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低沉喑哑,语气不容置喙。
苏时意立刻就不敢动了,想到刚才瞥见的那一眼,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开始倒流,一下子冲到头顶。
她咬紧唇,羞得涨红脸:“殷延,你变态....”
大庭广众之下,青天白日的,他..他竟然......
还好这四周都没人。
苏时意的脸一下子从脖子红到耳根。
滚烫的,暧昧的气息在四周的空气里不断升温沸腾,稀薄的氧气也仿佛被顷刻间抽离,几乎快要将人燃烧殆尽。
苏时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淡定一点。
他都没不好意思,她有什么可害羞的?
长了一张斯文败类的禁欲脸,谁知道这么不禁撩的?
“殷总定力这么差,光天化日之下就发情啊?”
等殷延帮她系好肩带松开手,盯着她白嫩的耳垂,视线顿了两秒,又顺手把她耳边的碎发拢回耳后,表面依旧是平日里那副冷淡模样,语气也正经,至少看不出什么异样。
唯独声线发哑:“嗯,所以别招我。”
苏时意被他坦荡的语气堵得一噎,瞳孔难以置信地放大。
他这话说的,她干什么了?
明明是他自己....定力差。
苏时意又不服气道:“我什么时候招你了?”
她仰着脸,细长妩媚的眉眼微扬起,张扬又漂亮。
“明明是你自己。”
苏时意一字一顿,红唇张合:“淫,者,见,淫。”
殷延幽暗的目光紧紧噙着她的唇,下一刻,他忽然欺身压下来,将她困在自己和椅背之间。
苏时意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指尖又挑起刚刚才系好的肩带,灼烫的温度沾染上来,似乎比此刻的日光还要灼热几分。
男人身上清冽的沉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汗味,荷尔蒙气息很足,四面八方包裹过来时,让她的心尖都跟着颤了下。
殷延的手臂撑在椅子上,看着苏时意的表情,饶有趣味地勾了勾唇。
“我发情,你紧张什么。”
苏时意眼睫轻抖,刚一抬眼,就对上他幽深的视线。
殷延今天没戴眼镜,一双漆眸不加掩饰,直勾勾地看着她,眸色比往常更深更暗,透着几分危险的气息。
他抬手扣住她的下巴,视线慢条斯理地划过她的唇,充满了暗示意味,嗓音压得低低的。
“怕我对你发情?”
“.........”
热气喷在耳朵上,让耳根莫名的热度再一次不断升腾,苏时意的心跳瞬间一下下加重。
感受到她的心跳加快,他又轻笑了声,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厉害得很?”
这种压倒性的侵略感,让苏时意招架不住。八壹中文網
而且,殷延的目光总让她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对她做点什么。
不行,这可是在外面。
而且,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不能让他得逞。
苏时意心里一横,终于受不了这种折磨,一把推开他的手,咬牙切齿地从齿关里挤出一句:“我可没有跟前男友打分手炮的习惯,殷总还是找别人去吧。”
她从他手臂和椅子的空间里一下弯腰钻了出去,
殷延挑了下眉,神色淡然自若,把手里的浴巾递给她。
“浴巾披上。”
苏时意垂眸瞥了一眼他那里,目光像是被烫了一样迅速收回,心里骂了他一句变态,又把浴巾扔回他身上。
“你还是自己留着盖吧!”
-
离开沙滩之后,闻凝自己先回了酒店里,在房间里刚洗完澡,苏时意就回来了。
闻凝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着她惊讶出声:“这么快就回来了啊?我以为你和殷总直接.....”
“..........”
其实不怪闻凝多想,苏时意是被男人扛起来带走的。
这么激情的姿势,不做点什么都说不过去了。
闻凝回忆了一下刚才沙滩的那一幕,发自内心地感叹:“殷总身材不错啊,说把你扛走就扛走了,够man!”
“而且他还很闷骚,看你在外面招蜂引蝶的,终于坐不住了。”
闻凝自顾自说着,“你看你在外面多横,照样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苏时意的脑中忽然又想起刚才她走之前,殷延还说了一句话。
她把浴巾扔在他身上,男人抬了抬眉梢,语调漫不经心。
“你走之后,一会儿就好了。”
现在细品了一下他这句话,刚褪下去不久的热意再次翻滚着来袭。
看不见她,他那儿就消停了?他怎么好意思的!
苏时意不自觉咬紧唇,心想。
这男人怎么这么闷骚啊?
她强迫自己收敛起思绪,问闻凝:“饿不饿,吃饭去了。”
“行啊行啊,就在酒店楼下吃吧。”
两个人白天都玩累了,也不想跑去外面吃,就在酒店的餐厅里随便吃了一口。
酒店内部的餐厅连接着清吧,吃完饭,两人又坐在清吧里点了两杯鸡尾酒。
才刚坐下,苏时意的手机就震动了声,是私家侦探发来的短信。
「苏小姐,你之前让我找的那个人,已经有消息了。大概后天下午三点,她会降落在北城国际机场。」
私家侦探说的那个人,正是几年前白熙身边离职的私人助理,找到现在,终于等来消息了。
离她揭穿白熙真面目的那天,终于越来越近了。
心里悬着的那块巨石下落些许,苏时意若有所思地抿紧唇,将手机扣回桌面上。
闻凝低头喝着饮料,手里刚p完一张照片,就随口问道:“你真的打算和殷总就这么断了?”
苏时意动作顿了顿,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语气听起来若无其事。
“我们本来就不可能。”
抛开家世背景不谈,殷家和白熙,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一起。
白熙知道她想做什么,所以会不惜一切代价地阻止她,守护自己现在的一切。
殷宏镇也是如此。
他们都在为了自身利益,想尽办法地阻拦她和殷延。
闻凝眨眨眼,突然语出惊人地问:“那如果殷总决定跟你私奔呢?”
听见那个词,苏时意差点儿一口酒噎住。
“你瞎说什么....”
“就是私奔啊,哦,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了。”
闻凝压低声音,语气严肃:“殷总好像跟殷老爷子闹掰了。”
苏时意握着酒杯的动作一顿,愕然抬头。
“你说什么?”
“我听我哥说的,就昨天的事儿,殷老爷子,好像把殷总的位子给卸了,在殷家发了好大的火。对外宣称说是殷总在忙其他的项目,目前没办法分心处理殷氏手头的重点项目,所以交给别人做了。”
闻凝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说:“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老爷子是故意在削弱他手头的权力。殷氏的继承权,恐怕真的....”
闻言,苏时意愣住,瞳孔不可置信地收缩。
“其实殷总从一开始也没有要答应的意思,好像都是殷老爷子和白家擅作主张,老爷子一怒之下,就把殷总的位子给撤下来了。”
“那边的事儿应该是还没解决完,殷总就这么跑过来了,也是够任性的。所以我才说,可能是来找你私奔来了。”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定在那,半天回不过神。
好一会儿,苏时意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慢慢消化了闻凝说的。
脑子像是钝住了一样,做不得思考。
他真的忤逆了殷宏镇的意思,真的要为了她放弃殷家和白家。
-
一直到回到房间里,苏时意依然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刚刚闻凝的话。
她稳了稳心神,走进卫生间里准备卸妆,一照镜子才发现,右耳的耳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此刻空空荡荡。
苏时意在房间里的地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闻凝正趴在床上p图,注意到她的动静,扬起声音问:“什么找不到了啊?”
苏时意有些懊恼地答:“我耳环好像丢了。”
这还是她最喜欢的一对耳环。
白天她还在沙滩,估计是不知道是掉在海边的哪个地方了。
闻凝也皱起眉,建议道:“要不要去找找?还记得掉哪了吗?”
苏时意觉得应该是白天打排球的时候不小心掉在沙滩上了。
犹豫片刻,她还是决定一个人去海边找一找。
-
出了酒店,沙滩上,周围四处都是黑漆漆的,有一道人影弯着腰,举着手机,不知道在那里找什么。
苏时意举起手机的手电筒,光线照亮人影,朦胧的月光也跟着洒下来。
看清是殷延在那,她顿时怔了下。
苏时意奇怪道:“你怎么在这?”
殷延直起腰,波澜不惊地答:“赏月。”
......赏月你开手电筒看地上,月亮是在地上吗?
苏时意心里疑惑,却又不敢确定,只好自己也打开手电筒低头开始找耳环。
海浪滚滚,呼啸的风吹拂起她的长发,让她有些听不真切其他。
忽然,身后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
“找到了。”
苏时意转过头,就看见那只耳环正静静躺在殷延的掌心里。
心里的猜想终于被印证。
他真的是来跑来这里给她找耳环的。
朦胧月光洒下,将他手心里那颗珍珠耳环打磨成更为莹润的光芒。
殷延似乎已经在这里找了很久,裤脚早就被海水打湿,沾染上沙粒,看起来泥泞不堪。
他不是有洁癖的吗?
苏时意咬了咬唇,心脏像是忽然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她的耳环丢了?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殷延垂眸看她一眼,嗓音漫不经心:“下午的时候就剩一只了。”
话落,苏时意又是一愣。
下午?他把她带走的时候,就注意到她的耳环丢了?
她的喉间紧了紧,语气佯装平静:“一只耳环而已,丢了就丢了....”
殷延抬了抬眉梢,淡道:“你不是喜欢么?”
这副耳环,他见她带过三次。
苏时意抿了抿唇,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收敛起思绪,试图把那点烦闷赶走,将耳环拿过来,语气疏离。
“谢谢。”
接过来的那刻,她的余光忽然注意到,殷延腕上的手表似乎不在动了。
应该是刚刚伸手在海水里摸索的时候,泡在水太久,指针现在一动不动,多半是报废了。
她欲言又止地开口:“你的表....好像不动了。”
殷延也顺着低头看了一眼,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好像无事发生似的。
“嗯。”
苏时意的心肝忽然有点隐隐作痛起来。
大几百万的表,顶她多少只耳环,就这么废了。
不对,她干嘛心疼,又不是她的钱。
于是,她又冷漠道:“你的表坏了我可不赔。”
殷延垂眼看着她,唇角轻勾了下,“没让你赔。”
苏时意硬着头皮,最后憋出一句:“那我走了。”
说完,她抬脚就要离开。
殷延却忽然出声叫她:“时意。”
夜幕低垂,男人低沉的嗓音融合在温柔的晚风里,叫这两个字时,又莫名多了几分缱绻和温柔。
苏时意的脚步骤然停住。
顿了顿,他薄唇轻启:“对不起。”
这是殷延第一次主动开口道歉。
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他从来没向任何人低过头,因为他从未行差踏错过,自然也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我从来没有过和沈家联姻的打算。”
苏时意的呼吸一滞,紧接着又听见他低声说:“拾遗的股份,我会想办法帮你弄回来。”
他自己都快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帮她要回拾遗的股份。
苏时意咬紧唇,“不需要。”
他并没有说太多,苏时意却又忽然想起刚才闻凝告诉她的。
他真的跟殷家和白家闹掰了。
他疯了吗?
她的呼吸紧了紧,语气平静道:“殷延,没必要,也不值得。”
为了她对抗殷宏镇和白家,没这个必要。
殷延没说话,只是有些固执地拉着她的手腕,苏时意刚垂下眼,借着月光,就看见他的手腕内侧一大片青紫,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骇人,像是被什么重物砸的。
看得她顿时细眉拧起,下意识开口问:“怎么弄的?”
他淡声答:“老爷子砸的。”
闻言,苏时意眼睫一抖,又想起晚上闻凝跟她说的。
他和殷家摊牌,惹怒了殷老爷子。
然后追她到这儿了。
青紫成这样,得砸得有多重?
那阵努力克制压抑的情绪有点翻涌。
苏时意的声线控制不住地发颤:“你都不知道躲吗?”
“躲了,没躲开。”
殷延长睫垂下,又适时补充了句:“没事,不疼。”
“.......”
她什么时候问他疼不疼了?
苏时意抿紧唇,一股躁意从心头升起。
片刻,她就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毫不犹豫地抬脚走了。
殷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长睫下的漆眸黯淡几分。
苏时意离开之后,他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海风呼啸着,放眼望去,海面一片漆黑。
他安静地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分钟后。
苏时意去而复返,冷着脸把刚才从酒店前台要来的跌打损伤药膏丢在他身上,语气也故作冷淡。
“殷总以后有空还是好好锻炼身体,省得挨打都躲不开。”
殷延眸光微凝,看着她放在这的药,眼底的情绪忽然又暗了几分。
苏时意把药放在那,转身就要走,然而下一刻,就被男人抬手拽住手腕。
下一刻,殷延就从背后拥住她,身后,男人滚烫的体温传递过来,让她浑身一僵。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肩上,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低声问。
“关心我?”
苏时意垂在身侧的指节不自觉轻蜷了下,挣扎了一下,却没挣开他的怀抱:“你少自作多情了....”
他拥得很紧,让她的心尖都跟着发烫。
海风吹拂,四周静谧无声,只剩下海浪翻滚的声音,世界仿佛安静得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某一瞬间,让苏时意的心里忽然升出一阵错觉来。
她和殷延真的私奔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没有别人,没有那些陈年旧事的阻碍。
只有他们两个。
一开始接近他,她根本没想过,有一天会发展到这步,没想过他真的会为了她放弃一切。
他们之间明明是死局的。
可他偏偏又在死局里,为他们破出了一条路来。
静默半晌,苏时意眼睫颤了颤,艰难出声:“你..真的和殷董事长闹掰了?”
殷延顿了下,声音若无其事:“你都知道了?”
听见他云淡风轻的语气,苏时意呼吸一停,脱口而出道:“那你以后要怎么办?”
除去殷家继承人的身份,殷延的名下还有ry资本,放弃了殷家,哪怕没有哪些傍身,以他的能力,也远不会沦为普通人。
可即便如此,殷家多年积累的家业和地位,也不是他短短几年就能得到的。这些,是很多人几辈子都积攒不来的财富和权利,多少人毕生的求之不得。
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苏时意的呼吸越来越紧,指尖也有些发颤。
这人是傻子吗?
殷延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没有怎么办。”
静了静,苏时意的嗓音有些沙哑:“你...真的想清楚了?”
他的唇角弯了下,难得看见她如此慌神无措的样子。
挺可爱的。
他低眉笑了下,“不然怎么会来找你。”
从一开始,殷延就无比坚定,理智。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要做什么,只是一直没告诉她罢了。
本来想着,等把一些事情都处理妥当之后再告诉她,殷延心里始终有自己的打算。
他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和殷宏镇他们摊牌,至少,他会再多争取一点利益出来。
可苏时意突然跑了。
而且,还是在拿出了自己百分之十的股份帮他之后,一声不吭地跑了。
还让他怎么坐得住。
事情来不及处理,他只能连夜飞过来,只能短暂地呆两天,哄好她之后,他明天就又要赶回北城。
苏时意深吸一口气,缓慢地说:“殷延,过几天我回去之后,就会让白熙付出代价。”
“嗯,我知道了。”
苏时意眼眶忽然有点酸,转头看向他,轻声问:“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海风吹拂她的长发,殷延抬手,动作轻柔把她的长发拢回去。
“没有。”
这是她必须做的,不会因为任何退让而动摇。
而这些,他都明白,也不曾试图阻止。
因为,他只会站在她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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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飞机准时降落至北城机场。
殷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内。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脚下的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夕阳的金光透过大楼之间的缝隙洒进窗户,刺得落地窗前的殷延眯了眯眼。
他无法分辨颜色,也并不能感受到夕阳有多美,只能依稀分辨出此刻的光线刺眼。
就像很多年前的那天下午一样刺眼。
那是他九岁那年,试图绑架殷子墨的绑架犯找错了人,被绑走的人成了殷延。
那人是曾经与殷氏集团结仇的一名对家,破了产,绑架不图钱,只为折磨。
三天时间,却像是一场怎么也醒不来的噩梦,数不尽的殴打,天昏地暗,对一个孩子来说,就像是一场炼狱。
一次重击之后,他的后脑勺一片温热,醒来之后,已经凝固成一片血痂。
然后,殷延发现,他看不见了。
色盲,就是那次短暂失明后留下的后遗症。
漆黑的世界,空洞,未知,让一切都充满了恐惧,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吞噬其中。
发生的太过突然,他甚至没有时间沉溺在悲伤里,就被迫用几分钟的时间接受了这个事实。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逃出去,活命。
从那间破旧肮脏的仓库里爬出来之后,他捡了一根路边的树枝,一路摸索着。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昏倒在了哪里。
因为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清晰。
他靠在一块石头上,听见那阵清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变成瞎子的不久,他就已经可以利用脚步声来判断对方的性别和身高。
从脚步声听来,对方应该也是个孩子。
而且,是个女孩子,不会对他的生命构成任何威胁。
他或许可以向她求救。
殷延握着树枝的手松开来,感受到鼻翼里渐渐充斥满了那阵玫瑰香。
他和她说,带我走。
她的反应很有趣,也和他见过的其他人不一样。
她也很直接,张口就问他报酬,比那些虚伪的人强上太多。
那时殷延身无分文,只好将身上还算值钱的纽扣摘下来,作为交换。
她握住他的手,脆声说:“那你拉好我的手,半路走丢我可不负责。”
她的掌心很暖,也很柔软。
那是殷延第一次,尝试着去信任一个人。
如果那天,苏时意没有出现,或许殷延真的会死在那个水库附近。
等到他名义上的家人找到他时,他的尸体或许都已经开始腐烂,无人发现,无人难过。
殷宏镇他们或许会惋惜,惋惜失去了一个完美的傀儡。
却不会有人真心为他掉一滴眼泪。
所以,是她救了他的命。
后来,酒店的走廊里,她开口叫住他,叫他殷总。
那时候殷延其实并不打算理会,像她这样上前搭讪的女人,他见过太多,即便她比那些人还要漂亮惹眼些。
可擦肩而过的那一秒,他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
认出她,一点都不难。
殷延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转过身,视线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对上她的眼。
他的目光一寸寸地,贪婪地划过她的眉眼。
原来,她长得是这副模样。
和他想象中的所差无几。
于是,他开口,让她跟上来。
后来,苏时意追上来时,还问他。
他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透过车窗,殷延的心里莫名生出几分奇异的希冀来。
看着她茫然的眼睛,他停顿许久,然后失望地发现,她其实并不记得。
殷延有些自嘲地勾起唇。
大概是因为那时他们从未对视过,她一点也不记得他。
他只是她曾经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但,没关系。
以后,他不会再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
她会永远记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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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员工办公区,几个人坐在工位上,遥遥望着紧闭的总裁办公室,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所以殷总的眼睛看不见颜色是真的喽?什么颜色都看不见?这不会影响正常生活吗?”
“肯定会有影响啊,适应起来一定很困难。”
“天啊,那也藏得太好了吧,这么久了都没人发现。”
“我听说殷总的眼睛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不知道是真是假,好像是因为小时候被绑架......”
话未说完,一阵拐杖声由远及近,走廊尽头很快出现一行身影,工位上的员工们纷纷噤了声。
殷宏镇拄着拐杖走在最前面,两鬓的白发比上次更多。
旁边,一个美丽温婉的女人搀扶着他,面容也依稀能看出几分憔悴,眼角的纹路再也遮掩不住。
是白熙。
“董事长这是来下最后通牒了?来势汹汹的,殷氏集团真要易主了?”
“这下多半是真的了。哎,你说何必呢,这么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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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径直走到办公室门口,殷宏镇挥退助理,只和白熙一起进去。
办公室内的气氛里弥漫着一阵肃杀,殷宏镇拄着拐杖,脸色阴沉地看着落地窗前站着的年轻男人。
年轻,冷静,运筹帷幄,血脉纯正,他一心栽培的继承人。
殷宏镇气得厉声质问:“殷延,你还打算执迷不悟下去吗?殷家的财富和地位,有什么不好?这些是一个女人可比拟的吗?”
一旁的白熙也跟着急了,眼眶含着热泪,好像是着急地在规劝他:“阿延,你一向识大局,现在殷氏的局势本就动荡不安,你何必要这样呢?我们才是你的家人啊,是我抚养你长大,姐夫也只认可你继承殷氏....”
白熙无比清楚,殷延这次与殷家决裂,是因为什么。
如果殷延铁心如此,她曾经做过的事,被苏时意揭发出来,只会是时间问题。
离开殷延,她和白家根本无法自保。
所以他们现在只能打亲情牌。
用血缘和亲人关系作为枷锁,牢牢套住他。
可是,他们都忘了,曾经的殷延,一无所有,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因为这一点淡薄的亲情,无休止地被他们索求利用。
在他们的眼里,金钱永远重于一切。
没有任何可以比拟。
可对现在的殷延而言,他已经找到了比这些更重要的东西。
办公室陷入一阵死寂,气氛僵持不下。
殷延抬眸看着他们,语气平静:“这个位置,我会还给殷家。”
殷宏镇瞳孔一缩:“你什么意思!你是要断绝关系,彻底和我撕破脸?你是不是疯了!”
他缓缓笑了,“如果您觉得是,就是。”
听见这句,殷宏镇身形重重一晃,白熙连忙伸手搀扶他:“姐夫!”
办公室内乱成一团,殷延拎起椅背上的西装,无视身后的嘈杂声音,毫不留恋地推门离开。
前半生里,无论做任何事,殷延都会以利益为先,权衡利弊之后做出抉择。
唯独这次,他想以苏时意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