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电话里,戴行的声音听着很急。
一想到他们年前的失踪案还未调查完,纪今歌心下有些了然,便道:“什么事戴队你尽管说,还是那件失踪案吗?”
戴行嗯了声:“你现在有空吗?有空的话,就来一趟警局。”
纪今歌没有犹豫,直接应了下来:“好,我马上到。”
夜色稍晚,寒风凛冽。
挂了电话后,纪今歌换上干净的衣服,驱车去了警察局。
这个年,戴行他们过得并不顺利,案子笼罩在心上,就像是压了一层迷雾,挥之不去,连带着局里都是低气压。
纪今歌到的时候,警队里其他人都在。因为失踪案的事,大家都没有休息好。
“戴队。”纪今歌敲了敲门。
戴行放在手里的事,看了过去,他很勉强地扯了扯唇角,“小纪来得正好。”
说着,他招呼着纪今歌过去,跟其他人介绍道:“纪今歌,之前也在我们队里,现在在五楼特别行动队。”
纪今歌笑着点头示意。
她离开后,警局又来了新人,这些人不了解五楼,自然地也就没见过纪今歌。
随后,戴行又道:“小纪,你跟我来办公室,我单独跟你商量。”
“好。”纪今歌应了声,跟上了戴行的步子。
进屋后,戴行就直接道:“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打电话通知过陆队,跟他说了借人的事。”
纪今歌眨了下眼,也能理解。
她现在所属单位是五楼的特别行动队,陆爻才是她的顶头上司。只要是关于工作上的,她都得事先跟陆爻报备,不能擅自行动。
戴行又说:“陆队已经同意,并让你注意安全。”
既然是“注意安全”,那想必是出外警的事,纪今歌稍顿,“戴队,究竟是什么事啊?”
戴行沉吟了声,说:“之前的失踪案我们已经查到线索了,但没有确凿的证据。”
他一边说,一边把桌上的文件递过来,“你先看看这些资料。”
纪今歌接过后,认真地研读起来。
这起失踪案得从四十年前算起,但前二十年里,失踪人口并不多,很有规律地半年或者一年消失一个。而后二十年里,失踪人数就开始密集起来,有时三个月就失踪一个,有时甚至一个月就能失踪一个。
在这些失踪的人口中,基本都是18-25岁的年轻女性,这些女性要么出身偏远山村、家里重男轻女,偏见很深,就算不见了也不会伤心难过;要么就是无父无母、从小被孤儿院收养的孤儿。
也是因为如此,她们失踪后,并没有人为她们报案。
“我们调查到这些失踪的女性,小时候都待过一个福利院。”戴行开口道:“这个福利院叫康乐,我们也调查过,成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
“这里是照片。”戴行又拿起了一份资料,“康乐福利院在业界评价很高,他们有自己的学校、医院、社区,等孩子们毕业后,校长会直接送他们出国深造。但这些孩子出国后,回来的很少,也没人知道她们在国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纪今歌抿唇,她看着这些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里有负责人、校长、以及各位老师们。
她仔细地瞧了一瞧,发现照片里的负责人有点眼熟。
纪今歌向来记忆力很好,但这个人却让她半点都想不起来。
“怎么了?这照片看出了什么吗?”戴行见她一直盯着照片,眉梢一跳,开口问道。
纪今歌指了指照片上的负责人,“这个有点眼熟。”
戴行看了过去,解释:“这人叫阮文赋,是东阳花集团的董事长,也是他投资的这家福利院。”
照片上的人,他们都逐个逐个地调查过。但除了那些失踪女性基本都来自这家福利院外,并没有任何嫌疑。
这也是让他们最头疼的。
那些年轻女性就是在这世界上蒸发了一样,没有线索,也没有半点蛛丝马迹。
听戴行这么说,纪今歌这才恍然大悟。
她想起来了——
她之前和黎琼女士去玫瑰城堡参加林博文举办的宴会时,见过这男人,黎琼女士还带着她引见过。
难怪她会这觉得这个男人眼熟。
纪今歌回:“我见过他。”
“哦?”戴行来了兴趣,“怎么说?”
纪今歌把来龙去脉跟戴行说了,“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其他的不了解。”
想来,他跟黎琼女士有合作,才带着她引见的。
戴行没勉强,又继续指着照片上另一个中年女人道:“这是福利院的校长,叫乌海之,之前是一所公立学校的老师,后来被东阳花挖来做校长了。”
纪今歌点头。
戴行把照片里人一一介绍完毕,“这就是福利院人员的全部资料,我们也暗自检查过,么没发现疑点。”
纪今歌嗯了声:“那戴队,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戴行没立即回答,而是从桌上又拿起了一份资料递给了纪今歌。
纪今歌茫然地接过,翻开来。
资料是一个年轻女孩子,资料详细,姓名、年龄、住址、生平事迹都有,但唯独头像那栏却没贴照片。
她正翻着,就听戴行道:“康乐福利院虽说有嫌疑,但没有直接证据,我们不好立案调查。”
纪今歌有些明白了,“所以要派人打入福利院内部?”
那个人正好是自己。
戴行嗯了声,“这份资料就是你要代替的人。”
因此,这份资料才没有头像。
纪今歌顿时便明白了。
戴行又说:“康乐福利院管理严格,想进去难上加难,除了那些新入院的孩子外,就只有老师这一个途径了。”
福利院收养孩子的年龄在10岁以下,他们没那么小的警员,年龄上不合适,唯有老师这块是合适的。
“嗯。”纪今歌心下有几分不解:“那戴队怎么想着找我了?”
警察局里还有其他人,不一定轮得上她。
戴行没隐瞒,直说:“我和范子虽然是老警察了,也有办案的经验,但福利院的人是知道我们的,而警队新来的年轻人倒是符合,但他们没有办案经验,拳脚功夫也不行。想来想去,我也只能想到你了。”
纪今歌虽然也是去年才分来的,但她已经办了好几件案子了,经验是有的。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是特别行动队的,能力自然要比他队里的其他年轻警察好的多。
纪今歌咬了下唇,她没多想,最终点头应了下来。
她既然是个警察,就要服从命令,也断然不能贪生怕死。而且这件事,也是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
“好。”
见纪今歌答应,戴行心头也松了口气,眉眼一展笼罩了一个月的阴云。
纪今歌顿了下,说:“戴队,这件事如果是我妈问起来,你别跟她说,我怕她担心。”
戴行收起了眉间的笑:“放心吧,我都知道的。”
他是知道纪今歌的父亲的,在他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听过她父亲的名字。
他还想着毕业以后能跟着她父亲干,但现实往往比想象中的更残酷,他还没毕业,就听到她父亲因公殉职的消息了。
纪今歌笑了笑,她收起资料:“那戴队我先走了,进了福利院,我会随时跟你们联系的。”
戴行:“好。”
纪今歌跟警队里其他同事道了别。
出了警局后,天已经全黑了。
她刚下楼,迎面就碰上了白丞。他穿着黑色风衣,身高腿长,俊美的脸上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玻璃镜片遮挡住了摇曳生姿的狐狸眼,更显得斯文儒雅。
纪今歌已经有好些时日没见过白丞了,这个年,也不见他出来发个消息。
“胡医生。”她主动打了招呼,“好巧。”
妖族对气息的感知能力比人类强得多,早在纪今歌下楼后,白丞就感知到了她的存在,他推了推架在鼻梁的眼睛,眉眼里有些疲态,笑了下:“是挺巧。”
纪今歌:“你怎么在这里?”
白丞:“过来办点事。”
纪今歌没问具体什么事,又开口,客套地问道:“这个年没见过你,在忙些什么?”
提起这个,白丞就有些疲惫地取下眼镜,他揉了揉高挺的眉骨,“回青丘办了些事。”
青丘族长年迈,想要把位置传给下一任。
他父亲和另一只六尾狐,都是候选人之一。
为了这事,父亲连夜把他叫回了青丘。族长和几名长老开了三天三夜的会,最后决定将位置传给父亲。
父亲上任后,他作为狐族少主,要忙的事自然也多了起来。
纪今歌噢了声,“那胡医生,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白丞点头,在纪今歌转身离开,走到大门口时,他又出声叫住了她。
“怎么了?”纪今歌回头,“胡医生,你还有别的事吗?”
白丞摇头,补充道:“那只狐妖我还在调查。”
他现在是青丘少主,能力范围也大了很多,“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纪今歌愣了下,随即弯起了唇角,“好,谢谢你。”
纪今歌笑起来很好看,杏眸弯弯,眸底清澈潋滟,透着一抹清甜。
莫名地,白丞心脏也跟着一跳。
纪今歌大步离开了警局,白丞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小幅度地勾了下,笑意温柔浅淡。
他确实挺喜欢她的。
但与陆爻的那种喜欢不同,他更多的是欣赏、赞美。
至于陆爻,那只闷骚的猫儿,永远不会把自己的喜欢宣之于口,甚至还故作傲娇倔强。
-
纪今歌抱着一堆资料回家。
屋里很黑,她开了灯,看着地上摆放着物件,一一收了起来。
等看到林榆送来的相册后,她心里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他具体去了哪里。
想到这里,纪今歌摸出了手机,点开微信。
但几个小时前发的消息,林榆并没有回,电话也没有一个。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在半个小时前,陆爻给她发来了消息。
他发的奇奇怪怪又简简单单:【任务小心,有事就打电话给凤娴。】
他后面还补了一句:【找我也行。】
纪今歌忍不住笑,看来,他已经知道自己要去了福利院了。
也是。
这件事他肯定是知道的,毕竟戴行是要通过他才能联系自己的。
纪今歌笑着敲字:【好,谢谢队长。】
陆爻回得很快:【嗯。】
…
去福利院报道的日子,定在了八号。
还有一天的时间,纪今歌也熟悉了戴行给她的档案。
她要顶替的这个女孩,叫戚音。
这个女孩子自小父母双亡,跟着奶奶一起长大,但在三年前,奶奶因为癌症去世。她性格开朗,跟谁都能处成朋友,丝毫没有留守孩子的自卑孤僻。
毕业后,戚音想做一名老师,但她资历不够,去不了好学校。就在这时,她看到了福利院的招聘——
她自小就没有爸妈,看到福利院的孩子们后,引起了心里的共情,当即决定留在孤儿院里。
纪今歌将戚音的资料都背了下来,把自己也带入了她。
去福利院的头天晚上,纪今歌躺在床上,紧张地睡不着觉。
她这还是第一次做卧底工作。
纪今歌摸出手机,想找个人聊聊,缓解一下自己内心的焦虑与紧张。然而她点开微信后,却不知道发给谁。
纠结片刻后,她大着胆子点开了陆爻的头像。
纪今歌正编辑着资料,窗边又有身影晃动。
——是那只黑猫。
自从知道黑猫喜欢翻窗台后,她就特意留了个缝。不过有时候她睡得早,不知道黑猫夜晚有没有来过。
黑猫一来,纪今歌就止住了给陆爻发消息的念头。
她拍了拍床头,示意它过来。
黑猫也没有犹豫,没舔毛,直接就跳上了床头。
它蹲在纪今歌枕头旁,开始为自己梳洗。
今晚纪今歌心里藏着事,没有去揩它的油。她侧躺在床上,单手托着头,声音闷闷地,“小猫猫,明天我就要去福利院了,心里好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办案,完全要靠自己。
上次在北城,有陆爻在;后来在温泉山庄,也有他在。
好像每次有事,他都会出现。
黑猫闻声停下了动作,它抬头,漂亮猫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纪今歌没把黑猫当做外人,说着自己心里的不安。她忍不住轻叹,“要是我办砸了,怎么对得起大家的信任。”
她眉头紧皱,小脸更是苦哈哈的。
哪里还有以前又甜又元气的范儿。
见此,黑猫突然踮起了脚,用毛绒绒的猫脑袋蹭了蹭她的脸。
纪今歌愣了下,没想到黑猫会主动蹭她。
脖颈处被它蹭得很痒,感觉有猫毛在脸上飞,但纪今歌心里却很暖,她伸手摸了下黑猫的油光水滑的脊背,“你是在安慰我吗?”
黑猫尾巴甩了下,它没回应,而是继续蹭了蹭她。
纪今歌咯咯地笑起来,“谢谢你,小猫猫。我不紧张了呢。”
黑猫:“……”
它看了看纪今歌,重新坐回到了床头的位置。
不知是不是黑猫的“安慰”起了作用,这一晚,纪今歌睡得很香。
等隔天醒来时,黑猫还没走,依旧趴在她的床头。
它也还在睡,四只猫脚脚伸展开来。
她忍不住咦了声。
黑猫听见声音,瞬间清醒过来。它动了动耳朵,跟着就站了起来,它伸了伸懒腰,但没有一副要走的样子。
纪今歌赶时间,没去理会黑猫为什么还没走。
要是像往常,她还没醒,黑猫就早早地离开了。
一个早上,黑猫都随着纪今歌跟进跟出,她洗漱它跟着;她吃早饭它跟着;甚至她穿衣服时,它也在门口守着。
直到纪今歌收拾完,准备离开。
黑猫“duang”的一声,从桌上跳下来,身上的猫毛也跟着颤了颤,它迈着猫步走过来,就在她腿边坐等着。
纪今歌恍惚之间便全然明白了,她试探性地开口:“你是不是担心我的安全,要跟我一起去福利院?”
黑猫抬头看着她,湛蓝色猫眼似星辰大海那般,神秘又漂亮。
随后,它主动冲纪今歌喵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