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舒这个字，纪今歌脑海里闪过了一丝熟悉感，“陆队。”
她转头，刚想同陆爻说，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后。明明动作幅度不大，却像是贴了上去。
“……”
她哑然，身子也不由得往后倒了倒。
“怎么了？”陆爻虚虚地扶住了她的腰肢。
纪今歌借着陆爻的手臂，站直了身子。抛掉刚才萦绕过来的暧昧涟漪，她清了清嗓子，开口：“之前听小桃说，张小姐有个闺蜜就姓舒，舒小姐离开海城后，与她还有书信往来。”
她只记得书信里的那首诗句了，至于字迹——她需要同这本书的批注作对比。
陆爻稍顿，沉吟道：“等回海城后，我们先回礼山公馆去看看。”
纪今歌点头：“好。”
那封信还留在礼山公馆里，只要比对上字迹，就能确定僵尸的身份了。
而且一旦确定姓舒，那可搜查的范围就小了一圈。
想到这里，纪今歌忽而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半个多月前，她从礼山公馆离开时，曾遇到一个张小姐朋友的后人，说是想故地重游，见见故人，却没想到曾经的高门大院改成了现在的公馆。
当时纪今歌看见了那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但并未生疑。
现在想想，那轿车里的人会不会就是凶手僵尸？
纪今歌越想越胆寒。
假如车里人就是她，那她与凶手仅仅只有一车之隔。
“看来——”陆爻皱着鼻子，忍住着发霉的味道，环视一圈“狗窝”，开口道：“这里已经没有别的有用的线索了，我们回去吧。”
纪今歌收好《徐天师游记》，应道：“好。”
彼时，小林就在屋外守着，见两人出来，连忙迎上来，笑呵呵地问道：“纪警官，可有什么发现？”
纪今歌张了张口，话音还没出来，就听见身边陆爻凉凉地开口：“案件还在调查阶段，暂时不方便透露。”
小林眨眨眼，一脸傻狍子的无辜模样。
他也是警察呀！
虽然只是地方上的小警察、跟纪警官这种市里的不是同一级别，但也是警察呀！
纪今歌心头隐隐有些好笑，但忍了忍，“如果还有关于阿骁的，记得通知行动队。”
小林哦了声，又恢复之前憨憨的模样。他那双黑漉漉的眼睛看着纪今歌，拍了拍胸脯，一个劲儿地保证，“放心吧纪警官，有什么情况我一定第一个反应。”
纪今歌弯唇：“好，谢谢。”
话音刚落，也不等小林回答，陆爻就没什么语气地开口：“走了。”
纪今歌眨了眨眼，大步跟上陆爻的脚步。
小林看着这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迷茫地扣了扣头。
他虽然看不出纪警官身边那位警官的身份、修为，但从他的气场来看，估摸是不好惹的。
-
昨晚下着雨，行动队的车停在小镇外。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两人才到了停车之地。随后，纪今歌主动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陆爻已经两晚没好好休息了，回去的途中，便由她开车。
“直接回礼山公馆。”
上车后，陆爻开口道。
纪今歌应了声。
她快速调整好座椅，扣上安全带，又在出行软件上输入目的地，导出了路线。
“陆队。”
她转头，刚想同陆爻说一句“我出发了”，就看见他头枕在椅背上，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
——看来他是真的困了，不等她开车，就睡着了。
纪今歌立马闭上了嘴，准备一开始视线时，又看见他的安全带没扣。
“陆……”
纪今歌张了张嘴，想提醒陆爻一声，但联想到他已经两个晚上没好好睡觉了，又不忍心叫醒他。
她轻手轻脚地靠近，右手单手撑在手把上，另外一只手去够他身侧的安全带。
陆爻呼吸很浅，只有靠得很近很近，才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可能是对气息敏感，他不像牧津那样搔首弄姿、喷点什么斩女香水，他身上有的只是洗衣粉甘冽的清香，或者阳光晒到皮毛上的干净味道。纪今歌很喜欢他身上的气息，给人一种很足的安全感。
纪今歌视线不经意地落到他的脸上。
他脸很白，不是那种没有气色的白，脸庞如玉，瓷白无暇；弯曲卷翘的长睫落在面皮上，投下一小片扇形阴影。鼻梁高挺，唇薄而艳。
纪今歌盯着他的唇看了两秒，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
她有些慌乱地扣上安全带，手却不经意地碰到了他。
陆爻缓缓地睁开了眼。
这么一睁眼，两人的视线瞬间便撞在了一起。
纪今歌望进了这双漆黑幽沉的眸子里，心脏咚咚地跳了起来。
“嗯？”
陆爻声音微微沙哑，落在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纪今歌半边身子都有些酥软。
“我、我看你没扣安全带，想帮你来着。”纪今歌红着脸，窘迫地解释。
“我还没睡着。”陆爻唇角微牵，“你可以叫我的。”
纪今歌：“……”
她忙不迭地缩了回去，“下次一定。”
说完这句话，她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她刚刚在说什么啊？说什么下次一定？难道她还想再帮陆爻扣一次安全带？
陆爻没有揭穿，只是笑着应了声，“好。”
纪今歌咳嗽了声，掩饰着尴尬，“那陆队、你接着睡，我开车了。”
“嗯。”
陆爻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心头愉悦，甚至想变回原型，晃荡起猫尾巴。
纪今歌故作镇定地踩了一脚油门，将车开上路。
陆爻也确实困了，纪今歌开上车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纪今歌时不时看他一眼，等到了红绿灯处时，她拿起车后座里的毛毯，盖在了陆爻的身上。
即便是猫科动物，也要好好保暖。
-
天晴了，回程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约莫三个小时后，纪今歌把车子停在了礼山公馆大门前。
陆爻也在这时醒了过来，他看见身上盖着的小毯子，唇角无声地往上翘了翘。
纪今歌没注意到他唇角的弧度，“陆队，你醒了？睡的怎么样？”
想着让他多睡会儿，这一路她开的也很稳。
陆爻抬眸，看着纪今歌亮晶晶的杏眸，心头的愉悦未散，“嗯。”
说着，他拿掉身上的小毯子，“走吧，回公馆里。”
纪今歌：“好。”
两人回来的突然，连茅叔都吓了一跳，他连忙迎了上来，“少爷，您回来了。”
陆爻嗯了声：“查的怎么样了？”
茅叔回：“我找了当年在码头工作的小妖，得了那段近十年的出国名单。”
陆爻：“嗯。”
说话间，三人便到了那间废弃的后院里。
一进院，入眼的便是满目荒凉。自从小桃陷入沉睡之后，后院也没了生机，一副衰败凋零的寂冷模样。
纪今歌心头有些感触。
明明大半个月前，她还和小桃坐在桃树下纳凉聊天、谈天说地。
想到这里，纪今歌鼻头酸涩得厉害。她深吸一口气，一脚踏入那件破旧的闺房里。
舒小姐留下的那封信是她后来放的，她知道位置，轻而易举地便找到了。
“陆队。”纪今歌把信件递到陆爻的面前。
“你看吧。”陆爻没接。
纪今歌重新打开了信封，又拿出了那本《徐天师游记》，认真地比对起两者的字迹来。
然而她看了半天，依旧毫无头绪。
如果是现代字，她还能对比出个一二三来，但像这种毛笔写的小楷，甚至还是繁体字，她看着有些头疼。
“陆队。”纪今歌看向了陆爻，“这两幅字体有什么区别吗？”
陆爻活得久，肯定比她清楚得多。
陆爻视线落在信封上，“没有区别。”
“嗯？”
“没有区别。”陆爻重复了一遍，“是出自一个人。”
纪今歌听罢，眼神不由得亮了亮。
所以，凭借着这两者字体已经可以确定阿骁的前主人就是舒小姐了？
不过看这字迹，那舒小姐应该是个人类。那她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变成了现在不人不鬼的、需要人血度日的僵尸？
陆爻：“把这次收起来带回去行动队研究。”
纪今歌应道：“好。”
说着，陆爻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茅叔，“茅叔，把你整理好的名单交给我。”
茅叔：“好的，少爷。”
这次陆爻回来的突然，那份名单的茅叔并没有带在身上，跟陆爻说明了原因后，他便回房间去取了。
纪今歌走出闺房，又走到那棵枯朽的桃树面前。她伸手摸了摸皴裂的树皮，微微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不是小桃听见了她的叹气声，干枯的桃花枝伸展了过来，树梢蹭了蹭她的衣角。
纪今歌眼睛登时瞪大，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陆爻，“队长！小桃她……”
“她没醒。”陆爻无奈地打断了她的话，“她只是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靠近，下意识地靠近。”
就像是遇冷的人，碰到了温暖的躯体，也会不自由主地想靠近取暖。
“这样吗？”
纪今歌心头有些失落。
陆爻走过去，看着她的背影，想伸手把她拥抱进怀里，但手举到了半空中，最终还是忍住了。
“会醒来的。”他缩回了手，沉声回答，声音听着有些缥缈，“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纪今歌张了张口，最终没说出心里的酸楚。
她是怕等她老了，甚至是去世了，小桃才会醒来。
她是人，没有漫长的生命。
纪今歌深吸了口气，将所有的想法埋进了内心的最深处，转头，还是对着陆爻轻松地笑笑，“陆队，我们回行动队吧，凤队他们应该也回来了。”
陆爻转移了视线，眼睑半垂，将眸底的情绪遮盖：“嗯。”
两人并排走出废弃的院门时，远远地便看见了大婶。
大婶也看见了他们，快步朝这边走来，脸上还挂着笑：“纪小姐什么时候来了？”
纪今歌唇角翕动，还未说话，大婶就抢在了她前面，“纪小姐中午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做去。”
大婶很热情，连眉眼里都是笑意。
纪今歌刚想着怎么拒绝，就听陆爻道：“这次只是回来拿个东西，不用为我们准备午饭。”
大婶失落地哦了声，“这样啊？”
她顿了下，又道：“那等这段时间忙过了，纪小姐一定要来家里吃饭呀！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纪今歌：“……”
在礼山公馆住了半个月，他们完全把自己当做了家人。
纪今歌抬眸看向了陆爻。
陆爻接收到她看过来的目光，唇角无声地牵了牵，替她应了下来，“好。”
大婶随即眉开眼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应下了大婶的“邀请”，纪今歌才同陆爻离开了礼山公馆。这会儿茅叔已经带着调查完的资料，在门口等着他们了。见两人出来后，他便把文件递了过来，“少爷，这是全部的资料了。”
茅叔办事效率还挺高。
这件事是陆爻昨天晚上才吩咐的，没想到他一晚上就办了下来。
陆爻收起了唇角的弧度，“嗯。”
说完，他刚准备带纪今歌走，再次被茅叔叫住了。
“少爷。”
陆爻停下脚步，大“还有什么事？”
茅叔：“刚刚接到夫人助理的电话，说是夫人这个月就会回来了，但没说是具体哪一天。”
纪今歌听着茅叔这话，悄悄地竖起了好奇的耳朵。
陆爻生的这么好看，儿肖母，那他妈妈应该也是一等一的大美女。
“嗯，我知道了。”
陆爻沉默片刻，又道：“我这几天在忙警局的案子，她回来后，你看着安排。”
茅叔点头，“是。”
…
回到警局时，已经十二点了。
这个时间正好接近饭点，纪今歌与陆爻一到警局大厅，就看见了在楼下拿外卖的戴行。
明明就两天没见，戴行似乎老了一圈，连鬓角都花白了些。
看来这件案子给他的压力很大。
不过想想也是——
外界不知道有僵尸的存在、也不知道警局里还有个行动队。因此，外界的所有舆论力量都落到了他的头上。他这两天平均一天下来要接三四个局长的电话。而且这起杀人案已经在网上爆了出来，海城警局也几乎成了全海城、甚至是全国的焦点。
见到纪今歌与陆爻，戴行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个强人所难的笑，“陆队，小纪，你们这是才出任务回来吗？”
纪今歌看着他，忧心开口：“戴队，你……还好吧？”
“没事。”戴行揉了揉太阳穴，又看向了陆爻，“陆队，调查得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
“有。”陆爻回。
戴行眼睛骤然一亮，然而他还没高兴完，就被陆爻无情地打断了，“但抓到人还要时间。”
那只僵尸看起来修为不浅，若是真有心躲避的话，光凭行动队还真难抓到她。
戴行心头有些失落，“有眉目就行。”
至少他也能缓解下压力。
陆爻：“嗯，我们会尽快抓到她的。”
戴行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那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
陆爻没跟戴行客气，“好。”
和戴行道了别，纪今歌同陆爻刷卡上了楼。这会儿凤娴与巫元正已经回来了，正和白丞一起反复观看从民宿带回来的录像。
“陆队。”
是凤娴第一个发现两人回来了，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陆爻没应，直接开门见山：“有情况吗？”
巫元正回：“民宿里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确定这只僵尸道行很深，恐怕不止百年的修为。”
他做道士这么多年，也遇到过好几只僵尸，但有那么强烈的蓝光的，只有她一只。
陆爻皱眉，又看向了凤娴，示意她的调查结果。
凤娴也摇了摇头：“监控录像从他们入住那天起就坏了，民宿也一直没修好。”
现在民宿里给的，就只有阿骁与那个女人入住那天的视频。
纪今歌听着，心头微微骇然，惊愕那舒小姐竟然有这么高的修为。
说着，陆爻也打开了茅叔查到的资料。
这些出国人员的资料，确实有一位姓舒的商人，他曾任民国财务部的部长。当那些侵略着打进海城后，他果断带着一家人登上了远渡重洋的轮船。
谁也不知道那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船只有没有安全到达大洋彼岸。
当初跟着这艘轮船的，还有一个在轮船公司任职的妖族，然而这个任职的妖族最后也没回来。
茅叔还连夜查了这艘轮船的到港信息，但依旧毫无所获。
也就是说，这轮船像是全军覆没、消失在了大海上。
看完资料，整个行动队都有些安静。
纪今歌猜想，会不会就是在海上的那段时间，才让舒小姐变成了僵尸？
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僵尸的形成，需得是聚阴之地。
那海上——
水为阴，是不是最佳的养尸地？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出自己的想法，一道电话铃声打进来，打破了这份平静，也打断了她想说的话。
是行动队的电话。
凤娴起身去接听了电话。
不到两分钟，她就折返回来了，“陆队，据守在林博文家的山雀说——”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下意识地看了眼纪今歌，“林榆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