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已经和钟国良没什么关系了，隔了两天他就带着钟小燕和陈菊芳踏上了去北市的火车。
“菊芳婶子，你这次出来，不文哥他知道吗？”
“他没回家。”陈菊芳摆摆手道，“不管他啦。随他怎么样吧。他自己欠的债自己去还，还不上被人打那也是他自己造的孽......”
陈菊芳本来就是个豁达的性子，在屋里躺两天，忽然就想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没孙子，儿子又是个不成器的。总归还有个像闺女的前儿媳。趁着还能走几步，出来看看也不错的。要是能帮上点忙就更好了......
钟小燕不禁点头。还是菊芳婶子性子豁达，要是他娘能有菊芳婶子一半那都是好的。她哥说明年有空也一起出来转两圈，他娘立马否决了，还不让爹出来。说是没空，到时家里鸡没人管，鸭没人管，还得去地里挣工分，耽误不得......
三人到达院子的时候，楚小妍和姚窕都不在院子里，她们正在赶制一批新衣服呢。新衣服楚小妍给钟小燕也留了一件。
本来是说这次回去给钟小燕带两件新衣服回去。但小燕说就穿上次买的那套就好了，新衣服等去学校再穿，她就也没再另外抽空出来做了，感觉手上在做的这个款式适合小燕，就让多做了件......
陈菊芳看着院子门前两尊霸气的石狮子，忍不住上前摸一摸。“这狮子真气派。”
“菊芳婶，到时候咱们一起到百货大楼去逛逛，那里可气派了......”钟小燕拉着陈菊芳道。
刘雪莲：“小燕，国良同志，你们回来了啊？”
王翠花：“国良同志，都盼着你回来呢！”
“小燕，国良哥......”陈少池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打招呼，而后目光落在了钟小燕旁边的一个大娘身上。
倪大运：“小燕侄女、国良大侄子，吃饭没？给你们捞两把面条？”
“国良兄弟，这是伯母吗？”郁冠生看着钟小燕搂着的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娘，看起来有几分相像，出声问道。
钱桂花：“国良同志，今天中午又有好多人来嘞，好几个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中饭的点已经过了，倪大运几人正在院子里歇歇，唠唠家常，要是有客人进来他们马上就能注意到。这会儿看见钟国良一伙人进院子立马问上了。
陈菊芳进了院子，四处打量两眼，看一群人热情地围上来，心里有些纳闷。这群人比村里那些人还要热络呢。村里那群人，知道国良出息了，趁小燕办那个升学宴，跑国良面前说了一堆好话，假模假样的，看着人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这些人一看就不一样的......
“这是我婶子，是姚窕姐的娘。”钟小燕给院子里各位叔叔婶婶介绍。
“菊芳婶子。”陈少池听钟小燕介绍，隐隐约约认出陈菊芳。这个菊芳婶子那时候还给他和奶奶送过玉米面饼子呢......
“这个是？”陈菊芳听见有人喊她，细细地瞅两眼，确认这个俊小伙子她不认识的。
“菊芳婶子，这是小池哥。陈少池，那时候在咱们村的......”
陈菊芳记忆渐渐被勾起来了。他乡遇熟人，不禁脸上一喜，“诶呦，原来是小池，好多年没见，长高了，长俊了，成大小伙子了，婶都没认得出来......”
“我一开始也没认出来呢。菊芳婶子，你身体还好吧？”
“还好还好，身体倍儿棒，吃啥啥香......”
“姚窕同志的娘？”郁冠生站出来，“大婶你好，到屋里喝杯茶水吧，姚窕同志还没回来呢。国良兄弟，小妍同志也没在。正好我屋里有菜，一起吃两口？”
钟国良心头明亮，点头道，“好，冠生同志，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郁冠生立马请人进屋。
院子里的人都是明眼人，自然知道郁同志待姚窕同志是有些不一样的，也不跟他抢了，他们等下次再喊钟同志进屋就行了。
陈菊芳被这位什么冠生同志扶着，心里头嘀嘀咕咕，这长得浓眉大眼，高高壮壮的小同志咋个有点怪殷勤的感觉呢？不过这样随便就去人家里吃饭好吗？
“没事的，菊芳婶子，我们经常是轮着来吃的。”钟小燕解释道。
“大锅饭？”陈菊芳想到这么一回事，又觉得不对。他们村里都不搞大锅饭了，城里应该早不搞了？“没事，没事，小伙子，我来之前还在地里干活呢，这腿脚方便得很，不用扶，不用扶啊......”
“婶子身体看起来确实是健朗......”郁冠生咧嘴憨笑，端出中午的剩菜，又去厨房整了一大盘腊鱼出来了。
“小伙子，这好多菜了，你也吃两口吧？别忙活了。”陈菊芳见郁冠生在厨房“噼里啪啦”的，喊他一起过来吃饭。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郁冠生切了几个辣椒，几瓣蒜。国良同志的腊鱼本来就腌得很香，他只要放点配料炒一下就行。中午剩的菜其实是店里端过来一起吃的，但姚窕同志的娘第一次上家里，总不能净吃剩菜不？
“这小伙子心真好......”陈菊芳忍不住和钟小燕道一句。
感觉自己可能知道点什么的钟小燕点点头，“冠生哥真的很不错的......”
郁冠生恰好听见钟小燕在说他好话，立马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诶？他们是不是回来了？”感觉好像听到声了？
楚小妍估摸着钟国良差不多该回来，所以忙完衣服那边的事后，就和姚窕回了院子。
“姚窕同志，你娘来啦。小妍同志，国良同志和小燕回来了。”王翠花坐外头看见姚窕和楚小妍两人，立马报信。
“我娘（菊花婶子）来了？”
“嗯，在冠生同志屋里头呢。喊他们到屋里吃饭去了......”钱桂花接话。
“姚窕。”陈菊芳似乎听到自己儿媳妇的声音，霍然起身。
“菊芳婶子。”楚小妍站门口喊一声。
“诶，是小妍啊。姚窕呢......”
“娘。”姚窕跟在后面，有些激动地喊了声。没想到她娘居然真的过来了，她还怕她不肯过来呢......“
“国良，小燕，回家吧？”楚小妍站在门外，像失物招领似的。
“回家。”钟国良笑。
钟小燕走两步，跟在后头，然后转道去了店里。
“冠生同志，劳您招待了......”姚窕回复好情绪，道谢。
郁冠生摆手，“不妨事，姚窕同志，不用这么客气......”
回到家，钟国良看到门关着，屋里七八个小娃娃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电视。他小闺女坐在最中央抠脚丫子玩，时不时往电视上瞄两眼，好像能看懂似的......
“爹，你回来啦？”钟继军似乎才注意到他爹。
钟国良有些无奈。
“姑姑。”钟继东喊人，顿时屋里此次彼伏的“咕咕”声。
钟继学起身，扑进他娘的怀抱。“娘，继学乖。”
“嗯，不错，等晚上娘给你们做好吃的。你们菊芳奶奶来了，去看看吧？”
“濑濑，看看......”钟继学提着小短腿往外奔，顿时七八个小娃娃一窝蜂全出去了。落下一个还不会跑不会跳的孤零零小团子。
钟继东想起来，回头抱起团团。
团团小脸蛋儿懵懵的，然后朝她娘伸手，表示要和娘玩了。
楚小妍接过小闺女，给她喂水，然后挖梨吃......
“你们两个去休息会儿吧。”楚小妍看向钟国良和钟小燕。
“我先洗个澡。”钟小燕道。
楚小妍点头，然后给钟小燕拿来两件新裙子。“看喜不喜欢？”
“嫂子，这是给我的？”钟小燕看着手里颜色好看，布料柔软的新裙子，惊喜道。
“嗯，开学新气象，到时候，穿这个去吧。”
“谢谢嫂子。嫂子，你真好......”钟小燕发觉这句话已经快成为自己的口头禅了。
“不用谢，谁让你是我妹呢。”楚小妍笑道。
钟国良看着言笑晏晏的媳妇儿，不自觉露了笑。
陈菊芳那边跟姚窕叙完旧之后，知道钟国良在院子里开了个小饭店，惊讶得下巴都合不上了。特别是晚上在店里吃饭，看着店里人来人往，一个菜几块钱，还有整大院的人都在替钟国良工作后。
娘诶，国良当真是有大出息咯！真是替桂兰感到高兴啊......
在经历了一整天的震惊后，陈菊芳在院子里暂时住了下来。帮姚窕煮个饭什么的，偶尔看刘雪莲几人忙得不行，也去钟国良店里打个下手什么的。
钟国良一视同仁，也给发了几天工资。是实习工资，没其它几个婶子一天多，但这已经是让陈菊芳嘴巴吞鸡蛋了，连连说不要。“国良，小妍，你们要是这样，我都不好意思过来了。”
“婶子，拿着吧，不能让您白干活。”楚小妍让菊芳婶子收着，又给搬了几个瓜过去。
陈菊芳拿着钱，晚上和姚窕说起这事，姚窕让陈菊芳放心拿着，隔天买了点东西拿给钟继东几兄弟吃......
时间一晃眼而过，就要开学了。陈菊芳张罗着要回去。毕竟姚窕在这里过得好，她也就放心了，而且感觉院子里那个郁同志对姚窕好像有点想法，她这个前婆婆也不想在这里碍眼。
郁同志是个好同志，他家那孩子看着也乖巧，特别是又喜欢姚窕，姚窕也喜欢那孩子，两个人要是能美满也是极好的......
“娘，你回去干什么。我这学期就住院子里了。你要是不在这，回来我都没口热乎饭吃......”拿着这个借口，姚窕把陈菊芳留下来了。
主要是她听说了钟不文赌钱的事情，她怕陈菊芳回去受什么伤害。一个赌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小燕，你要住宿？”开学那天，知道钟小燕打算在学校住宿的事情，楚小妍还挺惊讶的。
“嗯，我想住学校去。”感觉老在这里打扰哥哥嫂子他们也不太好，而且住学校也方便。大家都住宿，多认识几个同学，也挺好的。
“那好吧。”楚小妍见钟小燕东西都收拾好了，尊重她的想法。然后带她去学校报道去了。
她们是晚几天开学。
钟小燕到了宿舍还挺高兴，找到自己的床铺，麻利地把床铺好了。
楚小妍都不怎么插得上手。只能等钟小燕忙完，带她回去吃饭......“小燕，你住学校，周末回来吃饭吧。”
“好。”钟小燕应下，又添了一碗饭。等她回学校宿舍的时候，宿舍里人都到齐了。
“诶，你是叫钟小燕吗？你和那个楚小妍什么关系？”看到钟小燕回来，和楚小妍她们在宿舍打过照面的短发女生立马问道。
钟小燕感觉这女同学的语气让她有些不舒服，就随口敷衍了一句，“认识的关系。”
“这不是废话吗？傻子都看得出你们认识。”那短发女生撇撇嘴道。
“怎么了？楚小妍是谁？”后到的几个人有些不明所以。
“楚小妍你们都不认识？那可是服装专业的风云人物呢。听说好多男同志都对她有那意思......”那短发女生见宿舍里的目光集中过来，立马展开了描述。
当然，鉴于她表姐喜欢的男同志对楚小妍有好感，中间免不了添油加醋说几句主观臆断。
还有这事？听这个同学的描述，感觉她嫂子在学校真的很受欢迎啊......钟小燕心里嘀咕。感受到对方说到后头越来越拈酸的语气，忍不住怼两句。
她嫂子有魅力，长得好看，是她嫂子的错吗？明明是那些男同志单方面的想法，偏偏最后却把错处归咎于女人，真是讨厌得很......
宿舍里的人看钟小燕皮肤黝黑，身子骨壮壮的，这会儿叉腰怼人，中气十足，猜是个不好惹的，赶紧散开。
那短发女生看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本事做，还不让人说了？钟小燕，你算老几？”
嘿！她这暴脾气！钟小燕火一下就上来了。她嫂子做什么了？拒绝别人还有错了？说她嫂子欲擒故纵，擒谁啊？有毛病吧？
她虽然平时在学校读书，但放假回家，力气活也没少干，这会儿对上一个瘦杆杆，那优势立马就出来了。“你说我算老几？”
“你还想打人？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打我，我明天就告诉老师，让你背处分！”赵芳芳梗脖子，嘴里说着话，气势却弱了几分。
“哼，我才不打你呢。”钟小燕“嗤”一声，“为了你这种人背处分不值当，不过你那张嘴再敢乱喷粪，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怕了就怕了，说这些干什么？”赵芳芳见钟小燕松手，立马硬气上了。
“呵呵。”钟小燕回了一个冷笑......
对于小姑子在学校给她争面子这事儿，楚小妍自然是不知道的，因为她小姑子也没给她说，周末回来吃饭就给说点有趣的，好玩的东西。
钟继军最喜欢听他姑姑讲故事了，每次都是聚精会神的，有时候电视也不看，就听他姑姑说。
楚小妍顿时觉得钟小燕学文学这个专业还真是选对了，以后说不准钟家要多一个妙趣横生的作家。
至于她的美容事业，她已经找到继承人了。本来当时是说和小燕一起研究点水啊，乳啊的出来，但小燕对这个没兴趣。
倒是小萝卜头对这个有兴趣得很，坐在桌子面子，瓶瓶罐罐地胡乱倒腾一下，看起来欢喜得不得了。
当然暂时还没出什么结果，但是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嘛......
没过几天，楚小妍也开学了。
开学后，楚小妍和姚窕没这么多时间了，不过因为提拔了朱凤兰这个小组长出来，在外面的服装事业也在循序渐进当中。她们还在接触纺织和染色的一些老师傅，为以后做铺垫......
转眼便到了十月。楚小妍开始期待她积分的入账。当然，在此之前，她得先把刚入手的房子好好装修一下......
原来那个180平的房子被她作为服装根据地了，她得给饭店另外找个好位置。
大亮同志做事相当靠谱，在她提后没两个月，就找到了一个相当符合她条件的房子。两百平，还是二层，又处在一个人流往来的当口，优点显而易见。
当然，价钱也很贵就是了。比之前那个180平的房子贵了一半还多。
但对比后世，这已经是相当便宜了。楚小妍想到家里厚厚的一沓钱，也没什么犹豫，立马就买了。颇费周章地走了一番流程后，那房子终于到了她的名下。
十月拿到小本本，楚小妍立马就开始装修。改革开放的号角马上就要吹响，她要做第一批吃大螃蟹的人！
除了装修，桌子、椅子、凳子，那些都是需要打的，于是钟国良就去找了何师傅。
何师傅一听又是个大单，激动坏了，当即就收了定金开始做了。桌子二十张，先做着，长凳四十条，另有靠背椅，这个是一百二十条。另外还要削筷子，打橱柜。
这么大的单子，真是让人高兴。要说他认识国良同志真的是一件天大的幸事。摇篮车和学步车，他们现在还能接到一些订单。
而且因为摇篮车这些，知道他们的人也多了，今天这个来打一件，明天那个来打一件，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特别是国良同志时不时地还给他们来个大单子。甚至为他们做介绍。
像有一次，一个人上门，说是国良同志介绍的，然后定了好些个东西，还说以后还会介绍人来......
说句实话，靠着国良同志真是挣了不少钱。所以他又请了杨老头一顿饭，毕竟当时是杨老头带国良同志来找他的......
一做一做，何大光做好几张桌子的时候便到十月中旬了。
十月中旬，金秋送爽，柿子熟透了。
院子里一大群小娃娃早就盼着了，每次都要张望一眼，确定熟了之后，每天就拿着个网子站在树下兜柿子。
十月的柿子甜甜的，软软的，味道很好。小娃娃们也知道好东西不能一次吃完，就商量一天吃一颗。
结果吃了两天，第三天他们从小浩家看完电视出来的时候，发现地上掉了好多颗柿子，然后一个有点胖、有点高，穿得破破烂烂，看起来邋邋遢遢的人在捡柿子。
“是许会文。”钟继东艰难地辨认出来。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的刘豆豆十分震惊。眼前这个人居然是许会文？许会文这学期没来上学，他还奇怪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又回院子里来了，还变瘦了好多......
许会文回头，看见钱大娃几人震惊的眼神，快步捡了几个柿子，扭头就跑。
“许会文怎么了？”刘豆豆看见人走了，也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饿了。”钟继军道。他感觉是这样的，看起来好久没吃饭了一样，他刚看到许会文看着柿子吞口水了......
“他饿了，也不能来我们院子里打柿子啊，打地上，都烂了，不能吃了。”程小波有些惋惜道。
“他饿了应该找他娘。”刘豆豆点头。
“万一他娘不管他呢？”钟继东想起很遥远很遥远的记忆，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娘怎么会不管他呢？”刘豆豆不解。他要是不吃饭，他娘可担心了。
就是会有这样丧天良的娘啊......坐在屋门口的刘雪莲听见几个娃娃的对话，不禁叹了口气。
许会文打柿子是她默许的。她开始没认出来，只看一个不咋认识的脏娃子拿根杆子一直在打柿子树，本想呵斥几句，却发现是许会文。
这孩子瘦得厉害了，看到她，声音小小地喊了一句“刘奶奶。”
想起刘霞子，还有那时对许会文这孩子的对待，她大概猜出了一点东西。于是她让许会文换了个有兜子的杆子网柿子......
“嗖嗖～”许会文提着袋子里的几只柿子急急地奔出了院子，然后找到了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开始吃柿子。他娘总打他，他不敢回家。饿，也不敢跟他娘要饭吃。
昨天经过院子来看看的时候，正好看到柿子熟了，就想进来看一看，或许能吃两个。
以前每年他都能吃到很多很多个的......想到以前，许会文忽然就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