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收到衙差送来灾民已经都安顿好的信息后,余知风和陈青松才离开客厅,来到了一间书房中。
“大人,这件事情这么做怕是有些不妥吧?”陈青松思量了一下低声道:“要是以后李侯爷知道了,对您以后的仕途怕是有很大的影响。”
“那还有什么以后呀,如今郡守大人视我如眼中钉……”
余知风无奈苦笑一声,道:“先不说这些了,度过眼前这关再说吧,庆阳县还有数万百姓等着粮食救命呢。”
“现在也只有李侯爷有实力和漕帮掰一掰腕子了。”
陈青松皱着眉,想了想说道:“以下官看来,这位李侯爷非是和其他朝廷官员一样,咱们不如直接实话实说。”
余知风担忧道:“如果李侯爷知道事情原委,不愿意为咱们去蹚这趟浑水怎么办?”
说完,他闭目思索了一下,再次开口,“还是先不说吧,等事情过后,我再亲自向李侯爷请罪。”
“可……”陈青松张了张嘴,最终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书房中沉寂了下来。
……
翌日清晨。
大雨依旧,整个庆阳县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城中百姓人家房门紧闭,街道上鲜有人迹。
城南小院,两道披戴蓑衣的身影出现,朝着东城门方向快步而去。
城门处的守卫只是象征性的问了几句,便放人出城。
就在两人出去不久,另外一道身影也跟着出了东城门。
……
县衙后院客厅。
圆桌之上摆放着简单的早餐,一锅粥,几碟小菜。
“侯爷见谅,县衙如今无力招待。”余知风有些尴尬的抱拳道:“只有粗茶淡饭,还请侯爷莫要嫌弃。”
庆阳县缺粮,这已经是县衙能拿得出最好的饭食了。
闻言,李牧摇头一笑,“余大人言重了,本侯以前在北境也是这么过的,这已经很好了。”
主薄陈青松在一旁笑道:“此间事了,定然要好好招待侯爷。”
自洪灾以来,庆阳县衙六部人手全被派出去安抚灾民,而几位重要人物全都在县衙中吃住。
捕头严唐带着县衙的衙差们在城北安顿灾民,彭三刀众人也都被派了出去。
偌大个县衙除了留守的十余人衙差,和杂役,就只有三人。
“先不说这些了,余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李牧问道。
“目前人手不足,只能先把灾民安顿好。”
余知风放下手中碗筷,沉思道:“至于粮食,下官已经派人前往郡城求援了。”
“如果按余大人之前所说,你觉得郡城会给粮食吗?”李牧问道。
“不管如何,总要试一试。”余知风也是叹了一口气。
按昨晚陈青松所说,余知风就是因为和漕帮的冲突,所以得罪了郡守大人。
一年前漕帮看中了庆阳县下的一个临河村落,想要征用来建码头。
在大周,除了田地之外,百姓是拥有自行处理房屋买卖的。
这按理说是一个好事,有了码头,整个庆阳县也能跟着受益。
但漕帮给的迁移的银两很低,根本不够重新安家立业,加之古人重地,百姓们当然是不愿意的。
于是漕帮就找到了庆阳县衙,了解事情的原因后,为了给辖下百姓争取最大的利益。
余知风没有收漕帮送来的银子,只让他们给足百姓足够的迁移费用。
这笔银子对漕帮来说也并不多,但他们一向嚣张跋扈惯了,当然不会因为一群贱民妥协。
于是就要来硬的,余知风的知消息后,亲自带着县衙的人和漕帮对上了。
漕帮虽然不会把一个小小县尊放在眼里,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和朝廷做对。
于是找到了郡守,余知风也挺刚,面对直属上司也是丝毫不退让,一番调和之后终是无果。
最终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余知风这次不但得罪了漕帮,更把自己的直属上司也给得罪了。
这也不得不说漕帮的势大,大周有一半的洲城都是临近京漕大运河。
所有官员或多或少几乎都和漕帮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
昨夜陈青松也只说了大概,具体细节并没有多说,到底是怎么样的,李牧也不清楚。
为官一方,当为百姓谋福祉,这一点李牧倒不觉得余知风有什么错。
可能就是在处理事情上方法错了,如果没有强硬的后台,得罪了直属上司,以后的官场生涯恐怕也就到此为止。
这个时代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三人边吃边聊。
李牧沉吟了片刻,说道:“余大人,关于被劫走的赈灾粮食,现在有了线索,本侯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说到这里,李牧狭长的双眸微眯,盯着桌前的两人,意味深长道:“但本侯不喜欢被人当枪使,你们似乎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两人听到前半句的时候,眼神中闪过欣喜,可当听完后半句之后,不由心头一紧,随后愣在当场。
他们小看了眼前这位李侯爷的洞察力了。
客厅中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余知风和陈青松只觉得自己仿佛在面对一座压来的大山一般,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侯爷还请见谅,下官确实是有事瞒着您。”余知风顶着压力,直接跪了下来。
而一旁的陈青松却是动都动不了。
半晌后,李牧才开口道:“余大人起来说话。”
随着声音响起,弥漫在厅中的压力瞬间消散。
两人顿感如释重负,同时松了一口气。
余知风抬手擦去额角冷汗,缓缓站起身来,恭敬拱手道:“下官谢过侯爷。”
陈青松也慌忙起身拱手请罪,“并非有意欺瞒侯爷,还请侯爷赎罪。”
“说说具体情况吧。”李牧摆摆手,重新露出微笑,“你们花了这么多心思,把本侯引到这里,也实属不易,只要是利于民生,本侯不介意帮你们一把。”
话音很轻,听在两人耳中却如遭雷击。
从这句话中,他们就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已经被眼前的年轻人看破了。
再次看向李牧的眼神,变得敬畏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