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舒晚便无惧松元给她送来的“食物”。
但同时,她也成了松元养在手里的宠物,随时可以丢弃,也随时供他发泄。两人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不老不死,不死不灭,有时松元开心了,甚至会拉着她缠着要几天几夜。
舒晚也明白,自己的实力与松元比起来,宛如以卵击石。
她乖巧安分,松元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也绝不再像以前逆着他的话。
这样的日子,她隐忍了近乎百年。
直到一位自称是徐天师的弟子找到了她,说是可以帮她除掉松元,但必须加入一个叫“青峰会”的组织。
这个青峰会是她成为僵尸后才知道的。她不知道加入青峰会后,会不会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外一个牢笼。但为了摆脱松元,她还是选择答应了。
与青峰会的道长约好,她把松元引到了提前布置好的阵法中。
这一百年来,她表现得乖巧听话,收起了所有的刺,这才让松元逐渐地放松了警惕,对她很是信任。
进入阵法,舒晚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不过,松元既然是上千年的僵尸,实力自然是深不可测。是以,进入阵中不久便发现了端倪,他刚想离开,就看见一身道袍的天师出现。
两人很快就缠斗在一起。
因为阵法的辅助,松元很快便败下阵来,他反应过来,大声叫着舒晚的名字。
舒晚从暗处走出来。
松元紫眸凝视着她,几乎目眦尽裂,“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舒晚很平静。
松元:“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自问这一百年来,对她不错。
舒晚露出了尖牙,大声道:“是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
这一百年来,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不能见阳光、像只生活在阴暗世界里的老鼠。
“你不知道。”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日日夜夜都想要你死。”
松元哂笑了声,笑容无力,“原来你这么恨我。”
“是。”
舒晚没有犹豫,态度冷硬。
她就是想要松元死。
她知道松元在一千年曾是个只手遮天的王爷,死后,尸身不腐,变成了不死不灭的僵尸。
但那又如何?
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即便是没有除掉松元,她也不想这样活着了。
松元踉跄地站起身来,他桀桀地笑着,“你说过,你要陪着我的。”
舒晚心头一跳。
下一秒,松元就朝她这边移形换影过来,用力地把她打出了阵法外。
舒晚感觉全身筋骨都要断了。
她虽然不会死,但会疼,会感受到外界的一切。
“既然如此。”松元大笑着,笑容狰狞,与之前清风拂面的俊美模样相背驰,“那就和我一起死。”
眼看着他要再次出手,天师便没有再犹豫,双手捏诀,嘴里默念着法诀。
不等松元的动作出来,刹那间,天空风云变化,一条巨大的金龙从云端盘旋而出。
也是在一瞬间,金龙直接穿过了松元的身体。
松元即便是千年的僵尸,但面对金龙、又加上身处阵法中,根本无力反击。
舒晚身上实在太痛了,她爬不起来,只是双手撑在地上,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阵法中的松元皮肉很快便干枯、腐蚀,最后变成了一具白骨。
天师捏了个火诀,那堆白骨便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舒晚看着,心头有跳脱现实的不真实感。
这么强的松元就真的这么死了吗?
她一百年不人不鬼的生活要结束了吗?
舒晚心头没有高兴,反而想才踩在云端,似乎随时都会掉下去。
她目光一直停留在白骨上,直到火光将其烧灭,化成一堆白骨,她的心才慢慢地落回到了原味。
这一百年,她并没有因为朝夕相处而爱上松元。
心头即便是有感激,也只是当年他在海盗之中救了她。
天师走过来,蹲下身,检查了她的伤势,“你伤的很重,如果要恢复的话,得需要新鲜的血液。”
说完,他摊开手掌,里面赫然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亮晶晶石头,“这是松元的修为,炼化了它,你就可以像他一样,站在阳光下。”
舒晚接下了石头,来不及说话,就看见天师站起了身来,“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事。”
松元死后,舒晚得到了自由,她炼化了石头,也终于见到了光明。
舒晚选择了回国。
近乎一百多年没回来,海城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了。她循着记忆里路,找到了好友的府邸。
可惜当年府邸早已变成了公馆,就连她也早早地就走了,连一个后人也没有。
回了国,她并没有很快乐的感觉。
这个世界,似乎真的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因为她的身份,她也从未想要去交新的朋友。
就在她孤苦无依之时,那青峰会送了她一份礼物——
她出国前养的那条小狗还活着,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变成了妖族。
如今小狗正被关在海城监牢里。
都过了一百多年,舒晚早已忘记小狗是怎么来的了,她只知道小狗叫阿骁,喜欢躺在她的脚下,同她一起晒太阳;她不开心时,它会将头搭在自己的腿上,很轻地呜呜的叫着,似乎在安慰她。
青峰会的人答应,他们可以放出阿骁,但是她必须要在海城制造混乱。
为了见到阿骁,舒晚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当天晚上,她就咬死了几个无辜的人类。这件事,瞬间便惊动了海城警察局,甚至连行动队的人都开始着手调查了。
而青峰会也说到做到,把阿骁送了过来。
都一百多年了,舒晚没想过再次见到阿骁是什么样的情况。但阿骁一眼就认出了她来,他变回原型,像以前那样,在她脚边蹭了又蹭,开心不得行。
舒晚摸了摸他的头,那一瞬间,她似乎又找到了重新活下去的勇气。
-
听舒晚讲述完,审讯室安静了片刻。
月光静静地流泻下来,渡了一室的清辉。
“那张梦露呢?”巫元正眉头微皱,“她可是张家的人,说起来也算是你好友的后人。”
舒晚笑:“她可不算。”
她知道好友阿芙的北京——她母亲只是张大人的小妾,身份低位。但人貌美漂亮,独得张大人宠爱,这让府中的那些个小妾们嫉妒得不行,就连主母看她也不顺眼。
阿芙也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只是她性格懦弱,经常受到其他兄弟姐妹们的欺负。
后来便出了洋人那件事。
她可以不去的,但张夫人在丈夫枕头吹了不少风,间接地逼死了她。
“张梦露可是张夫人嫡亲的曾孙女,这笔账,怎么不能算在她的头上?”
舒晚眼神有些疯狂,“既然阿芙是穿着嫁衣死的,那就让张梦露也穿着嫁衣死好了。”
她咬死了张梦露,一点点吸干她的血,又给她画上了精致的妆容,穿上凤冠霞帔。
以前她问过阿芙,是想要西式还是中式的婚礼。
阿芙想了想说:“还是中式的好了,西式拜的是上帝,不如老祖宗的三拜九叩。”
其实舒晚本不想对张家的后人怎么样,甚至会看在阿芙的面子上,在经济上帮一下他们。
结果那天在礼山公馆偶然间碰到张梦露,虽说她和阿芙隔了好几代,但眉眼里还是有些相似。
过后,她就找私家侦探查了当年的事。
这么一查,她才知道原来她当年离开海城没多久,阿芙就被家里人逼着上吊了。
纪今歌在门外听着这些话,心头复杂。
“那张家人也没什么可惜的。”
舒晚一点儿也不后悔,“全家都是卖国贼。”
审讯室再次安静了半秒。
巫元正点了点桌子,又继续问道:“那当初帮你的道士是谁?”
“不知道。”舒晚如实开口,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他跟我说,他是徐天师的徒弟。”
徐天师这个名字她有印象的,当年她看过他的游记,还细致地做了批注。曾经何时,她也羡慕他过得那般潇洒恣意,随心随安。
说到徐天师,纪今歌也沉默了下。
她刚从林榆那边得知,巫元正的祖上和闲心道长都是徐天师的徒弟,那舒晚口中的这个弟子又是什么人?是冒充的名讳,还是真有其人?
“陆队。”
纪今歌压了压耳麦,“阿榆没说过,徐天师还有另外一个弟子。”
陆爻压低声音嗯了声。
巫元正:“那阿骁是谁放出来的?”
照舒晚的说法,妖物局真有青峰会的人。
“是——”
舒晚张了张口,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忽地转移了话题,“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巫元正眉头皱得更紧了,“警察局不是你谈条件的地方。”
舒晚轻哦了声,她看着外面的月光,唇角翘了翘,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反正我的罪行你们都知道了,所以我说不说跟本案无关。”
巫元正看向了陆爻,想询问他的意思。
陆爻懒懒地把玩着手里的签字笔,他眸色偏深,有些看不透眼底的想法。
少顷,他沉了沉声,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