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拾遗香水照常开始例会。
会议室里,众人互相递了一眼,担忧的目光纷纷落在苏时意身上。
小七鼓起勇气,在苏时意耳边小声问:“时意姐,你还好吗?”
苏时意正在整理文件,闻言动作一顿,“怎么了吗?”
小七抬手比划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你的眼睛,很红...”
不只是眼睛很肿很红,脸色也苍白得不像话,显得十分憔悴不堪,明显就是在硬撑着,早上也一直在走神,别人叫好几声都听不见。
苏时意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
她扯了扯唇,若无其事地冲笑了下:“没事,昨天熬夜来着,没睡好。咱们开会吧。”
她说没事,大家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好照常开始汇报。
一直到例会结束,苏时意回到办公室里,乔诗语紧随其后跟了过来,目光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时意,你的脸色看着特别不好,是不是生病了,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被乔诗语这么一说,苏时意抬手摸了摸额头,发现好像真有点烫。
“没事,我吃片药就好了。”
听着她无所谓的语气,乔诗语又担忧开口:“正好下午公司事情不多,你先回家休息休息吧,正是关键的时候,你自己身体不能先垮了啊。”
想了想,苏时意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自己现在的状态好像确实没法集中工作。
飞机上睡得不安稳,她整个人都有点像踩在云端上飘,昏昏沉沉。
合上电脑,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只好妥协道:“那我先回家睡一会儿,有事你电话联系我。”
“嗯,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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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苏时意从客厅里翻出体温计,一测,果然发烧了。
她不是那种容易生病的体质,一旦生病就是病来如山倒。
不知道是昨天在机场着凉了还是怎样,她翻出一片退烧药吞下,连给自己倒杯水的力气也没有,爬到床上就倒头睡下。
这一觉苏时意睡得昏天黑地。
迷迷糊糊中,她看见一道身影在床边忙碌,下一刻,一条毛巾贴在额头上,冰冰凉凉的,让苏时意混沌的意识也清醒几分。
不是他。
是闻凝。
心里刚刚再升起的那点希冀忽然又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了希望之后,破灭之后的失望才是最折磨人的。
苏时意缓缓舒了一口气,忍下眼底那阵酸涩从床上坐起来,起身的时候,眼前又是一阵控制不住地发黑。
听见声响,闻凝转过头:“醒了?”
看着她煞白的脸色,闻凝又连忙把掉下来的毛巾给她搭回去,“你怎么去了一趟美国回来,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刚才一直给你打电话都打不通,我就直接过来了。”
苏时意的声音沙哑得惊人:“没事,就是感冒了而已。”
闻凝脸色一绷:“你少骗我,你昨天不是还兴致冲冲地去找殷延的吗,怎么回来就憔悴成这样,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你快点实话告诉我,你跟他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凝老早就觉得苏时意接近殷延的背后不简单,可苏时意不想说,她也不能逼问。
事情到现在,看见苏时意憔悴成这样,闻凝已经彻底坐不住了。
看闻凝一言不合就要闹的架势,苏时意没办法了,轻叹了口气,只好把所有事都跟她一一道来。
等到她全部讲完,闻凝瞳孔放大,好半会儿才出声。
“所..所以你是说,殷延都已经知道了?你接近他是因为白熙的事?”
苏时意垂着眼,声音是闷的:“嗯。”
一时间,闻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虽然好像被利用的是殷延,可她还是心疼苏时意。
毕竟,谁能算准自己的心呢。
苏时意现在这副样子,明显就是失恋的模样。
闻凝叹了口气,也有些束手无策,在苏时意床边坐下,“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苏时意深吸一口气,轻声答:“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闻凝沉默片刻,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他和沈宜宁站在一块这件事,我多少听我哥说了一点。最近殷老爷子好像和白家,一直在催殷延和沈家的订婚。是因为殷氏集团这两天好像出了点事儿。”
闻言,苏时意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
“之前不是有关于殷延色盲的消息传出来吗,虽然被压下去了,但唐子骁这人死心不改,和海外的一家企业暗地里联合收购殷氏的股份。把殷延之前唯一一次投资失败的案例添油加醋。”
苏时意细眉拧起,又急忙问:“很严重吗?”
闻凝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斟酌着回答:“听我哥说,好像有点。不然殷董事长最近也不会一直逼着殷家和沈家联姻....”
闻凝也不懂太多商场上的事,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既然苏时意和殷延已经闹掰了,那就没必要再去管殷延的事。
而且照他俩之前这些恩恩怨怨来看,闻凝觉得,殷延不上赶子报复苏时意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苏时意不会放弃报仇,而殷延如果想坚持站在苏时意这边,其中会有多少阻力,可想而知。
既然两个人都难以妥协,最好的结果当然是相忘于江湖,这就是闻凝这个局外人的想法。
“你就别管这么多了,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一边说着,闻凝就站起身,去厨房给苏时意盛粥去了。
苏时意坐在床上,手里握着手机,搜索着最近爆出的相关财经新闻。
她咬紧唇,慢慢滑动着弹出的新闻页面,心也跟着紧紧悬起。
形势的确很严峻。
关于殷延色盲的消息接二连三冒出来,不少殷氏集团的股东已经开始坐不住,小股民也开始抛售股票,股价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跌了两个点。
就像闻凝所说的,唐家现在在股票市场上已经连续举牌,今天下午是第三次,手里持有的股份已经快直逼殷延和殷宏镇的比例,原本属于殷家的控制权已经岌岌可危。
眼下的情况,只要殷家能拉拢到持股比例不小的股东一起稳住,唐家就没那么容易得手。
沈家的企业同样也握有百分之五的殷氏股份,只要沈家愿意站到殷家这边,一时半会儿唐子骁就做不了什么。
可沈家又凭什么无缘无故帮殷延。
无非是因为沈宜宁,打算用联姻当作条件交换。
这笔生意对殷延来说一点也不亏。
可苏时意不想让他答应。
虽然她现在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去阻止他做这个选择。
思及此,苏时意的心口像是被无数株无形的藤蔓紧紧捆住,她的指尖在发抖,脑子里很乱,一遍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在想办法,到底怎么样才能帮得上他。
其实不是没有办法。
除了沈家之外,凌越创投也持有殷氏集团一定比例的股份。
凌越就是当初由詹曼琳搭线,和苏时意签订对赌协议的投资公司。
最后,苏时意还是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微微舒出一口气。
“您好,凌总。请问您明天有时间吗,我有笔合作,想跟您聊聊。”
-
次日上午,凌越创投总部顶楼。
气氛安静得出奇,茶几上的咖啡香气袅袅,氤氲在空气中。
苏时意面上淡然地坐在沙发上,实际在看不见的地方,指尖紧紧揪着包带,等着凌峰的答案。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凌峰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发出喀嚓一声脆响。
他慢悠悠地开口,“商场上最忌讳树敌,我如果这次答应帮你,和殷氏集团形成一致行动人,抵制唐子骁收购,日后恐怕唐家在商场上可就要跟我过不去了,这代价可不小。”
“我知道,如果您愿意帮他渡过这次,对赌协议上的合约,拾遗香水借壳上市之后,股份我可以无条件再多给您百分之十。”
闻言,凌峰的眼皮抬了抬,有些震惊地看向她。
“小姑娘,你认真的?”
没等苏时意回答,凌峰语气告诫,好心提醒她:“你可要想好了,百分之十,可不是小数目。”
给他百分之十的股份就意味着,以后拾遗香水上市之后,只要凌峰想联合其他人争夺拾遗香水的控制权,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苏时意如果以后想要买回这百分之十的股权,要花的钱,起码千万以上,日后拾遗香水股票如果增值翻倍,金额更是没法估计。
她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总归对她来讲没有半点好处,而且风险极大。
苏时意指尖缓缓收紧,深吸一口气,坚定道:“是,我想好了。只要您愿意帮他,合同可以立刻修改。”
凌峰的指尖轻叩了下,“成交。”
苏时意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她顿了下,扯了扯唇角:“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您,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就够了。”
闻言,凌峰抬了抬眉梢,更意外了。
用自己打拼下来的大半江山,换他帮殷延一次,又不想让人知道。
她图什么?
凌峰抿了口茶,缓缓笑了:“小姑娘,我记得你上次来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样。”
几个月前,苏时意第一次坐在他面前的时候,
她要签的是对赌协议,意味着一旦失败,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甚至下半辈子都会背着巨额债务。
凌峰很少见到有像她这样的年轻小姑娘有这样的魄力。
这样的人,什么都挡不了她的路,成功是迟早的事。
但肯为一个人,把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做赌注,也是需要足够勇气的事。
凌峰心里感慨,果然还是年轻。
“去吧,人总归都是要成长的,只要做不让自己后悔的事就好了。”
苏时意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今天来找凌峰帮殷延这件事。
虽然她知道,他可能并不需要她做这些。
但至少现在,她不后悔。
她一辈子恐怕也就犯蠢冲动这么一次。
至于会不会后悔,就留着以后再说吧。
出了凌越,苏时意站在路边拦车,心口的巨石终于放下了些。
这时,手机在包里传出一声震动。
她划开屏幕,就看见是一条新闻推送。
看见标题,苏时意动作一顿,瞳孔慢慢缩紧。
「惊!才女影后沈宜宁与某资本圈大佬同游洛杉矶!两人疑似即将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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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北城机场。
沈宜宁拖着行李箱,看着殷延高挺凌厉的背影,踩着高跟鞋快步追上他。
“殷延,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我爸爸说的吗?现在眼下最重要的是帮殷氏渡过这次难关,我知道沈家并不是你唯一的选择,但是联姻是最容易和便捷的方式,不是吗?你又为什么一定要舍近求远呢?”
沈宜宁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这么执拗。
想到什么,她动了动唇,眼里仍然不愿相信:“还是,你这么坚定地拒绝,都是因为苏时意?”
她急急道:“殷延,你昨天明明都看见了,她看到你和我在一起,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根本就不在乎你.....”
然而,男人却像置若罔闻一般,面无表情地弯腰上车。
车门关上,将所有外界的声音隔绝门外。
机场门口的车流缓缓驶动,车厢里静寂无声。
从前几天开始,公司的很多事情已经开始积压上来,唐家联合吴建海用大笔资金在股票市场上抢筹,引发股民不小的舆论,给到殷延身上的压力自然不言而喻。
而且殷宏镇那边又在不停给殷延施压,试图逼殷延同意和沈家这门亲事。
从前天到现在,接连不断的应酬工资,殷延就基本不曾合过眼。
包括昨天,苏时意在机场候机等了多久,殷延就在那陪了多久。
等她安全上了飞机,他又马不停蹄地回到公司处理工作。
这种强度,换成铁人也是顶不住的。
许恒瑞以为殷延会在后座小憩一会儿,特意让司机把车里的音乐调小。
半晌,男人低沉喑哑的嗓音忽然在后座响起。
“她怎么样了?”
前排的许恒瑞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这个她问的是谁,连忙小心翼翼地答:“苏小姐好像生病了,昨天一整天都没去公司,而且据说今天好像会在彦廷芳会馆有应酬。”
他皱紧眉,语气更沉:“生着病,还应酬?”
许恒瑞可不敢回答这话。
“殷总,那我们现在是回公司还是.....”
看着殷延阴沉的脸色,许恒瑞立马会意,吩咐司机。
“去会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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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应酬推不掉。
来的人都是外地过来的经销商,还有临城最大商场的老总,房地产商,苏时意计划明年在外地开拾遗香水的分店,也有买地的打算,今天应酬就是为了来探探对方的口风,看看价格能压到哪里。
她的感冒还没好全,脸色全是靠妆容撑起来的,才勉强显得没那么苍白虚弱。
苏时意来之前吃了头孢,没法喝酒,现在拾遗香水的知名度越来越大,桌上这些老总也碍着面子没法逼她的酒,她来应付应付就行。
不过包间里浓重的烟酒味依然熏得她头疼,乌烟瘴气的环境,让苏时意一点胃口都没有,看着桌上的满桌佳肴也没怎么动筷子,全凭意志力撑到现在。
直到饭局快结束,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唐少大驾光临,我们有失远迎啊。”
苏时意听见声音,心里一阵不详的预感,也抬头看过去。
看见唐子骁的瞬间,她眉眼一沉。
唐子骁被众人簇拥着进来,很快就有老总把主位给让了出来,受宠若惊道:“唐少来了,快请坐请坐。”
“不用,我偶然路过,顺道进来看看。”
唐子骁环视一圈,目光很有指向性地落在苏时意身上,唇角一勾。
“我坐苏小姐旁边就行。”
原本苏时意身边坐着的老总一听这话,立刻二话不说地站起身给唐子骁腾地。
现在唐家声势浩浩荡荡地跟殷家作对,场上谁都得卖他一个面子。
唐子骁也不客气,便迈开长腿,在苏时意旁边一坐。
唐子骁消息灵通,今天上午就听说凌峰那边准备出手的事。
他暂时拿殷延没办法,难道还不能折腾折腾苏时意?
上次踢裆这茬没过,唐子骁勾唇一笑,直接在苏时意旁边的位置坐下,目光轻佻地在她脸上绕了一圈。
女人下巴尖尖的,眉眼依旧精致,唇色虽然和往常一样潋滟,但不难看出眉眼里的病色和疲态。
他故意道:“怎么,看苏小姐的脸色不怎么好,身体不舒服?失恋了?”
苏时意立刻就反应过来,唐子骁今天就是奔着她来的。
大概是知道了她找了凌峰帮忙,收购计划因为她被迫受阻,他心里不爽,拿殷延又没办法,只好跑过来找她的茬。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时意没法像上次那样再给他来一下子,挺憋屈。
商场明面的样子还是得做,她语气不卑不亢地回:“多谢唐少关心,我好得很。”
他又意味深长道:“成,没失恋就行,我还担心苏小姐看见下午的新闻之后,可别为情所伤。毕竟男人有了新欢在怀,哪还能想起旧爱。”
他这话一出,酒桌上的众人目光立刻都别有深意地看了过来。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苏时意的脸色白了几分。
想起下午看见的那条新闻,一种说不出的窒息涌上来,紧紧扼住她的喉咙,此刻坐在这里,更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换作以前,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就怼回去,可现在这种应酬的场合,闹得太难看,对拾遗没好处。
而且她很累,一点也不想在这里跟唐子骁继续纠缠下去,只能脑子里飞快想着脱身之策。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包厢虚掩着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凝滞的氛围骤然被打破。
一道颀长熟悉的身影迈步进来。
“唐少既然这么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不如转行去开个婚介所?”
听见这道声音,苏时意浑身一僵,一旁唐子骁的脸色也紧跟着一变。
看清突然走进来的男人,酒桌上立刻有人条件反射地站起身,神色瞬间变得恭敬。
“殷..殷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