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一声低沉之中含着黯哑的嗓音自门口传来。
盛炽的背脊嗖的重新挺直,似乎这样坚强的伪装,已经变成了下意识。
“怎么?”盛情冲没有看到盛炽挺直腰杆的动作,因而也就没有发现盛炽的异样。
“爷爷的葬礼我们大概是没有办法出席了。”生情冲的声音闷闷的,他今日利用盛家遗留的那些人脉询问了一下具体情况,却发现,似乎都在等着盛炽的自投罗网,到时候会以高姿态,将盛炽完完全全的摘除盛家人的头衔,从族谱上除名。
“等到头七之日。”盛炽默了一会儿,冷静的道。她当然知道如今这个节骨眼儿回去,说不得连盛老爷子的葬礼都会被闹得鸡飞狗跳,不若待一切准备妥帖的时候。
盛清冲看着盛炽的眼里也好,面上也罢,似乎都是冷冷的样子,不由问道:“姐,你伤心么?”
“你觉得呢?”盛炽反问一声,窗外的雨越来越大,有的被风吹着打在了盛炽的脸上,而她却恍若未闻,双眼从盛清冲的身上收回,凝视天际,现在的她脑海之中一层乱泥,紧紧胶着在一起。
半晌,盛清冲都没有离开,盛炽幽幽开口,“你这两日也安生点,别让人戴着把柄害你身败名裂才好。”
盛清冲缓缓点了头,却发现盛炽的目光不在他的身上,方道:“我心中有数。”稍稍静默了一小会儿,他又问:“沈族长呢?”这两日,沈恒安简直与她如胶似漆,不论在何处都能够看到他在其身边的影子。
“我既已醒来,他搁置的那些事情总得处理干净。”盛炽知道沈恒安在离开的时候是极不情愿的,但于她而言却是一个可以好好冷静下来寻思接下来动作的好时机,今日一天,从她醒来开始,沈恒安就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那种害怕失去的心理,让盛炽心中渐渐浮现了层层的酸痛。
后来,宋寅亲自前来传递消息,盛炽板着脸说自己要好好静一静之下这才阴沉着脸离开了,她倒是可以想象得到,今日给他惹麻烦的人定是个被处理的炮灰。
“如此说来,倒也是。姐,你身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大碍了么?这样站在窗口若是再染了风寒可该怎么办?”盛清冲知道自己想知道的,就开始教训是个盛炽了。
“我的身体我知道,没什么大碍了!”盛炽并不大想离开窗前,她觉得窗前的风可以让她冷静下来,可以让她的心思暂时的放空,不受人事物的影响。
其实,她倒是更想去走廊上走走,但先不论小优和小点这两个已经完全被沈恒安笼络了人心的属下不同意,怕就是王府里的那些行走的侍从也会告知到怀王夫妇那儿去,会让老人担心的举动,她也不会去做,任性的前提是在能够被允许的范围之内。
“姐,你这样可不对啊,想必,若是沈族长知道你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大概会丢下手中的事情赶过来的吧。”盛清冲威胁。
盛炽瞥了他一眼,“你到底是谁的人,都被沈恒安收买了么?”忽而她浅笑一声,抬手将窗户给半合了起来。
“哪儿能呢,我这只是担心么,担心,你可是我姐啊,亲姐啊,我哪儿能就此投奔沈族长那个八字还没一撇的姐夫呢!”盛清冲眼看着盛炽朝着自己走来,倒是不站在窗前了,可是这莫名的来自弱女子的压迫是怎么回事儿?立即开始狗腿了,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盛炽伸手轻轻一推,由于他本就轻靠着屋门,猝不及防的盛清冲,就这么踉跄着被推出了门外,耳边划过的是盛炽的淡淡言语,“算你识时务。”
盛清冲愣愣的站在原地站了好久,突闻耳边传来低低笑声,抬眸看去,小点正抖着肩膀,乐呵呵的眯着眼睛。他悲愤的仰天长啸的声音被盛炽关在门外,唯有小优和小点二人默默的捂住了耳朵。
离着头七还有几日光景,连下了几天的雨,气温稍稍缓和了许多,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月末,秋似乎要来了。
今日难得天公作美,被雨水洗礼的明亮的街道上,一辆低调的马车轻轻踏步而行,风轻轻掀起了车帘,两张为人所熟悉的脸庞,盛炽和沈恒安端坐于其中。
“这些日子却是麻烦你了,恒安哥。”盛炽真心的道谢,不论是出于哪一方面。还有一句对不起,卡在胸腔之中,或许直到最后都不一定能够说出。
“我们之间不存在麻烦这两个字。”他擒住盛炽的下巴,紧紧盯着她的双眼,“可记住了?”
“恒安哥还真是有族长的魄力,如你所愿,再不说这两个字。”盛炽浅浅笑开,狭小的马车空间似乎装不下这太过灿烂的笑容,突的一个颠簸,盛炽扑在了沈恒安的怀里,典型的投怀送抱姿势,让沈恒安打蛇随棒上的就顺势搂紧了她。
难得的,盛炽这一次并没有反抗,她贪婪的呼吸着属于沈恒安的气息,这一下子你要被我利用彻底了呢。
当马车停在盛家的大门之前,硕大的两个大字盛府挂在烫金的大牌匾上,在阳光的照耀之中熠熠生辉。
“来者何人?”盛老爷子过世头七之日,自然有许多宾客到访吊唁,可盛炽和沈恒安尚未从马车里出去,就被拦了下来,这可有趣了。
“你认识的人。”盛炽竟然恶趣味的回答了一句。
守门之人,一听这声音当下就是一愣,他虽然心中有数,却也未曾想到盛炽会如此光明正大的回来,甚至还好心情的堵得他无话可说。
“盛族长有规定,被逐出盛家的盛炽大小姐没有进去的资格。”盛炽突的掀开帘子,白色的衣裙,增加的不是仙气,映衬着那张脸庞反倒是携着满满的煞气,凝视着守卫的时候,竟然莫名的让他背后溢出一层冷汗。
沈恒安感受到盛炽的异样,双手微微动了动,覆在了她的手上,“本族长带着未来的主母前来吊唁,还要阻拦?”
盛炽心中的邪火被沈恒安默默的安抚下来,她朝着身后不远处招了招手,小点和小优从后面赶了上来,本来他们只是远远的跟着,若是当真不允许他们入府,盛炽和沈恒安两人进去也就罢了,可现在既然盛林欺人太甚,也别怪她不给面子了。“今日这道门,可是要连沈家族长都要拦?”
盛炽不客气的讽道,拉着沈恒安熟门熟路的朝着府邸内走去,碍于沈恒安的存在,无人敢拦,盛清冲大跨步的跟上,该让这些人吃吃苦头了,这盛家迟早是盛炽的,到时候,他等着看这些人突变的嘴脸。
一路虽然畅通无阻,却依旧有人说着一些污言秽语,盛炽好脾气的笑着,竟然完全不在意,沈恒安都是听不下去有人污蔑于盛炽,出手教训了几个人,让小优和宋寅盛清冲一人拎着一个,俨然一副踢场子的模样。
盛清冲兴冲冲的,手里增加个人也不觉得是累赘,看向沈恒安的眼里倒是满满的崇拜,这样果断凌厉的手段,他喜欢。
一路拖行那几个嘴巴不干净的人,果然安静了许多!
盛清冲哈哈笑着,这样光明正大的踢场子,他喜欢,有盛家这一层身份的束缚,打小的年少轻狂早早就湮没在岁月里,如今,倒是借着沈恒安的光,对这些早已经看不爽的人动手,真是爽快。
“阿炽,莫担心,一切有我。”沈恒安瞥了一眼莫名兴奋找茬的盛清冲,不言,看着一路上就算是斜斜看他们一眼,只要面露讽刺的都被盛清冲撂倒在地,想必是这些人曾经或多或少的和他不对付吧,他倒是默认了盛清冲的举动。
等他们到了主院的时候,除了盛家的一众人之外,六大世家几乎都来齐全了。
沈恒安微微侧身半挡在盛炽的跟前,盛炽明白这是沈恒安的贴心,但越是这么贴心,越是让她心中烦躁,可坚定了的心,却不会再次动摇。
“你气死了老爷子,你还有脸回来,到底是哪儿来的野种,竟敢冒充我盛家的大小姐?”
“二伯心知肚明,我若是野种,那您这个伯伯可又是什么?”盛炽跨前一步,离开了沈恒安的保护范围。
众人面色各异,盛炽这一张嘴,着实厉害的很。
“盛炽,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今日,我不过是来拜别爷爷,您若是执意要挡着我的路,那么就等着王府和沈家的屠戮吧。”盛炽的威胁有板有眼,那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嚣张气势让他们陡然发现,这个女子怎么可能十年来都在谷中未曾入世?
沈恒安紧了紧盛炽的手,他能够感受到来自盛炽的愤怒,只是更多的以冷漠而诠释。“相信,盛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该是不愿意与我沈家为敌的!”
“沈族长,你怎么能够一意孤行,之前千松镇还传出盛炽这个贱蹄子与常家常韵有染,几次泛舟湖上,相约荷塘,月下同伴,可别被表现给骗了!”
“盛黎月,你知道的可真清楚啊,不了解的还以为你跟踪我了呢!”盛炽不着痕迹的堵了回去,“想不到,一代盛家小姐,竟然也喜欢跟踪在别人的身后做小尾巴,难道就为了在恒安哥面前挑拨离间一下?”盛炽眼里的笑容是高傲的,就好像一个完全够不上档次的人在和她说话一般。
“恒安哥,有人觉得我不贞不洁呢?”盛炽毫不在乎的夸大了盛黎月的言语,脏水泼在身上,反正已经脏了,她倒是不介意更脏一些。“你可还……”
“阿炽。”沈恒安突的扬声打断她,语气里是有些微的嗔怒的,盛黎月等着看好戏,等着看盛炽没了沈恒安的保护之后,摇尾乞怜的伤心模样。
谁道沈恒安唤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明是带着怒意的,但是那份柔软的深情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