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弥这一身格格不入的打扮,还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属于百乐门的气息,身处这等风月场所的人,轻易就能看的出来。
虞弥专心的看着台上人的表演,丝毫没有意识到身边那一道道逼人的目光。
看着虞弥那一副白净的小脸儿,在这纸醉金迷的百乐门,还真是个异类,不久,便有人举着酒杯,走到了虞弥的身侧,喝的醉醺醺的客人,便对着虞弥开口道:“呦呵!这百乐门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朵出尘的小白花,当真是见之忘俗啊!来小美人儿,陪我喝一杯!把我伺候高兴了,我什么都给你!”
那人身旁的一行人,也是同来百乐门消遣的豪门公子哥儿,随之附和道:“对!百乐门净整些花活儿,如今倒有这青春学生款了?真是稀奇。”
“既如此,哥几个何不尝尝鲜?哈哈哈哈哈!”
一群富贵公子们的眼里,百乐门只是来消遣的地方,而虞弥这种人,更是可以随便拿来取乐。
虞弥眼底聚集着怒气,但是却敢怒不敢言。
她目光不经意间搜寻着名叫欢姐的经理,但是暗处的她,只是嘴角噙着笑,似是在看戏一般,根本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
虞弥虽然没有经历过这架势,但是聪慧如她,怎么会不明白,悲欢这是在给她杀威棒,好狠狠的搓一搓她身上的锐气!
百乐门不怕招一个有个性的歌女,但是绝对容不下一个反抗客人的歌舞姬。
虞弥当然可以转身就走,但是她……不能!
但是也不代表她就认命,任由这群纨绔宰割。
虞弥收回向悲欢求救的目光,转向了场下,那打扮妖艳性感的女人,招呼客人的做法。
再看向那名纨绔膏粱的时候,眼波流转间,已经带上了潋滟的色彩,但是却稚嫩青涩,跟修炼成精的站台女,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但是胜也胜在这股子清纯的劲儿!
那名纨绔甚至连表面的绅士也不顾得了,直接暗骂了一句:“操!”
便想上前对虞弥动手,虞弥眼疾手快,加上那人喝多了,本身身形就已经是不稳了。
看着自己扑了个空。那男人便恼羞成怒,“好你个小妮子!还敢躲?看我逮住了怎么收拾你!”
这样粗俗露骨的话,虞弥可是第一次听见,一下子彻底慌了神,看着那人眼神中那下流的神色,虞弥反射性地就向后跑去。
只不过转身地一瞬间,还没来得及看清路,便撞上了一堵坚实地肉墙。
接下来的事情仿佛是顺理成章。
没错,出现在虞弥身前的人,正是上海滩首屈一指的秦执,百乐门的主人——秦二爷!
虞弥不知道的是,早在她出现在百乐门的时候,悲欢早就将虞弥的消息,传达给了秦执。
在虞弥出现在场下,直到她遇到麻烦的时候,秦执都在暗处,作壁上观,起身根本用不着这样,他想将一个人收为己用,大可以用其他的方法。
但是不知为何,虞弥的出现让他放弃了这一想法,看着这个如朝露般纯净的女孩,到底能不能处理这一切。
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让秦执无奈的一笑,这一笑,仿佛是意料之中。
秦执这才出了手。
后来,悲欢也曾斗胆问过秦执,二爷为何要出现的那么早救她?
要知道,等到她被那群视人命如草芥的花花公子,玩弄戏耍的差不多的时候,趁着虞弥心理防线最为薄弱的时候,那个时候再出现,救她于水火之中,以那姑娘的心性,恐怕以后上刀山下火海,都不会推辞一下。
挟恩还报,没有比这更加好的法子了。
谁知,向来铁石心肠的秦执,只是面不改色的说,那样有什么乐趣?
他就是想看到一个脆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至于到底是为什么,秦执当时给自己的答案是,若是过早泯灭了她的天性与棱角,那便不值钱了,不值钱的东西,又怎么会给自己带来有用的价值呢?
***
虞弥收回了自己逐渐飘远的思绪,明明是那么曲折离奇的故事,但是真的细细想来,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原主就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她也不过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而已。
有时候虞弥甚至会恶毒的想——原主没了也挺好的,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何必活着受罪呢?
下辈子别再来这人世间了,太苦了,好好歇一歇吧!
但是看着眼前一张张天真无邪的笑脸,连虞弥这种生来就冷心冷清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被感染到。
或许这就是原女主,历经沧桑之后,仍旧满怀希望地原因吧!
但是!
虞弥看着朝着这边走来的赵庚书,原本还算温暖的眸子,瞬间沉了下去,渣男不狠狠虐翻,怎么对得起弥弥呢?
赵庚书看到虞弥的方向,刚想朝她走去,在触及到她那带着冰冷的目光时,仍旧是不悦的握紧了拳头。
“听院长说,你经常来这家孤儿院?”
赵庚书没话找话地闲聊着。
但回复他的,只有长久的沉默。
就在赵庚书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时候,那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不是经常,这里是我的第二个家。”
赵庚书心中涌起一股喜悦,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心情转化如此之快,只是因为虞弥的一句话!
但是来不及多想,他只想保持住她肯同他讲话的现状。
“看来你对这里感情确实是很深了,居然是仅次于云家之后的第二个家。”
可是他说完这话之后,便听到了她的话。
“我说的家……不是云家,我指的是有我妈在的家。”
虞弥转过头,看向了赵庚书,笑的是那样的灿烂,也那样的不留情面。
“我从没有把云家当成我的家过。”
这下,赵庚书脸上疑惑的表情,已经换成了不自觉的心疼。
“呵,赵先生一定很奇怪吧?一个被掉包的千金,居然会对钟鸣鼎食之家的人家,嗤之以鼻,对么?”
虞弥看着他,一字一句坚定的说:“不怕告诉你,我根本就不稀罕!不稀罕云家的一切,不喜欢那样的一对陌生父母,还有陌生的环境,你满意了?”
虞弥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似是要将心中的憋屈一股脑的都倾倒出来。
“呵!真是可笑,所有人都在防备着我,觉得我命好,居然是云家的千金,可是先生,我不愿意。就跟我在门口说的一样,我比谁都期盼能彻底脱离云家,早日重归自由。”
虞弥觉得脸上濡湿了一片,脸颊尽是冰凉的感觉。
还没等她伸手去擦,便有人捷足先行了。
虞弥愣愣的看向那块柔软的白色手帕,上面有着好闻的薄荷气息。
虞弥是侧脸对着赵庚书的,这就导致了为她擦眼泪的动作不是那么的顺手,于是,虞弥感觉到那温热的手指轻轻捏住了自己的下巴,将自己的脸,朝着赵庚书的方向,转了转。
虞弥愣愣的看着赵庚书那轻柔的动作,一时晃神不已。
看着她的眼泪,赵庚书容不得自己考虑过多,怎么想的便怎么做了。
“别哭了,今天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有一半的功夫你都在掉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呢,别哭了好么?弥……弥。”
最后那两个字,从赵庚书那温润的嗓音说出来,无端的带了几分的缱绻意味,不得不说,赵庚书虽然温润如玉,丰神俊朗,但是却自带着文人墨客的吸引人的骚气,若他想蛊惑人心,怕是最容易不过的。
之前在医院门口见到的人,恐怕也是被他这副面孔给骗了吧?
赵庚书以为自己如此哄着她,应该可以将人哄住。
但是怎知,眼前这小丫头嘴一撇,一双眼睛带着控诉的看向他,“你还敢说你没欺负我?你向着云初融!你刚刚还在责怪我!这些都是你做的,你还想赖账不成?”
此时的虞弥完全收敛了眼泪,一双美目煞有其事的瞪着他,这让赵庚书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冷情不已的虞弥,也是有着小女生的一面。
“我可是为人师表的人,怎么会赖账呢?好那我再此诚恳的向你道歉可以么?弥弥?”
虞弥灵机一动,说道:“既然道歉,那就拿出点诚意来,不然口说无凭!”
赵庚书看她逐渐恢复的状态,心下心情大好,于是爽快的答应道:“可以,你说需要什么诚意?”
虞弥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道:“我要你以后都要叫我弥弥,并且……我要公平!”
赵庚书看着目光灼灼的虞弥,”第一个我已经做到了不是?至于第二个……只要你不伤害融儿,我会尽力做到,再说了,你说的这两个要求都太简单了,可以提一些难一点的。“
虞弥心里冷笑了一圈又一圈,还真是矢志不渝呢!
连美色当前,都动摇不了云初融在你心里的位置是么?
之所以赵庚书对云初融有着这么特别的关心与偏爱,全都是因为从小到大云初融所展现出的所有美好的品质。
但是……倘若这些统统消失了呢?
你赵庚书还会十年如一日的看待云初融么?
远处一个小朋友跑着过来了,兴高采烈地跟虞弥说,他们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下,发现了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小幼鸟,一听这个,虞弥立马精神了!
这不老天开眼么?自己刚制定了计划,老天爷就创造了条件让自己上!
真是给力啊!
虞弥立马对着赵庚书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虞弥跟着孩子们来到了一颗参天大树下,虞弥蹲下身子,细心的观察着那一只幼崽。
“这也太可怜了,一定鸟妈妈不在家去觅食了,这只翅膀还没硬的幼崽就乱跑才会摔下来的,你看它的翅膀都有点摔坏了。”
一旁的小朋友们看见了,纷纷问虞弥,这只鸟儿应该怎么办?
虞弥这个时候,彻底蹲下了身子,甚至一条腿跪地,丝毫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解释说:“鸟妈妈要是回家看不到自己的小幼崽,肯定是会着急的对不对?那我们帮它一下,是不是他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啊?”
听着虞弥的引导,众孩子们对救助小鸟这件事,势在必行。
可是……虞弥抬头看向了那颗参天大树,虽说树上总共有没有别的巢穴了,可是仔细查看过后,那个巢穴离地面,估测都差不多五六米的样子,属实是够高的。
赵庚书看着虞弥有耐心也充满爱心的看着那只幼崽的眼神,恍惚间想到了融儿,若是融儿在场,恐怕也会做出这种天真又带着傻气的事情吧?
赵庚书顿时心里一片柔软,只是这柔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云初融还是……虞弥而起。
“赵先生,你刚刚不是说我可以向你提一些难的要求么?现在要求来了,正好现在有个忙需要你帮。”
赵庚书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不等她说完,他就已经知道了她的意图,“好,我去把梯子搬来。”
这下轮到虞弥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心里的想法的?我还没说呢?”
赵庚书笑了笑说:“都写在你脸上呢!”
虞弥眨了眨眼睛,看着赵庚书转身向围墙边的梯子方向走去,虞弥可不等他回来。
不然有了工具,那自己可就不好发挥了呢!
就在赵庚书找人搬来梯子折返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走之前还老老实实在原地的虞弥,此时已经爬上了树,离那个鸟巢也就只有一点点的距离了。
孩子们在地上,看虞弥的眼神就好像是看什么英雄一般,“哇!弥姐姐好厉害啊!”
得亏虞弥是一副清瘦轻盈的身子,可以毫不费力的攀爬上这颗参天大树,这直接震惊住了赵庚书。
他没想到,云家大小姐这一幕丝毫没有淑女形象的一幕,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虞弥甚至和自己之前见过的女人都不同。
鲜活、灵动,却又有着不一样的清冷倔强,但有时又异常的脆弱。
这样的一个矛盾体,倒是非常适合作为一个命题来进行艺术创作。
或许虞弥本身就是一件易碎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