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尘在马车上做防护用品,眼见着布匹用完了,但是做出来的量太少了,刚想让花无常想想办法再准备些,就有人送来了不少的布匹,还都是上好的绸缎。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有商队马车上刚好有,知道香尘要这个,花无常便买下来送过来的。
等所有的布匹全部做完,天已经黑了。
香尘再次回到唐卿莫的马车上时见他一脸寒霜,似乎谁又欠了他什么似的。
“你怎么了?”
“你终于回来了。”
“你在等我?”
“我知你心系陇城瘟疫的事情,但是如果你自己都不照顾好你自己,又如何能照顾别人。”
香尘这才记起来,她一忙,似乎没有吃午饭。
“我这就去吃。”
“不用了,我给你留了一份,来吃吧。”
香尘有些无奈,这是被闷出来的奇葩病吗?
刚摆上吃食,花无常便来了。
唐卿莫见他就一幅防备样,让花无常十分不好笑。
当初想拉拢香尘,所以刺激了一下眼前这个小子,却不想被记仇到现在,索性他目的也快达到了,受着一点让他找点安慰也无所谓。
“我这次来不是找香尘的,是找你的。”
唐卿莫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样,香尘看不下去了。
“你找他什么事,我能听听吗?”
“就是城里疫情很重,我和主子进城是理所当然,毕竟我们是朝廷的人,香尘是大夫,是需要亲临现场,但是唐公子和陈公子可以不用冒这个险,毕竟这事情与两们没有太大关系,能不冒险还是可以不用冒险的。
香尘听此也明白花无常的意思,但是不知道里面疫情情况,如果超过一个月还不能出来,那卿莫的药浴谁为他准备。
“我不同意,香尘在哪我在哪儿,我要看着他。”
唐卿莫听出花无常的意思,就是把他留在外面,他们全部都进城,这怎么可以。
花无常没想到唐卿莫居然不同意留在城外。
“唐公子,这不是闹着玩的。”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吗?”
花无常看着一脸认真的唐卿莫,像一个朋友衷心的劝慰说:“进去可能是死。”
“没有香尘,我一样也是死。”
花无常诧异的看着香尘和唐卿莫,香尘无奈摇摇头到:“卿莫每隔一断时间需要药浴,如果我进去了出不来,他可能真的要死了。”
“那,那好吧,那我去跟陈公子说说,问问他的意见。”
“不用了,你们去哪儿,我去哪儿!”
马车外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是一点含糊也不带。
花无常看着马车里的唐卿莫,又看了看马车外被车帘挡住的方向,心里一声感慨。
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能让这几个明明交情都不是很深的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前进。
是因为香尘吗?
也许是的。
不正是因为有香尘在,他们才会铤而走险的往那死路上走。
香尘吃不了多少东西,平时的胃吃些流食还能多喝些汤,可是现在条件有限,这些干粮她吃多了反而胃疼。
跟唐卿莫交待了一翻后取了些药跟着花无常上了欧阳覃的马车。
欧阳覃现在每夜都需要泡药浴,答应他一个月内治好,她做为新新世界里的新新人类,具有崇高职业道德的典范,肯定不会砸自己招牌。
花无常去准备浴桶事宜,一天的时间他显然和关卡的士兵们打好了关系,也借用到了许多资源,比如水和一间简易的房间。
等一切准备好后,香尘带着药材扶着欧阳覃下了马车。
初秋的夜微凉,可是欧阳覃全身都是热的,香尘明白他在隐忍着痛,这一天下来见他一直风轻云淡终究还只是个人。
“如果痛,我可以给你些止痛的药吃一吃。”
“没有这痛彻心扉,又如何记得清自己是谁!”
“可如果没了这身体,谁还记得你是谁?”
欧阳覃如何不知道香尘是希望他爱护自己身体一些不要强撑,可是他没有时间慢慢等。如果有好走的一条路,谁不想安安稳稳一生。
“谢谢你香尘,一直欠你一个谢谢和,对不起。”
谢谢他肯来医治那些苦难的平民,对不起是用这样的方式骗他而来,欧阳覃看着比自己瘦小太多的香尘,终是掩下自己的于心不忍。
“欧阳公子也是为了那些百姓,我这样做也是想为那些百姓出一份力。”
“你担得上高风亮节,如果这一次能解救那些百姓,我定为你讨一份功劳。”
“这个就不用了,我本就是浮尘里的一粒尘埃,你许我千山万水,我又怎么担得起。”
欧阳覃认真的看着香尘,从他真挚的眼神里读懂了他想要的绝非是他能给的或是他想给的,也不纠缠这个话题。
这是一间用木板直接拼起来的一间房,除了一个门,连个窗都没有,花无常点上油灯,昏暗的空间里,香尘将药草放进浴桶中,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滴了一滴自己的血进去。
欧阳覃退去衣物重新坐进浴桶中时,那比白天要放大几十倍的疼痛和瘙痒感一瞬间全部涌进了身体四处。
豆大的汗水从额上、身上划进水里。
饶是像花无常这样铮铮七尺男儿都觉得看不下去。
昨天是他替主子化的药,他的手一直都在颤抖。
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动作他看都不敢看一眼自己的主子。
可是现在,香尘化药,他守在一旁却看得真切,尽管屋内很昏暗视线受阻,可正是因为如此,火光照耀下的汗水更加刺目。
香尘看着一旁的花无常,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对了,我想问下,为何朝廷一直不将这个消息放出来,不放出来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商队前来,如果引起人民群众的不满,造成的损失和麻烦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花无常收了收心神解释到。
“因为陇城里,有其他国家的人。”
香尘的手一顿,只是一瞬间她就明白了过来。
既是贸易之地,有他国的人很正常。只是这场瘟疫如果牵扯到他国的人,在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之前,朝廷只能瞒着。
“这设立关卡的事情是谁的主意啊?”
“或许是张将军吧。”
“或许,怎么是或许呢?”
“因为他先开始没有设关卡。据说他是一个月以前去的陇城,然而去了没十天便染上了瘟疫,好在他底子好,一些日常都能安排,但是半个月前听说他连翻下了几道命令,其中设立关卡也是那个时候发出的。”
香尘明白花无常的意思,恐怕这张将军的背后还有高人指点。
“这样做非常正确。在瘟疫没有药可控制的时候,把人隔离开是非常正确的做法。但是这样设立关卡,关起来的这些人生活不方便,来去没自由不会闹吗?对于朝廷来说,生活什么的也是很大一笔开支吧。”
“听士兵们说,关起来的人每天都只有粥喝,所以基本都没有什么力气去闹。”
“呵呵,他们倒是会想办法。”
花无常非常赞同,如果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大哥的办法。
“我们进去后,应该如何做?”
欧阳覃似乎在适应这种疼痛感,终于分出了一点精神咬着牙问向香尘。
香尘站在欧阳覃的背后,浴桶里的墨绿色的药治下,一双洁白的手来回划动着。
半晌香尘才说到:“第一件事情,是要知道最准确的数字。”
“哪些数字?”
“聚集在这里的人一共有多少人,来了多少天,有多少人出现类似的症状,轻微的多少,重病的几人,死亡的几人?轻微转重症经过了多长时间,重病到死亡需要多长时间,死亡要分清楚是什么阶段死的,是正常的还是染病死的。因瘟疫死的人,他们的尸体都是怎么处理的,有多少人接触过这些死者,有多少人接触过这些重病的人,有多少人接触过轻微患者。而这些接触是分直接和间接的,十岁以下的为一阶段统计、十岁到五十岁为一阶段统计,五十岁以上的为一阶段统计,包括士兵和将领。”
花无常有些傻眼了,这么庞大的数据,能收集齐吗?他替他大哥深深捏了把汗。
“还有,城里是否有大夫,有多少人染了病,有多少人没有染病,城里的药材有哪些种,有多少量。”
欧阳覃思索了一下到:“这些数据不说全部,但是大部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香尘又继续到:“第二件事情,就是杜绝。”
“杜绝?杜绝什么?”
“杜绝人员四处流动,杜绝生病的人和没生病的人在一个范围里活动,杜绝生食肉类,杜绝老鼠流窜,杜绝不洗澡。欧阳公子,你可以起身了。”
浴桶里的药汁被欧阳覃身体全部吸收之后,香尘让他起身,自己则还盯着水桶不敢抬头。
她可是一直记得自己是个女子,公然在一个男人面前看另一个男人穿衣,这事想想都尴尬。
“杜绝不洗澡是什么意思?”
“就是每天都要洗澡。”
看着清澈的水下自己的素白的手香尘没有抬头。
“往往瘟疫的发生,多半是因为老鼠,跳蚤这类不干净的动物带来的,特别是像跳蚤,寄生在动物,人的身上,很容易传染细菌。”
欧阳覃和花无常相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睛对于香尘说的细菌是个什么东西的探究。
“这次瘟疫我虽然不在现场,但是听你们描述,我大致知道一些是什么原因,但是目前时间就是生命,能杜绝的事情最先安排好,这样我们才能把时间用在有用的事情上。”
“那还有吗?”
欧阳覃起身穿戴好,香尘才抬起头接着说到:“第三件事,就是配合治疗。”
“想活,大家都应该会这样做吧。”
欧阳覃看着香尘问到。
不是所有人都是欧阳覃,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欧阳覃。
香尘无奈一笑到:“永远不要低估一个人对生命的渴求。当他亲眼目睹死亡一步一步朝自己迈进的时候,恐惧、愤怒、慌乱、疯狂会占据他所有的神经,到那时,任何一件事一个人,或是一句话一个声响都会刺激他,让他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来。”
“人,还是脆弱的。”
欧阳覃想到瘟疫之下必有死伤惨烈的景象,能上战场杀敌无数的将军都有可能会被这瘟疫要去性命不免叹息。
香尘却微笑到:“正是因为人脆弱,所以我们才要团结一起啊。”
欧阳覃是真的被香尘触动了,为何明明看起来比他小,懂的事情却比他多得多?
妄他从小饱读诗书,文韬武略自许不比别人差,可是这么言简意赅的大道理他却没有香尘看得通透。
“你真是一个宝藏。”
欧阳覃再一次欣赏赞美道。
先开始是花无常想拉拢香尘,他还没有什么感觉。虽然能治好自己身上的伤,但是如果在太医院,一样也有办法医治自己,在他看来谁都可以。可是当他越接触香尘就越能从香尘的身上发觉一此令他醍醐灌顶的道理。
陇城有瘟疫,欧阳覃心里是想救那些百姓,但是他人单力薄下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还是在花无常的游说下,又有香尘随行,他才有了勇气踏上这条死亡之路。
在听了香尘几次平淡的话语中,他才明白有人才有天下的道理,而陇城的人就是他的第一批人。
花无常突然从欧阳覃的身上感受到了斗志满满的气息,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状态。他不由的看向一旁在收拾药包的香尘,心里感激无以复加。
允许进城的通行令是第二日清晨传到张越山的手里的,连带着一封信,张越山一刻也不敢耽误,直接跑到了花无常的马车前。
花无常一直在关注着关卡门前的动静,见张越山亲自来,他也是跳下马车直接迎了上去。
“花爷,通行令到了。”
张越山激动的快要哭了。
花无常接过通行令和那一封信后,朝张越山点了点表示感谢转身回到了马车上。
欧阳覃听到动静早就醒了,看到花无常递上来的信,丝毫没有犹豫的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