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常背着欧阳覃一路急走,穿过九拐十八弯的黑暗通道到,终于在一扇石门前停住了。
令两人诧异的是石门前燃着一盏油灯,灯光大亮,将两人急切的神情照得真切。
“放我下来吧。”
欧阳覃的声音依旧嘶哑,只是吃了药后有所缓解,至少说话不会很痛。
“殿下。”
花无常不放心欧阳覃,只是他也不知道前面的路他是当走还不当走。
欧阳覃从花无常的身上下来后看着他说:“你且在此等候,我一个人去。”
石门推开,欧阳覃动作虽然迟缓,但是还是坚挺的走了出去。
视线里一排排书架清晰可见,石门再次关闭,欧阳覃回头望时,发现这是一面墙,而在这面墙上挂着一个人的画像。
“这是先祖帝的画像。”
欧阳卓君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欧阳覃并没有被惊吓到,他本来就是见父皇的,听到他的声音响起也再正常不过了。
这间屋子虽然昏暗,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可见,书架上摆满了书,墙面上挂满了画。
欧阳卓君扶着欧阳覃向里走去,欧阳覃才打量起这个房间。
除了书架和画外,他看到一个人站在贵妃榻前捋着山羊胡看着他笑,那人约莫六十多岁,却精神抖擞。
“草民花展颜,见过七殿下。”
“你,你是……”
欧阳覃怎么会不知道花展颜是谁,只是他太过惊讶了。
十八年前花国公突然宣布辞官,皇上居然应允了,却保留了国公之名,但是没有实职,且花家所有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十七年前覃家惨遭人暗杀,一夜之间覃家没有一个活口,除了身在皇宫中的覃贵妃,也就是他的母妃,但他的母妃也就多活了一年,十六年前,他的母妃郁郁寡欢死在了宫中。
当年母妃是覃家之女,覃家主母是花家之女。眼前之人如果是当年花家之主花国公花展颜,那便是他母族的母族,他应是要喊一声舅公的。
“舅公!”
欧阳覃有些不确定,看着花展颜眼中带泪,不免心中酸楚,这一回想,竟是那三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和他有关。
“这一叫,倒是把我的辈份叫小了。”
欧阳卓君显然不甘落后,看着这两人在他的面前上眼亲人团聚,他竟然有些吃味。
欧阳覃也怔住了,似乎父皇在他面前总不记得称“朕”,总是以“我”代替。
“天下子民皆是皇上的,皇上又何苦计较。”
花展颜抹了眼泪,将呆愣中的欧阳覃扶到榻上坐下后说到:“七殿下,时间不多了,希望你能坚持。”
他又何尝不知欧阳覃的情况,每日欧阳覃的消息都会传到他手上,甚至皇上不知道的他都知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欧阳卓君叹了口气,似乎是鼓起了勇气要将一件多年前的计谋公布于市,他的内心难已言喻。
“这要从先祖帝说起了。当年先祖帝刚刚登基,天下一家原本繁荣景象,却被一些事情给打破了平静。江湖的兴起和渐渐不受控制,在十年里让先祖帝忧心忡忡。当年的秦王也就是先祖帝的弟弟提出由他去管理江湖。先祖帝思量过后,用朝廷的资源帮秦王在江湖建立组织,短短五年名声大噪。期间先祖帝一直害怕秦王动用江湖的力量攻向皇城,只是很长一段时间里秦王都未有动静。直到先祖帝快要不行的时候,秦王一个人偷偷回了皇宫见了先祖帝。”
欧阳覃听到这里知道重点来了,这秦王在先祖帝临死前回来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先祖帝是病死的,秦王之后看似也一直未有动作,只是只有后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知道,秦王的目的是什么。坐上那个皇位的人可以无条件向秦王的组织要求做任务不能明面上做的事情,而每做一次,秦王都要收取丰厚的回报。”
欧阳覃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问题在哪里了,这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大家都好,用得不好很有可能伤筋动骨。
“一代代传下来,这似乎成了皇上和秦王后代当家人之间不能说的秘密。而且这些不只是协议,更是一件件一桩桩事件堆积起来的羁绊,斩不断也不敢断。”
欧阳卓君说到这里有些泄气:“直到当年传位于我时,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这股江湖力量已经变成了朝廷甚至是皇室面前的刺,一根大家都看得见却都不说的刺。”
“父皇的意思是,这已经不是个秘密了?”
欧阳卓君看着欧阳覃郑重的点了点头。
“当年国公抓到一批刺客,从刺客那里得知原来在我们这一代早有人知道了这个秘密,他们正在用这个秘密做着许多损坏国家利益的事情,而我却不能睁一只睛闭一只睛。”
“当年的刺客是江湖上鼎鼎有名阳关三叠的刺客,刺客的任务是刺杀皇上。因皇上知道这个组织正是当年秦王后代组建的,所以从那时皇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花展颜捋着山羊胡继续到:“如今的江湖表面平静,暗潮涌动,连带着朝廷也是动荡不稳,先有李相在家莫名惨死,后有张将军卖国求荣,到最近瘟疫横行,一桩一件件都有江湖的影子,也都有朝廷甚至是皇室的气息。”
“张将军卖国求荣?他不是……”
欧阳覃没有说下去,他从父皇和舅公的眼里,看到了信任,是对张将军的信任。
“陇城行,是花国公说让张将军将功折罪,随便试探一下是谁想陷害他。”
欧阳卓君说到这里时,脸色十分的难看,如今这情形之下,又怎么会看不出是谁的手笔。
欧阳覃陷入了深思,如今皇子搭上江湖组织,是欲要夺取下一任皇位之权,他这时才明白为何父皇宁愿牺牲七座城池也要换自己回来,还如此急不可待。
“送我去他国当质子,也是父皇您的计划?”
欧阳覃看着欧阳卓君小心的问到,他想知道父皇当年是想少一个知道这秘密的人,还是因为别的。
“是的,当年送你去他国当质子,是想你平安在那里长大,派花家人亲自教导辅佐保护,希望归来时你有能力面对这一切。”
欧阳覃的眼睛已经睁得不能再大了,他听到了什么,父皇这个意思是将来要传位于他。
“父皇,如今我这幅样子,您只怕要落空了。”
“怎么会,你不要小看了你身边的人脉,就连那个小神医,我看着都像一个军师,你要立善于用人。”
欧阳覃依旧想不通这一切,父皇是把这个难题丢给他去做呀,是想让他把这些刺拔出来。
“父皇,当年秦王后代除了阳关三叠,还有其他组织吗?”
“有,唐溅天阁和凌江莫府,都是秦王后代组建的。”
“什么,唐溅天阁也是?”
欧阳覃终于恍然了,他终于理解为何他对唐卿莫会有股熟悉感了,这都是拥有皇室血脉的人呀。
如今江湖三大组织居然都被秦王后代全部占领,这股跟朝廷分庭相争的局面已然打开,甚至朝廷这一方还要弱上几分。
“如今的唐溅天阁不足为惧了。”
“为何?”
“当年行刺的刺客里有一位正是唐溅天阁的阁主,如今被皇上秘密关押,他的后代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花展颜看着欧阳覃毫无隐瞒,他知道唐战的儿子是跟着七皇子一起回的皇城且现在正在皇城养伤,只是上位者,要学会用人,如何用这个人,就要看七皇子要做何种选择了。
时间过得很快,欧阳覃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听着,说得最多的也就是花国公,只是欧阳覃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
看着烛火摇曳即将燃烬,欧阳覃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父皇,为何是我,而不是别人?”
欧阳覃不认为当时的自己,是能让父皇看出会按照他既定的方向走,当时那么小又如何知道自己是否真能委以重任。
欧阳卓君看着欧阳覃,这张酷似那个女人的脸,一抹追忆涌上心头。
“因为这是我和你母妃的约定,你的母妃为了你,甘愿成为这计划里的棋子。”
欧阳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过是昏迷着的,香尘和花无常合力才将他从地道里带了出来。
香尘把了一下他的脉,依旧是翻涌异常,不免又叹了口气。
“真是不让人省心。”
花无常也很纳闷,他可是从暗道里看到了自己的爷爷,他的爷爷怎么会在那里?
“你去休息吧,辛苦了半夜了。”
花无常看着香尘有些不忍。
“好。”
香尘确实有些累了,转身去了偏殿休息。
花无常看着躺在床上的欧阳覃思绪不停。
七殿下是去见皇上的,那显然当时他的爷爷也在,那是不是皇上和爷爷之间早有联系,又或者当年隐退其实是爷爷和皇上之间达成的协议?
想着自己从小被特殊训练,后又被派到他国去陪伴殿下,这一切看似都在规划之中。
以往大人总说当年是花家势大恐会招皇帝猜疑,急流勇退是保全家族的最好的办法。
可是暗地里偷偷辅佐在他国的质子,所做的一切又似乎想拥立新皇,从而让花家再次回到朝廷之中。
他一直都是这样以为的,以为是爷爷不甘是父亲不甘,可是今天看到爷爷在那里,似乎一切又不是他所想。
香尘回到偏殿,刚想休息,一种特殊的不适感传来,她捂着肚子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这股劲都没有缓过来。
她为自己把了脉后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一直以来身体里的毒素迫使她的身体不像正常女孩子那样发育,本该十三四岁来葵水一直拖到现在,香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但可以肯定的是早就过了十三四岁。
可是这个时间这个点,她该如何处理,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她一定会先吃药,可是现在吃也来不及了。
现在到底怎么办,告诉谁她女子的身份都保不住,况且在皇宫这样的地方,处处眼睛盯着,她可不想刚往好一点的方向发展时自己要被治一个欺君之罪。
香尘满脸的汗,这殿中除了男人就是太监,到底谁能一解她的窘迫。
香尘六神无主之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香尘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香尘,你怎么还没休息,咦,都坐在床上了还不睡呢?”
香尘一看是花无常,心中无数个是与否在脑中飘过。
“你怎么不说话,怎么了?”
香尘回神间,花无常已经走到了面前,看着他关切的眼神,香尘闭上眼似乎做了决定。
“一会无论你看到什么,我让你做了什么,都请帮我保密,可以吗?”
花无常从没有看过这样的香尘,害怕、惊慌,甚至有些无助,不知道为何,他好想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有他在。
香尘突然被一个怀抱圈住,一时忘记了要说什么。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有时候多希望你可以多依赖我一些,让我这朋友有存在的价值。”
什么鬼,花无常这是在做什么呀,不过就是想请他帮忙保密,为什么牛头不对马嘴啊。
“香尘,你知道吗?看你顾着他人不顾自己时,我多想替你分担一些,让你留些时间和精力多照顾照顾自己。从去陇城到来皇城,好多次都觉得自己无用帮不上你的忙,我有尝试过不去看不去听。可从进了皇城后,你在尘舍我在皇宫,看不见你时我又迫不及待想知道你在做什么。香尘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很怪,我之前不知道这叫什么,但是直到昨天我才确定下来这种感情叫什么!”
香尘的汗浸湿了花无常的衣裳,可惜花无常无所觉,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喜欢你,我不是有龙阳之好,我只是刚好喜欢上了你。香尘,这是我心里的秘密,现在告诉你不是想吓唬你,也不是想让你回应我什么,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