒瑞的声音响起。
“苏小姐,我送你回酒店吧,在美国晚上打车不安全.....”
攥紧拉杆的力道蓦地松开,苏时意转过身,若无其事地冲他笑了下。
“不用了许助理,我去机场。”
很快便有出租车停下,许恒瑞甚至还没机会开口阻止,苏时意已经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窗外的街景飞驰而过,快速被抛在身后,闪烁的霓虹灯晃得人眼眶发疼。
那枚包装精致的领带夹还被她塞在包里,硬得硌手。
苏时意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眼里的那阵湿意压下去。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本来就是她自作自受。
-
凌晨三点的洛杉矶机场,空空荡荡。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机场巨大的玻璃窗上,细密的雨幕层层冲刷,雾气朦胧不清。
机场座位的长椅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背脊蔓延上来,加剧了小腹传来的钝痛。
国外机场深夜里经常会有流浪汉出没,苏时意不敢靠在椅子上睡觉,只好时刻看着手机。
脑中浑浑噩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来打发漫长的时间。
鬼使神差的,她又点开和殷延聊天记录。
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像是放映带一般在她的脑海里回放。
越是回想,好像就越是难受。
在没人认得出她的异国机场里,强忍着的弦像是一下子崩断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落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握着手机的手在不自觉颤抖,好像浑身都是冷的。
苏时意突然发现。
她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喜欢他。
-
她低着头,一个人坐在机场大厅里,纤瘦的身影孤零零的,长发遮盖住侧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以至于她并没发现,身后不远处,殷延就站在那。
他肩膀处的西装被雨打湿,晕出一片暗渍,同样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殷延沉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就在克制不住想要朝她走过去时,耳边忽然又回想起昨天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些话。
一遍遍,不断地提醒他。
“她从来就没有对你有过一点真心,接近你也只是为了利用你来报复我。你呢,你还要继续犯傻下去吗?”
“真心?你既然已经猜到了我接近他的目的,再谈什么真心,未免太可笑了。”
殷延脚步再次停在原地。
半晌,他忽地自嘲地勾起唇,漆眸里压抑着的情绪逼得眼尾泛红。
那才是她的真心话吧。
对殷延来说,自我保护四个字早就刻进了他的骨血里。
他忌恨背叛,也最厌恶被人利用。
可是,就在不知道是具体哪个时刻开始,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了苏时意。
他甚至在想,她想要钱,或是权,他都无所谓。哪怕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是奔着白家来的,他还是愿意掩耳盗铃地栽进她编织好的陷阱里,然后为她大义灭亲。
只要她有一点真心。
某些时候,殷延觉得,或许苏时意对他也是有那么几分真心的。
一个人的演技,总不至于好成那样。
直到听见她亲口说出的那句话。
他才发现,他可能又赌输了。
她和林沁晚,白熙比起来,或许也没什么不同。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直至手背和骨节都泛了白。
最终,殷延还是缓缓松开手。
*
深夜,好不容易熬着上了飞机,苏时意刚在座位上坐下,就有空姐走到她身边。
“您好,请问是苏时意苏小姐吗?”
苏时意愣了下,嗓音发哑:“我是。”
空姐面带微笑:“很抱歉,我们的航班今天超售了,您的座位我们已经给您免费升级为头等舱了,您请跟我来吧。”
苏时意没想到这样的好事儿突然砸到她头上了,迷迷糊糊地坐到了头等舱的座位上。
很快,空姐又抱着一条没拆封的毯子走过来,在苏时意身旁蹲下,语气关切。
“看您的脸色好像不太好,这是毯子,还有热糖水。如果您胃痛的话,我们这里有止痛药。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的话,也可以随时叫我。”
也许是因为太委屈,在收到陌生人一点点的温暖时,苏时意都觉得眼眶发酸。
“谢谢。”
一杯热糖水下肚,苏时意才总算觉得身上的寒意散了些,困意也随之而来。
她是真的累极了,脑中的思绪也是乱的,头等舱的座位很宽敞,她盖着毯子,还没起飞时就已经在座位上睡沉了。
一旁的空姐轻手轻脚将毯子给她盖好,朝着机舱尽头的乘务长点了点头。
乘务长接到示意,拿起了手机。
电话很快被接通,乘务长语气恭敬。
“殷先生,苏小姐刚刚已经睡着了。”
“您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苏小姐的。”
片刻,男人低沉喑哑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