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炽的双眼从剑身移向沈定之,见沈定之一脸的认真,便也跟着认真了起来,问道:“什么事?”
“这几年我不能在家中守护,母妃一直郁郁寡欢,父王又卷入朝中纷争,我实在是担心,妹妹可否定期给为兄书写家信,将家中大小事宜都告知给哥哥听?”
“写信啊?没问题啊!我已经识得很多字了,字也写得越来越好了,先生前几天还夸我聪明来着。”
沈定之莞尔,道:“阿炽一直都是聪明的,从你很小的时候,哥哥就知道你非常聪明。”
盛炽抿了抿唇,心中并未因为沈定之的夸赞而沾沾自喜,以这副身躯配上自己的真实年龄,这实在没有什么好自喜的地方,且一想到沈定之这一去就是好几年,自己这几年是没有办法完成任务了,不免有些心烦意乱,可是却也万万不想在此时去完成那狗屁任务,这个时候,她与沈定之若再出点什么事来,定王妃肯定就撑不住了,这王府便等于自我毁灭了,好歹,她得等定王妃再生育子女以后……或许,这世还要过挺长的啊,她完全没想到,原本以为也就是三五年的事,但命运似乎由不得她来掌控,事情总是朝着她不期然的方向一路发展下去。
“哥哥……”
“嗯?”
“你是不是知道,弟弟的死是谁造成的?”关于小郡王的死,早已成了王府的禁忌话题,隔了这么久盛炽还是想向沈定之求证,至少让她知道,是谁在针对定王府。
沈定之愣了一下,转而揉揉盛炽的头,道:“你太小了,不要想那么多。”
盛炽拧了眉头,道:“你知道的,是不是?我虽然小,可是我也在长大,哥哥要离开好几年,这几年我都在长大,我始终要知道是谁在对付我们,在你不在这个家里的时候,我能够想出一些办法来规避一些风波啊!”
沈定之看向盛炽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似乎在犹疑要不要将自己的猜测跟小妹说一说,最终却觉得自己的猜测还是没有实据,于是长叹一气,道:“等你再大一些吧,我定会在书信中,将我推测出来的原委细说给你听。”
盛炽撑着下巴,歪着头,却不失正经的跟沈定之说:“我听到父王的门生在偷偷议论,说要改投门下或告辞还乡,说父王的形势已如江河日下,再跟着父王,怕是会遭殃及。”
“那些门生如此的不忠心于父王,散了便就散了,我只是怕时间来不及,来不及等我再大一些,若我再大一些,我定不会让王府陷入这种境地,阿炽,有的时候我好焦急,焦急为什么我不能再长快些。”
“父王是不是因为站错了队伍,所以……”盛炽还是忍不住的问。
沈定之回眸,定定的看着盛炽,看得盛炽忍不住的低头频繁饮茶,沈定之才忽然缓缓释然一笑,道:“阿炽,我六岁时,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站错队,也根本不能理解朝中争斗,那个时候,我每天在想些什么呢?大约就在想着阿炽什么时候能叫我一声哥哥,如此简单……”
盛炽又在想自己现世中十一岁又成天想些什么呢?那时候还在上小学,每天最重要的想法就是什么时候能下课,什么时候能放学,什么时候能放假……
她偷偷瞄了一眼沈定之,心道,如若在现世,即便她二十岁,也未必就有沈定之这般的心智。
沈定之搁下茶盏,忽尔正了神色,与盛炽道:“阿炽,我听师父道因为皇上目前尚未立太子,现在朝中分为三派,各路朝臣都想扶植对自己这帮势力有助力的王子上位,你也知道,父王与母妃一直鹣蝶情深,父王也与母妃娘家人走得较为亲近,外公与父王除姻亲关系外,也如同忘年之交,感情一直颇深,外公在朝中定是支持二姨娘明成娘娘为皇上所生的五皇子,父王便是外公这一派系的最大靠山。”
盛炽一时觉得脑袋有些打结,作为自己二姨娘的明成娘娘她见过几次,堂哥五皇子也见过好几次,可是五皇子不是才和沈定之一般大吗?这拥立为太子是不是太早了点?十一二岁的年纪,不说文功武德,就连品性都未定型,如何能确定这样的人继承皇位后,能对国家对子民有治理才能呢?
盛炽觉得自己的爹实在是有些操之过急,就是立个太子而已,过多的牵涉其中,只能失了皇上的宠信,自古以为,皇家为争夺帝位,从来不畏牺牲,打杀亲情血脉去坐拥江山的事,实在是见怪不怪了,而那些最终能成事的,往往是能沉得住气,敛其锋芒的人。
一直到吃了晚饭,回了房,盛炽都觉得脑袋里如一团乱麻,在服侍自己的丫环吹熄烛火的那一刻,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盛炽才突然回过了神来,脑中有了一时的清明,心道:我这在想啥呢?我怎么活得如此认真了?我不就是为了完成那破任务才掺和进这一世的吗?怎么突然就忧国忧民忧王府亲情了?
捶了捶脑袋,盛炽翻了个身,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该无忧无虑的睡觉,无忧无虑的长大,每一世的任何磨难都是为了锻炼沈定之那厮的,与其何干啊!
沈定之于第二年春天,便依其早先的计划随着他师父准备投军去,定王妃的身体稍有好转,因着儿子即将离开身边,便整日整日的亲手为沈定之打点行李,着人缝制衣服鞋袜,从吃的穿的到用的,整理出了两大箱子的东西来,沈定之推却,跟定王妃道:“母妃,我跟师父随军,带这么多东西怕是不便,而且母妃准备的这些衣物在军队里是穿不上的,除了母妃亲手为孩儿制的那件棉服,其他的孩儿都不带,师父也不会允许孩儿如此娇贵,不准带如此多的物件上路的。”
定王妃一听,眼圈便又红了起来,万分不舍的道:“这三年来,母妃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之中,对于顾儿多有疏忽,眼见顾儿要离家远行,想要心疼心疼顾儿,尽一尽做母亲的责任,却是连这点也做不了,我的顾儿还这么小,就要去那么严酷的地方,你这是要让母妃担心惦记死啊!”
盛炽倚在定王妃身旁,感受这伤感的气氛,这些天来,她莫名的喜欢围在定王妃身边,陪着定王妃一同为沈定之准备着四季衣物,各种吃穿用度的物品,尤其能感受到定王妃对沈定之的母子情谊,这么些年来,她是第一次看见定王妃亲手为沈定之缝制衣裳,谁还听说过王妃这等身份的人,会缝衣服这等事的?小说电视里都没见过啊!
盛炽对于沈定之的情感也越来越复杂,这才第二世,她觉得自己因为他才被困在五世轮回里,可又觉得应该感谢他,因为他,她才有希望回到现世,虽然每一世的任务都要围绕着沈定之展开,她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回到现世找回自己的爱人亲人,可是很多时候,盛炽觉得自己像真的亲人一样,在跟沈定之过这一世。
“哥哥,你还要把我送给你的玉佩带上。”前些日子,盛炽本想上寺庙为沈定之求个保平安的符佩,可是又觉得礼物太轻,思来想去,便将两年前从祖母那里得来的一块羊脂玉,亲自画了式样,让人雕琢成镂空的苹果状玉佩,自己与沈定之一人一块,并刻上了各自的名字,雕琢好的第一时间,她送去给了沈定之。
送完了后,自己就觉得脑抽不已,她这世为啥而来的呀?为啥而来的呀!她居然还在为他祈求平安啊!这是自我放弃的前奏吗?
可是转而又想,这世的任务不是得让他为自己而死或者自己令他死吗?都得与自己有关,如果他不小心死在了沙场,那她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于是心灵很快得到了安慰,自我催眠成功。八壹中文網
“我带着呢!”沈定之从脖子那里扯出根绳子来,上面正系着盛炽送的那块苹果模样的小玉佩,盛炽见他贴身带着,忽然觉得有些微的脸热。
“咦,阿炽送的这个玉佩到是挺有意思的,从未见过这般样式的,形状像个果实,是朱柰?”定王妃朝沈定之伸了伸手,沈定之十分乖巧的躬下身来,让母亲翻看他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是啊,母妃,这个朱柰又称苹果,我听说有个地方的习俗就是每年有一天是平安夜,大家要吃苹果,祈祷平平安安,所以孩儿就让工匠将祖母给孩儿的那块上好羊脂玉,切割成两块,都做成这模样,我一块,哥哥一块。哥哥出门在外,平安最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