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巷子，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与此同时，纪今歌接到了陈叔打来的电话——说是陈翎已经醒了，但情况还是有些糟糕。
纪今歌同陆爻说明了情况后，两人便重新返回了医院。
彼时办公室里只有陈叔夫妻俩，黎琼晚上还有个会就先离开了。
纪今歌进屋后，先询问了陈翎的身体情况。
这会儿陈翎的面色相较于下午那会，倒是红润了许多。但眉眼看着依旧有些疲态，没什么精气神。
“现在情况好很多，就是有点累。”
陈翎从床上坐起来，跟纪今歌说明了情况。
陈婶擦了擦眼泪，也插话进来，“小翎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陈翎摸了摸肚皮，点头。
他确实有点饿了。
这几天他过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好似在做梦，就连自己有没有吃饭都不曾记得。
“那妈给你去买点吃的。”陈婶问道：“你想吃点什么？”
陈翎嗯了声：“都可以。”
陈婶：“你刚醒来，还是吃点清淡的。”
她不等陈翎回复，又看向了纪今歌，“今歌和陆队长也没吃饭吧，我一并买回来。”
纪今歌想了想，没有拒绝：“好，那麻烦陈婶了。”
“客气啥。”
说着，陈婶便起身，大步离开了病房。
陈叔见此，丢下一句“我也去看看”，跟着陈婶一道离开了。
这夫妻俩走后，病房内安静了一瞬。
陈翎苍白地笑了笑，“今歌姐姐，你怎么会来？”
纪今歌：“接到我妈的电话，说你在课堂上的晕倒了。”
陈翎听后，唇角敛了敛。
他不知道该怎么给纪今歌解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因为他自己都觉得很玄乎。
纪今歌又问：“这几天你是不是见了杨柳？”
陈翎惊呼了声，“今歌姐姐怎么知道杨柳？”
他点了点头，自顾地说道：“我确实这几天在和她见面。”
“具体的情况说说。”
陆爻也坐了下来。
陈翎抬头对上陆爻的眼睛，微微瑟缩了下。
这双深邃的眼睛，漆黑如墨，他看不懂眸底的情绪。
“杨柳的奶奶生病了。”陈翎说道：“家里又没有人照顾，杨柳便请了一周的假。她拍耽误学习进度，就求我每天晚自习之前，给她送当天的课堂笔记。”
他和杨柳是相熟的朋友，而且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到晚自习，足足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所以，陈翎没怎么犹豫地答应了。
“那在杨柳家里可发生过什么事吗？”
纪今歌柔声问道。
“发生过的事情……”
陈翎小声呢喃着。
纪今歌与陆爻对视，交换了眼神，也没去催他。
稍许，陈翎才缓缓说道：“我每次去她家时，总会觉得很困。杨柳奶奶说，我是学习太用功，累着了，在她家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杨柳奶奶、你还有印象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翎揉了揉太阳穴，仔细地回想了一下。
要说杨奶奶的具体长相，他并不是记得太清，每次他过去时，杨奶奶都在躺在里屋的床上，背对着他们。
纪今歌听后，心头对这件事已经大致有个猜测了。
陈翎还不知道杨柳的事，“今歌姐姐，我书包里有今天的笔记，你能给杨柳带过去吗？”
纪今歌愣了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杨柳的情况比他严重多了。
“好。”
纪今歌还是隐瞒了下来。
她不想让陈翎知道——原来自己真心交往的朋友，险些害了自己的性命。
陈翎牵了牵唇，“谢谢今歌姐姐。”
说话间，出去买饭的陈叔夫妻俩回来了。
陈婶给陈翎买了些合胃口的清粥小菜，又给纪今歌带了她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
在医院里吃过晚餐后，纪今歌便和陆爻一道回了警局。
突如其来的案子，让大家加班到了现在。
“陆队。”凤娴把柳婆婆的调查结果递了过来，“这是查到的资料和社会关系。”
陆爻接过后，随意地翻了翻。
凤娴道：“这柳婆婆原型是一只黄鼠狼，她活了七百余年，如今寿命已尽。”
听到“寿命已尽”这个字，纪今歌愣了下，“妖怪也会由寿命终结的那一天吗？”
陆爻嗯了声，“如果修为停滞不前，无法突破，也会像人类那样慢慢死去。”
“所以说——”纪今歌恍然，“她吸食陈翎的精气是为了活命？”
陆爻：“可以这么说。”
然而纪今歌眉头皱得更深了，“陆队。”
她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既然她要靠吸食人类的精气活命，杨柳不是最好的选择吗？她为什么要越过杨柳，去选择陈翎？”
吸食陈翎的精气，差不多是一天一次。
而吸食杨柳，明显是真相爆发了，她不得已才吸完杨柳跑路。
陆爻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他撩起眼皮朝尹星阑那边看去，“现场还有什么发现？”
尹星阑耸肩，“什么都没有。”
房间东西都在，他也只得出了屋主就是妖和落荒而逃两种结果。
话音刚落，大门处便被敲响。
——是白丞带着检查报告进来了。
“小姑娘救过来了，但还要些时日才能醒来。”白丞把报告放在桌上，“不过——”
他故意卖着关子，“我还发现了一条重要消息。”
陆爻语气不耐：“说。”
白丞眉梢微挑，他点了点报告，“这小姑娘啊，可是纯阴体质。”
“纯阴？”
纪今歌讶然。
就是那种修仙文里，可以去做鼎炉的纯阴体质？
“阴年阴月阴时出生。”
白丞叹道：“这可是妖怪最滋补的补品。”
这话一出，好像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所以、”纪今歌难以置信，“杨柳是柳婆婆养的储备粮？”
白丞耸肩，“也可以这么说。”
“那——”纪今歌蹙眉，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年不杀了，偏偏要留在现在。”
白丞张了张口，本来想显摆一下，结果被身后的尹星阑插话进来。
“等纯阴体质成年那天，才会发挥最大的功效。”
纪今歌眼睛微微瞪大。
难怪柳婆婆不着急对杨柳下手。
尹星阑笑：“除了你身上的妖珠，就属这个纯阴体质对妖怪的诱惑最大了。”
话落，他还很有意味地看了陆爻一眼。
纪今歌：“……”
办公室里气氛有些许的不对劲。
凤娴主动出声，打破了这份不和谐，“陆队，既然嫌疑人已经明了，那我这就去下通缉令抓捕柳婆婆归案。”
陆爻面无表情地嗯了声。
凤娴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而白丞轻咳了声，“那什么，既然报告我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也不等陆爻的回复了，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两人一走，尹星阑便看了眼时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陆队，到下班时间了，那我就先走了。”
陆爻：“嗯。”
…
很快，办公室里就只剩下陆爻与纪今歌两人了。
陆爻沉了沉声，道：“案子已经办完了，我送你回家吧。”
纪今歌眨了眨眼。
陆爻又补充道：“柳婆婆已经是亡命之徒，我怕她会对你有想法。”
纪今歌点头应了声，并未拒绝陆爻的好意。
其实她也想跟陆爻单独相处一会儿。
——她心中有个谜团需要解开。
两人并排走进电梯，刷卡下了楼。
入秋后，天气转凉。
纪今歌察觉到了一丝冷意。
车子就停在了警局外面，上车后，周身的凉意才驱走了些。
回弱水巷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车内慢慢流淌着的轻音乐，将气氛拉到了一个临界点。
陆爻开得慢，差不多四十分钟后，才抵达巷子口。
纪今歌没着急下车，她双手捏紧了安全带。
“今歌。”
耳旁传来了陆爻低沉润耳的声线。
纪今歌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她对上陆爻那双深邃的黑眸，心突兀地跳的很快。
她张了张口，轻声说道：“今天，尹星阑告诉我，我身上是猫薄荷味。”
“嗯。”
陆爻应了声。
纪今歌又想起初始见到陆爻时，他比对自己避之不及，她就像是洪水猛兽那般。
“那——”
“你是担心我是因为这味道才接近你吗？”陆爻打断了她的话。
纪今歌下意识地摇头。
陆爻迎上她清凌凌的眸，唇角勾了下，“没有猫族能拒绝你身上的味道，我也不例外。”
他稍停了下，继续说：“我想摆脱这种相吸的宿命，远离你，避开你。但最后——”
纪今歌心跳得很快，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
“最后，”陆爻接了话头，又说：“我是被你吸引，而不是被你的气味吸引。”
他具体说不出纪今歌有什么好，但他就是慢慢地在意起了她。
至于味道——那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纪今歌怔怔，脑海里一点点消化着他的话。她红了眼睛，心跳声似乎盖过了她的呼吸声。
“今歌，我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怀里便扑进来了熟悉的薄荷香。
陆爻第一次说不出话来，他愣神之后，轻笑了出来，将这份软香温玉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那我们谈谈吗？”
“这个谈是动词吗？”
纪今歌趴在他的怀里，听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糯糯地开口问。
“嗯。”陆爻唇角漾开了涟漪，“是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