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今歌默然些许。
原来她几天前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为什么要替他说谎?”
符霏:“他威胁我。”
纪今歌:“威胁你什么?”
符霏抽噎着,眼里闪过了一丝恨意:“我如果把他供出来,我就把我和贾华的事添油加醋告诉我爸妈、我的同事、甚至整个青浦街的人。人云亦云,我根本在海城立不住脚。”
纪今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名声确实很重要。
她还在上学时,就跟过一件案例——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被同学造黄谣,所有人都拿有色眼镜去看她,甚至公然给她发消息问她多少钱一晚上。女孩子受不了,最后跳楼自尽。
“他还说。”符霏面露痛苦,“他坐牢了,我也会以包庇罪进去。我不敢、我不敢说。”
她很怕韦春,和他生活那么多年,对他的惧意已经深入骨髓,甚至会闻声色变。
她孤立无援,父母拿了那么多的彩礼钱,就相当于把自己卖了给他。
从老家逃出来后,她以为自己解脱了。
没想到飞得再高再远,还是逃脱不了他的手掌心。
纪今歌心头微叹:“那现在韦春在哪里?”
符霏:“还在我家。”
最危险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早上两位警察走后,他又重新折返回来了。
纪今歌与陆爻交换了个眼神,“带我们回去。”
符霏有些犹豫。
陆爻插话进来,“你跟着我们,还怕他做什么?”
陆爻这话听着虽然没什么情绪,但却给了符霏一个定心丸。最终她的点了点头,“我带你们去。”
她擦了擦泪,站起身来,身形有些踉跄地朝外走去。
酒店离符霏的家不远。
上楼后,纪今歌眼神示意,让她先敲了敲门。
符霏连敲了几下都没有回应,她紧张得全身颤抖,“韦春,你开下门,我没带钥匙。”
话落,纪今歌才听到屋内有脚步声传来。
韦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过来开门,“没用的废物,出门连钥匙都——”
刚打开,一把枪就抵在了他的脑门。
是陆爻举起了枪。
韦春声音戛然而止,他眼睛瞪大,怒不可遏地骂着符霏,“你这荡/妇,臭/婊子,竟然出卖我!你和那男人偷/情……”
“啪——”
话音未落,陆爻便用枪柄拍打了下韦春的脸,“嘴放干净点。”
韦春住了嘴,面对更有气势的陆爻,他瞬间就怂了。
他眼睛提溜溜的转。
那一瞬间,他猛地去拉门,想把陆爻三人关在外面。
但陆爻似乎察觉到他的动作,单手便按住了门。
“你可以看看是我的子弹快,还是你的动作快。”
其实陆爻这枪对人类并没有用。
韦春脸色一白。
纪今歌摸出手铐将韦春拷住。
韦春愤愤地看了眼符霏。
符霏人怂,往纪今歌身后躲了躲。
纪今歌把人靠在柜子上,“说吧,买的凶手在哪里?”
韦春嘴硬,“你们在说什么?我一句话也听不懂。”
纪今歌:“那你是想自己一个人把罪认了?”
韦春继续否认:“可笑,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认?”
纪今歌挑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既然警察都找到了这里,那说明也掌握到了证据,你不说,只会让罪名更加严重。”
韦春有些沉默。
陆爻也不着急,出了手机,“我打电话给戴行,让他们处理这件事。”
纪今歌嗯了声。
虽说受害人是妖族,但这凶手是人类,还是要交给人类警察那边处理。
三言两语挂断了电话,陆爻面无表情地问:“怎么样?是在这里说,还是回警局再说?”
许是陆爻的气场,韦春面色有点难看,“这里说。”
陆爻抬眸示意,“说。”
“其实那人我也不认识。”韦春开口。
那日他撞见贾华送符霏回来,心里气不可遏。
他自幼便喜欢符霏,自然容不得别人碰她分毫,当初她上学的时候,她的追求者就是自己打跑的。
回家后,他又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声。他听见符霏问他想吃什么,那温柔的语气,他这辈子都没有听她对自己说过。
他冲过去,怒气冲冲地甩掉了手机。
那也是符霏第一次反驳他,“贾华是我的老板,我现在还在他家做午饭,问他吃什么有什么不对劲?”
他让她辞掉这份工作,她不愿意,他便一巴掌用力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符霏没说话,只是捂着脸哭,一双漂亮的眼睛又恨又胆怯地看着他。
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打她了,见她哭,他心里也很痛苦。但他并没有上前安慰,甚至会以为她是在为贾华哭。他跛着腿跑出家,坐在门口吸闷烟。
娶符霏回来后,他是想和她一起过好日子的。
但她很漂亮、学习能力也好,迟早会厌倦他的,他心里变态又扭曲,只要把她拉入泥潭,与他一起浮沉,沾满这世间的淤泥,他才安心。
他见过贾华,很嫉妒他。
贾华长相帅气,身材也高大挺拔。而他自己,长相不过关,身高也不够,现在腿还残疾了。
这样的人,明眼人都会选贾华,而不是他。
也就在吸烟的功夫,韦春遇到了一人,那人长得很高,戴着帽子,脸上基本遮盖完全,看不清五官。那人说可以帮他解决掉贾华,但要五万的费用。
五万对他来说不算高。
但韦春不傻,没有答应他。
那人也不着急,给了他联系方式,说等他联系。
回到家里,夫妻俩人半句话都没说。
韦春拉过符霏,将她按在床上,用力扒开了她的衣服。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觉得符霏是自己。
过后,符霏红了眼睛,他抚摸着她的眼睛,手指摩挲着划过她脸上的掌心,说自己以后不会再打她了,也哭着求她把工作辞了。
第二天,符霏应他的要求,去贾华那里辞掉了工作。
日子就这么过了几天,但韦春发现,符霏暗地里还是在跟贾华来说,她会做好饭,偷偷地带了过去。
那天韦春心情好,想去公司接她,一下楼,便看见又是贾华开车送她回来。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符霏脸上的笑很开心,那笑让他羡慕。
她从来都没有那么对自己笑过。
韦春捏紧了拳头,给说帮他解决的人打去了电话。
当天晚上,他焦急不安的等了好一会儿,那人才姗姗来迟,步履从容。
他把贾华的证件照什么都给了自己,“事情已经解决,我的钱呢?”
韦春看着手里证件,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他取了五万块钱,交给了那人。
没过多久,他便听到了巷子里警鸣,他没有半点悔恨。
——原来贾华真的死了。
“那人现在在哪里?”
纪今歌问道。
“不知道。”韦春说:“我也不知道名字。”
“那联系方式呢?”
“在抽屉里。”
纪今歌看了眼陆爻,然后走到柜子前,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东西不多,在杂七杂八的东西下,果然看看了一张只有数字的联系方式。
纪今歌拨了电话过去。
很快,电话里传来了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纪今歌蹙眉。
看来这人是有备而来的。
“贾华的那些证件呢?”
韦春:“在我行李箱里。”
他没扔那些东西。
留着也是给符霏警醒——再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就是贾华的下场。
纪今歌拉开了行李箱,翻了翻,果然找到了贾华的各种证件。
“陆队。”
她把东西递到了陆爻面前,“都在这里了。”
在这些东西中,她还看见了贾华与亡妻的合照,虽然照片泛黄,但他还是舍不得扔。
…
不多时,戴行便带着人过来了。在路上,他便大致了解了案情。
韦春因谋杀罪被逮捕,符霏也过去了,不管她有没有包庇罪,都要去警局录口供的。
戴行带着人走后,纪今歌和陆爻没有着急走,两人留下来再次搜查了这间出租屋。
“陆队,我上午来的时候,闻见了一股很淡的妖气。”
纪今歌嗅了嗅鼻尖,“但这会儿,好像很淡了。”
陆爻嗯了声,“如果是妖的东西,那自然会带一点点他的气味。时间一长,就会消失不见。”
纪今歌点头,“所以,上午我闻到的妖气,是贾华的那些证件吗?”
“有可能。”陆爻说。
两人又进屋查看了一番。
这租房很小,就只有一室一厅,但被符霏收拾得干净整洁。
纪今歌转了一圈,并没有特别的发现。倒是贾华留给她的小物件,她倒是保存着,比如一张纸条、一本书、一朵已经干枯的花。
纪今歌心下感触,不由得叹了口气。
检查完毕,纪今歌与陆爻离开了出租房。
下午耽搁的事情有点多,出去时,天都已经黑了。两人沿着下坡路,走到青浦街最大的那条行人路。
海城夜生活即将开始。
车子还停在符霏上班的那家酒店。
纪今歌视线不经意间落到了天金诊所的门牌上。即便是天黑,这边依旧有不少病患过来。
她蹙了蹙眉,突然想起在符霏家里搜到的证件。
“陆队。”
纪今歌拉住陆爻的手臂,“我有个疑惑。”
陆爻顺势牵住她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捏在手心里。“什么疑惑?”
纪今歌抿抿唇,“既然凶手都把贾华的所有证件都给了韦春,那为什么单单留下医疗卡?他是故意的留下,还是没注意到这卡?”
钱包里搜刮得干干净净,只有这卡还留着。
她恍然大悟道:“队长,你说是不是凶手故意留下了医疗卡,让我们去查天金诊所?”
陆爻垂眸看着她。
她认真办案时,眼里全是亮晶晶的光,很是惊艳。
“嗯,确实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