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肯定不愿意离开,如果想离开早就离开了。这个盛家寨里,她的父母兄弟在这里,儿女孙子在这里,如今这些人都离世不在了,她一个人孤苦如今更加不想离根。我们回来时便劝了,没有用。”
姚素问说到这里的时候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香尘能理解阿婆的想法,也能理解姚素问的心情,但是世间总会有许多无奈的事情。
“顺了老人的心,说不定难有奇效,你们都为医者,平时注意一些,问题不大。”
似乎是一剂强心药,姚素问心安,揉了揉眼到:“谢谢你香尘大哥。”
香尘不着痕迹的抬了抬眉,这一声声“大哥”真的是……
有林一的帮助,姚老的浴桶做得非常快,香尘去看过后,尺寸居然和花无常的刚刚好。
“姚老,我需要一个空旷的房间,最好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有,有的,后面有一个吊楼,里面是空的。”
“十分感谢。”
香尘从厨房取了一些油加了一些药粉滴入在里面交给林一,请姚老将浴桶放在吊楼上,自己则转回了花无常的房间。
刚一进门,花无常就有所察觉,睁开眼睛见是香尘才笑到:“你可睡好了?”
“嗯,睡好了,辛苦你了。”
香尘坐在他的身边,习惯的替他把了下脉。脉相有些燥,时间真的是一刻也不能多等。
“无常,一会我就要替你解毒了,一定会很痛,但是这些我都没有办法替你减轻,你要知道……”
“我都知道,你放手做吧,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自己。”
香尘觉得在自己身边的人似乎都要经历一次这样的折磨,唐卿莫是,欧阳覃是,现在轮到了花无常。
“无常,痛就喊出来,我在。”
花无常的心神荡漾,他看着香尘说他在的时候,样子十分真诚。
花无常的心很满。
林一折回,背起花无常到了吊角楼。
吊角楼四面空荡已经被林一四面设置了屏风,姚素问做为女子不方便在场,而姚老想学香尘如何医治这样的病情,虚心的站在旁边观看着。
香尘并没有请他离开,热爱医术的人对于病症的执着也是十分令人佩服的。
香尘替花无常褪去了身上的衣物,将他扶进浴桶之中躺好,林一上前在浴桶口刷了一层厚厚的油脂,刷完后立即盖上了特制的浴桶盖,将花无常的头露在了外面。
花无常从头到尾一直看着香尘,当知道要用蚂蚁来解毒的时候他就猜到这样的情况。
香尘带着特殊的手套取出五个瓷瓶,在浴桶盖上特意留的一个小圆口处放好。
再次看着花无常,香尘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花无常点点头到:“开始吧。”
香尘点点头,看了眼林一和姚老到:“黄褐鞭蚁毒素极强,发现它有逃出的立即踩死,集中到一处后烧尽。”
“是。”
香尘小心将瓷瓶口对准那个小圆口,一个突然翻转,顺手将瓷瓶盖一拉,瓷瓶好对准小圆口,里面的蚂蚁瞬间就倒入了浴桶之中。
花无常感觉到了无数的蚂蚁在自己的身上爬呀爬,全身鸡皮疙瘩直起却也没有吱一声。
香尘见时机差不多,重新换了一个小瓷瓶依照第一次的方法又倒入了黄褐鞭蚁,如此五个瓶中全部倒入,竟是一只也没有逃脱。
香尘又从自己随身带的药粉中挑了一包洒进浴桶,随即盖上浴桶的盖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花无常的脸色变了。
花无常的脸上一瞬间失了血色,香尘忍着别过脸的冲动一直观察着他的情况。
即使花无常极力忍着没有发出声,但是浴桶内细细碎碎的声音不用刻意去听都能令听的人头皮发麻,香尘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痛。
黄褐鞭蚁,一只咬上就能让人全身酸痛,何况这五瓶里装了至少有上百只。
也只是一瞬间花无常的面色通红,似乎所有的血色全部冲入了头部,连那瞳孔里都泛着血红。
花无常的脸色非常的不好,香尘知道还不是时候。
姚老没见过这种治病的方法,在旁看得大气也不敢不出。
林一见自己主子即使受万蚁撕咬也强忍不出一声,十分不忍,颤抖着跪在花无常的面前祈求到:“主子,你就喊出来吧,别再忍了。”
香尘看着花无常因痛苦紧闭着眼睛,眉头更是皱出了一道道沟壑。
只是她现在什么也不能做,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香尘的手轻轻扶上了花无常的额头,一下一下顺着那勾勒的线条想要扶平它,一下一下。
花无常感觉到了香尘的抚摸,忍着痛睁开眼,撞上了香尘如珍珠般的眼。
这一举动惊得姚老的面色尴尬,林一紧闭着嘴不敢多言。
香尘依旧男子打扮,瘦弱了些但是好在面容姣好。这画面除了开始的惊讶,却不令人反感。
花无常从香尘的那双眼里看到了如星般的亮光,那光很平静,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
花无常从进入浴桶里,他就有些紧张,看过香尘用惯的水浴,现在换成他时居然是虫浴,说不紧张完全是自欺欺人的。当进入到浴桶内盖上浴盖时,他其实只是小紧张。
他没有看到香尘是如何抓取黄褐鞭蚁的,自然也不知道它们长什么样子,更是从来不曾说过,自然也不知道它们的习性。但是当看见香尘十分郑重的将瓷瓶取出,当瓷瓶的瓶口对准浴桶口的时候,他的紧张到达了顶点。
无数不知明的物体瞬间像炸开了锅一样在他的身体上面来回爬动,花无常提着的心在被咬第一口的时候才放下,只是在放下的那刻,痛苦随之而来。
像无数的带着燎火的针头扎入了自己的身躯,这痛苦从一个点一吸之间遍布全身。一处受咬是全身同感受,花无常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被火烤,在被燃烧,而他对这感觉不止无法阻止,反而在眨眼间放大数倍。
蚂蚁一只一只在撕咬,手上,胳膊,大腿,就连那里都是。这些蚂蚁像是寻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一般一层一层,遍布身体各个地方。
痛苦一层一层在叠加,每当花无常觉得疼痛已经到顶点的时候,下一刻更深的疼痛再次来临,令他无处可缓,无处可逃。
受之,任之。
好几个关头他都想直接晕睡过去,但是这疼痛竟是让他昏过去都觉得疼。
直到感觉到了香尘冰凉的手,睁开眼睛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正受着痛苦,
他想抬抬手,用尽力气却没能成功。
这种无力感让他更加坚定自己要忍要痊愈的心。
“别动,别用劲,如果你用劲,血液就会往一个地方使,到时候清毒就不好清了。”
香尘似乎看出来花无常想要做什么,不得不提醒到。
“香尘……你,……你跟我说说话吧。”
几个字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香尘点了点头。
“那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以前有一个孤儿,在她懂事的时候被领回一个中药大世家,大世家里有儿有女都十分出色,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收养到那样一个家族里。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是那家亲生的女儿,所以对于这个生存的机会她十分珍惜,她努力学习中医医术,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回报他们。终于等这个孤儿长大了,家族举办的医药盛典这个孤儿拿了第一,世家家主就让她给一个很重要的人物看诊,自己一切都是按照医理照顾病人,可是这个病人的身体越来越差,最后竟然是死在了这个孤儿的手里。重要人物的离开令整个社会都震荡了起来。世家家主以怕她受伤害为由将她藏了起来,可转身就将她藏匿的地点告诉了所有人,说他们也在找她。孤儿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她醒着的时候就在想怎么会变成这样,想累了就睡,睡醒了继续想,想了几天几夜终是没有想清楚。
外界的人对于此事依旧穷追不舍,孤儿又饿又累,房间的门也终于顶不住压力被撞开了,孤儿使出浑身力气爬向了房间高顶,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以及那在人群中笑得异常刺眼的世家家主。就在那一瞬间,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哪怕知道这明明是一个圈套,明明陷害她的人就在眼前,可是她没有力量没有声音去争辩。那个死去的重要人物对她很好,她只能以死相赔。终于她自己从高处跳了下来,只可惜没能死去。意识昏迷没有反映,被人送往了医舍抢救许久,这期间孤儿不知道自己是醒是睡,但是她就在那时听到了一个人说话,他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世家在研究一种新药,这种药才被小范围内成功试验暂时并不能用在人的身上,而他们为了名和利居然提前将此药用在人的身上,利用了那个重要人物的影响力和一个没有血缘的中药世家的自己,如果试用成功了,这功劳就是中药世家的,如果失败了,那责任就只有一个被领养的孤儿承担。
就在那时,孤儿突然觉得好累好累,累到就这样睡去就好,再也不想看见这世间的任何人……
香尘将自己的过往改编了一下说了出来,这个前世发生的事情,她从来都没有想要去回想起来,甚至自从穿越到这个小甲的身上后,她连做的梦都是关于小甲的,从来都没有梦过自己的。
白七七,那个前世之名,似乎真的离她很远很远了。
姚老听完,忍不住的感叹:“这世间,人心真是难测,这个孤儿也真是可怜,只是这一死,倒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林一眼眸微闪,神情愤愤不平,但是碍于身份,并没有多说什么。
香尘听到姚老的话,忍不住回忆,亲者吗?前世过往,她竟然找不到一个亲者。
低头一眼,便看见花无常眼中的痛,他明白了她说的那个孤儿是谁了。
花无常,我为男儿身时,他爱我护我,如果你知道我本骄女之时,你会如何?
香尘抬眼看了一下夜空,时间刚刚好。她小心翼翼的用银针在花无常的额间刺了一滴血,血色透亮,霎时好看。
“就是这个时候。”
香尘递给林一一个药瓶吩咐到:“将这个药沿着浴桶盖边走一圈,剩下的从浴桶盖中间的孔中倒进去,数三下将盖子打开,然后把无常从里面带出来。”
香尘又看着姚老到:“姚老,麻烦您看仔细一些,如果有蚂蚁爬出来,一定要烧死,如果来不及就先踩死然后再烧,只是踩过蚂蚁的鞋子一定也要烧掉。”
“好。”
香尘看着林一点点头。
林一拿着瓷瓶揭开盖子,一股难闻的气味瞬间冲进鼻腔,可是事关自己的主子,他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沿着浴桶盖将瓷瓶中的粘液倒进缝隙里。
一圈走完,又将瓷瓶通过小孔扔了进去,盖上盒盖后又数了三下。
浴桶盖被林一一掌掀翻,黑压压的蚂蚁原本在黑暗中习惯且争夺着那刚刚丢进的瓷瓶,这突然明亮都有一瞬间的停止动作,只是稍稍一瞬,这些蚂蚁又开始了活动,香尘立即往花无常的身上洒着药粉,那些原本爬满了全身的蚂蚁们纷纷避退。
花无常的身躯立即显了出来,林一想上前扶他起来,香尘立即喊到:“注意,别让蚂蚁咬到你,扶没有蚂蚁的地方。”
香尘戴着特殊的手套,忍着头皮发麻想逃的冲动,将手伸到花无常的胳膊上,用力将他扶起。
花无常的起身,无疑让更多的蚂蚁惊慌失措,四处逃散,只是怎么逃,也无法从这个浴桶之中逃出去。
花无常全身无力,身体的重量被林一承担了一大半后,有一小半压在香尘的身上,竟也是费力半晌。
蹒跚走出浴桶,姚老跟在他身后仔细检查,偶有借花无常之力掉落在外的蚂蚁都被姚老小心翼翼的用蜡烛灼烧着。只是烧一只两只都还好,上十只的蚂蚁四处逃散,姚老不得不先用脚踩死。
“这些蚂蚁的个头,比平时看到的蚂蚁要大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