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尘见唐卿莫终于睁开了眼睛,只是眼神里有些愤怒,这怒火直达香尘的心底,让香尘只是看了一眼瞬间便移开了目光。
那双眼眸里,有愤怒,有悲哀,有不甘,像极了五年前的自己。
感受到自己的心又有些不受控制的要走一遍回忆杀,她摇了摇头到:“我猜猜,你筋脉厚实,想必以前有雄厚的内力,武功自是不凡,现如今筋脉具损,又没有了希望,所以才想一死了之。”
“就算我懦弱,那又怎么样,死了,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可是你死了,你的亲人呢?如若不是寿终正寝,你有何理由要随他们而去?”
香尘说得极其简单粗暴。
“看你衣着富贵,我又是在万药山庄后山崖遇到的你,想来你也是有能力去万药山庄求医的,活着不好吗?你去求医,不正是想要寻求一个活的机会?”
“活着有什么用,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唐卿莫积压在心里的感觉终于说了出来,眼泪也似决堤了一般。
“他们好狠的心,害我失去娘亲,又害我失了内力,即便如此,依旧还不放过我,暗地派人挑了我的筋脉,让我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报仇。不是一家人吗,不是说要亲兄友弟的吗,为何要如此对我们。我好恨,恨自己轻易就上了当,恨自己没有办法手刃仇人,噗……”
一口鲜血吐出,唐卿莫侧着身子看着地上的血迹,随即呜咽之声,在小小的草屋里响起,香尘看着崩溃的青年一时没有言语。
气结于胸,吐出来就好了。
唐卿莫终于宣泄完了,安静下来的他一抽一抽的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大孩子。
香尘没有再说什么,端着桌上还有点余温的鱼汤,拉起唐卿莫,捏着他的下颚,直接就灌了进去。
一阵香味传来,唐卿莫拼命的反抗,可是反抗无效,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连一个瘦小的人他都反抗不了,眼泪顺着脸颊流进鱼汤里,入嘴的感觉竟是又添了许多苦涩。
一碗汤水,吞吞洒洒,竟也是喝下了大半,噎得唐卿莫差点喘不过气,终于顺过气来的时候,口腔里残留着不知道是药草的味道还是鱼汤的味道。
自己明明就不能医治,为何还要再救他,为何说了那么多,眼前这个人还是要给他吃药?忍无可忍,唐卿莫终于一挥手,打翻了嘴边的药碗,碗顺着力道滚到了地上,只是地上全是泥土,碗滚到地上居然没有碎开。
但就是这一幕,让唐卿莫的眼里多了许多的不可思议,他的手这么快就能动了,可是随即眼光又暗淡了下去,手能动了又如何,万药山庄的人都不能让自己恢复到从前,治好了手,以后不能行武如同废人一样的生活又何来希望?
香尘看着摔落在地的碗,回头看着唐卿莫道:“你身上的外伤应该都好了,头部淤血也散了。筋脉虽然有重新替你连接,但是想要习武,目前是做不到。”
唐卿莫颓然,他已经听到太多次的这样的答案,一点也不例外。
香尘看着他并没有真正理解自己的话也不在意。
“为何,要救我……”
喃喃自语的声音传进耳朵里,香尘也不禁觉得可怜,可是转念一想,这世间谁又是不可怜的呢。
“医了七天,终于有一点成效了。”
香尘起身捡起地上的碗,轻飘飘的说到。
“就算自己没有力量,难道不会借力吗?人总归是渺小的,活在世上,能结伴而行,许多的不可能都会是可能,人总归是活着,才会有希望不是。”
“何其难……”
唐卿莫木木的躺在床上:“能动又如何,修复不了内力,一样也是无用。”
“哼,经脉都能修复,内力就不知道再修吗?”
香尘拿着碗就出去了。
人呀,总是要自己想清楚,自己坚定起来,日后才不会被困难打倒。
草棚外,有一个湖,微风轻拂,香尘总是坐在湖边垂钓,看着湖的时候,心里总是会想一些事情。
万药山庄,尚百万坐在大殿里听着手下复命的消息,自从莫府主回去后,又加派了大量的人在万药山庄的周围寻找,范围渐渐扩散了几百里,貌似是真的丢了那唐公子。
“下去吧,派人也找找,多注意一下莫府的动静。”
炎炎夏日到凉凉深秋,日子就在香尘不断的开解中又过去了两个月。唐卿莫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拒绝喝药,因为身体的变化他最有体会,如此短的时间里有这样的成效,他为何不好好认真的对待,能好好活着,谁又想去当行尸走肉!
没有人知道唐卿莫在哪,而事件的主角此时和香尘正坐在湖边,看着湖面静静的垂钓。
“每天吃鱼,不腻吗?”
“如果你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你就会发现,就连呼吸这样一片天地,都会觉得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何况每天都有新鲜的鱼吃。”
“此话怎讲?”
“有机会,我再告诉你吧。”
香尘说得随意,但是唐卿莫听出了语言里的迷茫,一个人独居在此,没有故事又怎会如此,看似年纪比他还小,说起来的话却异常的老成。
“我叫唐卿莫,你呢?”
“香尘。”
“冒昧问一下,为何你会一个人住在这里?”
“我出生孤独,在哪里不都是一样吗?”
“何为出生孤独?”
“我不知父母,不明叔姨,不清兄弟,不楚何以为家!”
唐卿莫重新打量了香尘,好一个不知不明,不清不楚的人,整天在这里算得上是虚度光阴了,但是给唐卿莫的感觉,这个带点英气的少年并不简单。
只知道他身形瘦弱,不像男子,有些营养不良的白,但是一双丹凤眼生得非常的好看,看着这身板,如果再多点肉,也是一个非常精致美丽的男子吧。
“我出生世家,原以为自己天赋异禀,是一个天材,可是天才太过弱小,还未成长开来就被打压,因家中无父主持,母亲善良,斗不过大房二房,几番陷害,母亲中毒而亡,没过多久,我也是惨遭毒手。”
“树大招风啊,天材易夭。”
香尘说得简单,道理却是唐卿莫用了十几年才明白,只是这个教训太惨烈,他至今都无法消化。
“你说这水有多深?”
香尘撇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感觉到手里的鱼杆有了动静,一番牵引,又钓了一条大鱼上了岸,而唐卿莫,钓了几个时辰,是一条都没有钓到。
“水再深,里面的鱼也会被人钓上来。”
看似一个简单的问题,却是一语双关,唐卿莫很佩服香尘的能力,不管是钓鱼,还是那煮鱼的厨艺,又或者其他什么的。
收好鱼,重新挂了饵,香尘动作熟练的甩线,做好一切,香尘又重新悠哉的看着湖面。
“只看你,是想当鱼,还是想做那钓鱼的人。”
唐卿莫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他现在手脚方便,但是拿重物都会觉得有些吃力,深深的怀疑自己,到底能做那钓鱼的人吗?
“你似乎懂很多,看着倒和你的年龄不符。”
“我如果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你信吗?”
“信。”
唐卿莫脱口而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为何会如此的信任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才相处没多久。是因为他救了他吗?
唐卿莫不知道。
“你信我吗?”
香尘又问了一遍,但是这次是说的,她可以救他。
“信!”
唐卿莫也知道香尘说的是什么。
短短几个月就替他修复了经脉,而那个万药山庄却需要五年。香尘的医术无疑是惊艳绝伦的,很有可能比那个万药山庄的医仙更有实力,也许他的伤一定可以在香尘的医术下痊愈也说不定。
“也许你会死!”
“没有你,我现在已经死了!”
“呵呵,唐卿莫,你如果有哪天不相信我了,你会死!”
香尘看着唐卿莫说得很悠哉,很轻描淡写,似乎这一切都跟她无关一样。只是在她的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唐卿莫,是他第一个真心想交结认识的人,不知道为何她想救他。
我会比你先死!
如果真到了唐卿莫要死的那天,可能她香尘会比唐卿莫先死吧。
“我信你。”
唐卿莫说得很认真,很严肃,好像铭志一样,说得掷地有声。
香尘笑了,笑得很开心,很真诚。
记忆里,她总是被安排被强迫,被用各种各样的药摧残着自己的身体,腐蚀着自己的心灵,从未和谁交过朋友,也从来没有靠近过谁,眼前这个才认识半个月的人,却是他人生中第一个想用真心对待的人。
唐卿莫见香尘笑得很开心,自己也跟着笑了。这是几个月以来,他唯一真心的笑,开心的笑,没有任何杂念的笑。
夕阳西下,从唐卿莫的视线看向香尘时,他正沐浴在夕阳的余辉下,绒绒的感觉,让人莫名的觉得温暖。
“明天是十五,你可能要受苦了。”
香尘突然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是经脉已经修复好了吗?”
“难道你不想修复内力吗?”
“什么?”
唐卿莫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香尘喜不自禁的说到:“你是说,我可以修内力了?这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
香尘没有回答他,人的经脉断裂,想要快速修复何其难,何况当时他身体多处骨折,如果不尽快处理,估计一辈子都要瘫在床上了。她用万药山庄后山崖下仅有的一些药草,用了特殊搭桥的办法帮他连接了经脉,那每一个连接处都有一个毒囊,这个毒囊一旦破裂,便是九死一生,所以每一个月的十五,在阴气最足的时候,引月之光华的寒气入体,配上特殊药浴冻住那些毒囊,不让它们活跃,也就暂时不会破裂。
这是她当时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香尘又钓起了一条鱼,看了看鱼篓,已经有七八条了,想了想便说到:“明日我要上集市卖鱼,你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跑,在你没有内力之前,不要逞强。我估计中午会回来。”
“你要去集市?能不能帮我……”
香尘抬头看着他,唐卿莫突然觉得有些开不了口,轻轻说到:“还是算了,等我都好了再说吧。”
说完便自己回了草棚。
香尘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鱼篓,不知道在想什么。
翌日,天空有些阴沉,香尘收拾好自己后便出了门。
离万药山庄最近的城镇便是晋城,也是一个大城市,这里人口流动,商贩活跃,城门口都有卫兵把守。
香尘熟门熟路的来到了一家医馆后门,敲了三声门,不一会儿,一个老者前来应门,发现是一个少年后,便开了门。老者将少年引到后院。
神情是异常的激动:
“小神医,您可真神了,那样的方法都能把一快死的人给救活,您真神啊。”
香尘被老者一直引进院子里,这时的院内,几个药房伙计正在进进出出准备开工,看到这一幕伙计们也不奇怪,只是表情上都有一些敬畏。
院内一处石桌边,香尘和老者刚坐下,就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立即过来端茶倒水,满眼含笑,好不娇美。
“香尘大哥,您真的是太厉害了,我爹说那人死定了,但是用了您的方法,那人第五天就全好了。”
少女言语里都是羡慕和佩服,眼前之人看上去年纪和自己一般大,可是她的医术连人家的皮毛都赶不上,当初还取笑过他,想想都觉得羞愧。
“姚老,您过奖了,他也不过是有些特殊病症,我恰好知道。”
香尘故意端着腔体变了声,声音有些清亮,却叫人听不出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再加上香尘自五年前重生之后,就一幅男儿装扮,如今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男孩气,就是略微单薄了一些。
“诶,你也别谦虚了,小老儿不是那么死要面子的人。那家人也是大户人家,给了许多银两,一会儿全给您。”
“姚老,银子就算了,我有些需要的药材,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