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去哪里聚餐是牧津定下来的，他直接选在了自己家里。
今天颜映和凤娴都没有来，在下班之前，纪今歌便自己一个人去下楼小超市买点了水果和饮料。
正选着水果，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席卷而来。
纪今歌动作停了下来，猛地朝后看了过去，这么一回头，便对上了一双幽深的黑眸。
这双眸子似是不见底的深渊，眸光如炬，冷冽锐利。
纪今歌心头一震。
紧接着，她视线落到这双眸子的主人身上。
男人个头高，身板挺拔壮硕。他穿着深色的西服，倒是将周身凛冽的气息掩盖了些许。
男人的目光从纪今歌身上移开，他拿起柜货的矿泉水，结完账，头也不回地离开。
纪今歌整个心尚未落回到原味，等反应过来后，连忙追了出去。
也不知是她出神的时间太长，还是男人太神出鬼没，等她出去时，外面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
纪今歌皱紧了眉。
她的感知没有错，之前自己被注视、被打量的感觉也没有出错。
虽说做警察不能只看感觉，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那所有的感知、感觉或许都跟这个男人有关。
纪今歌心不在焉地买完水果、饮料，提着袋子回警局时，正好遇上了刚出完外景的戴行。
自从舒晚的案子解决完后，这些天他都是春风得意的。
虽然在办案中，他们刑警队成了整个警局的活靶子，但最后的荣誉他们是独一份的。
“戴队。”
纪今歌主动打起了招呼。
“是今歌啊。”他视线落到纪今歌手上提着的水果袋子上，“这是出去采购了？”
“不是。”纪今歌回：“牧津即将升职了，我买点水果饮料给他。”
戴行哦了声。
马上要到下班时间了，陆爻还在办公室里等她回去。纪今歌同戴行说了声，正打算往电梯旁走，下一秒就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戴队还有事吗？”纪今歌回了头。
戴行没立即开口，倒是叹了口气。
纪今歌茫然地眨了眨眼。
戴行：“你知道林家的事吗？”
“林家？”
纪今歌眉头微蹙。
那个林家？
是林榆家吗？
戴行又道：“上午我们接到报案，说是长州道别墅发现了一具尸体。”他顿了下，“我们的人赶过去后，才发现是死的人是林博文。”
案子是保姆报的。
她头天晚上做完晚饭后就回家了，等她次日早上再来的时候，桌上的饭菜并没有动过。她以为是林博文胃口，就没有多想。
直到中午饭做好，她去敲门时，才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房间门没关严实，她大着胆子推门进去，看到床上躺着的林博文后，下意识去叫他起床。
她喊了几声，并未见林博文回应，她又去推了推他的身体，这才发现床上的人已经没了呼吸，连身体都变得冰冷僵硬了。
她大惊失色，慌不择乱地报了警。
纪今歌怔住，她不确定地开口：“什么？戴队，你是说林博文死了？”
“嗯。”戴行回：“初步判定是服用过度的安眠药，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二个小时。”
纪今歌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他怎么会想到自杀？”
戴行耸肩，“妻儿都死了，他活在这个世上也没了依托。”
纪今歌默然。
“我们在他书房里找到了一封遗言。”说着，戴行取出了一份装在证据袋里的书信，“我们已经去找司法核实了，他确实、是自愿的。”
纪今歌带上手套，从戴行手里接过了证据袋。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翻开了了这份遗书。
“霍灵罪恶滔天，但作为丈夫，这些年我非但没有制止她，反而去包庇她、纵容她，才造成了如今这个局面。我没有成为一个好丈夫，更没有成为一个好父亲。阿榆这些年，一直活在愧疚自责里，是我让他要爱他的母亲，是我一直跟他说他的母亲是为了他才变成这个样子。”
“这些年阿榆一直在赎罪，有太多的苦都是自己吃，有喜欢的姑娘，也知道自己配不上。那天他突然回来和我吃了个中饭，我便知道了他的决定。我纵然有太多不舍，但还是选择尊重他的决定。”
“霍灵死后，我就应该跟着走着，但我想到阿榆，他一个人孤苦地留在这个世上，一时忍下了心。”
“现在，阿灵和阿榆都走了，那我留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意义了。我死后，林家的全部财产会捐出去，帮助那些无辜的孩子。虽然我知道我做的这些微不足道，完全弥补不了阿灵的罪行，但这已经是我能为他们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知道妖族没有投胎轮回这一说，那么在阴曹地府，就由我替阿灵受十八层地狱之罚。”
“……”
纪今歌看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戴队，这封信……”
“是他的亲笔信。”
戴行打断了纪今歌的话。
纪今歌敛紧了唇。
其实自杀对于人类来说是极其困难的，尤其是临死前那几秒，是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折磨。
一个人既然下决心死了，那说明他真的就生无可恋了。
戴行叹着气，从纪今歌手里取回了信封，“林博文已经没有亲人了，这封信、我就留在痕迹科了。”
纪今歌轻嗯了声。
自杀的话题弄的两人都有些沉默。
戴行视线重新落到纪今歌提着的水果袋子上，“既然晚上有庆祝，那就早点过去。”
纪今歌回了神。
戴行：“那我先回去了。”
纪今歌：“好。”
-
等戴行上楼后，纪今歌才刷卡进了电梯。
她在楼下耽搁的时间不长，回到五楼后，巫元正已经提前走了。陆爻坐在她的工位上，双手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毛球，似是在等她回来。
“陆队。”纪今歌扯了扯唇角，大步走过来。
陆爻抬眸看了过来，眼神落到她的眉眼上，眉头一皱，“怎么买个水果回来，好像不太开心？”
纪今歌怔怔地回望他。
没想到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开心与否。
她摇了摇头，将在楼下和戴行的聊天内容同他说了。
陆爻听后，亦有些默然，随即又道：“在林博文看来，他只是做了他认为自己该做的事。”
其实这种人类之间父子情、母子情，他很陌生、也很冷漠，甚至会感到麻木、无聊。
这或许是跟他的种族有关。
他天性薄凉，这大概就是人类所说的感情缺失症。
陆爻看着纪今歌，心头乱糟糟的。
她是人类，就算为了她，他也会努力了解这些人类情感。
“你，”陆爻轻声道：“你不用难过，既然林博文已经做了决定，那自然要尊重他。”
纪今歌眨眨眼，“陆队，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没有。”陆爻收回视线，眼神有些不自然，“我只是实话实说。”
纪今歌唇角轻勾了下。
其实听到林博文自杀的消息，她并没有伤心或者难过什么的，她只是觉得惊讶，惊讶林博文最后会选择这样的结局。
如今事已至此，过去的事无法再改变，那便画上句号结束。
陆爻清了清嗓子，“走吧，其他人应该也快到了。”
纪今歌嗯了声。
…
牧津家离行动队不远，开车的话，大约需要二十分钟的车程。
这会儿正是下班时间，陆爻将近开了半个小时，才将车停在牧津的家门口。
牧津家境富裕，父亲又是高管，他所住的地方定然不差。
纪今歌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
牧津家是一栋三层楼别墅，装饰精美豪华，偌大的花园里还有家庭泳池，小型丛林。
不过蛇类嘛，就喜欢这类型的环境。
陆爻刚把车挺好，纪今歌就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味。
她白天没怎么吃饭，这会儿嗅到食物的香味，肚子很配合地咕咕了一声。
“今歌和队长来了。”
是白丞眼睛尖，看见了两人。
小院里已经摆好了桌椅板凳，还有烧烤架，气氛热烈。
纪今歌被氛围带动，笑眯眯地走过去，打开了食品袋子，拿出了饮料和水果。
今晚行动队的人都来了。或许是牧津要走的原因，连小星那只叽叽喳喳的鹦鹉都来了。
这只聒噪的鸟儿，无时无刻都停不下嘴来。
“白丞你还厉害啊，不愧是解剖尸体的，连肉块切的这么均匀！真是太棒啦！”
“好香好香！姑姑你给我试试嘛，我也想来烤。”
“呀！牧津竟然还还买了我最喜欢的坚果。”
“……”
小星嘚啵嘚啵地说个不停，纪今歌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牧津的身影。
——他今晚可是主角。
“牧津呢？他去哪里了？”
纪今歌加入烤串大队，但她手法稀烂，只能嗅到一股烤焦的糊味。
话音刚落，身后平静的泳池里突然冒出了一道男声，“谁叫我？”
声音的主人来自牧津。
纪今歌看了过去，刚看到一个半裸的身体，就被一偏凉的手掌捂住了眼睛。
是陆爻的手。
她记得他的气息。
“？”
纪今歌愣了下。
陆爻声音沉了沉，“牧津没穿衣服。”
也不是没有穿衣服，但他水底下的那半截蛇尾，跟没穿没什么区别。
纪今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