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前，顾云城和瀛虚回到事务所，在沙发上相对而坐，一人手里拿着一罐啤酒。
“顾施主，在樱花国，未到十八岁是不可以饮酒的。”
“哦，那你让警察来抓我吧。
再说了，你们律宗不是也不可以么？”
“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老和尚默念佛号，又喝了一口。
“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顾施主，请不要说这么扫兴的话。”
虽然与佛门接触不多，但像瀛虚这样的妙人顾云城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由有些好奇。
两人又默默对饮了一会，少年终于忍耐不住。
“我说大师，佛门的人我在华夏也接触了一些，不过像你这样。。。”
“像我这样喜欢钱的不多是么？”
瀛虚轻轻笑了起来。
“喜爱钱财，乃是人之本性，老衲不过一介凡人，尚未修到超脱之境，如何能够免俗？
更何况自小老衲便是个孤儿，侥幸被师兄捡到，带回庙里。
我律宗乃是由华夏鉴真祖师传入樱岛，近些年颇受本地势力打击，我入寺之前，律宗只剩下师兄一人，寺庙年久失修，香火也少的可怜。
樱花国有规定，僧人虽然有很多优惠待遇，但一切开销与费用必须自理，政府不会提供任何帮助。
而师兄自幼患有眼疾，目不能视，很少能接到替人超度的单子，收养了我以后，生活更是窘迫。
老衲依稀记得，幼时每逢阴雨天气，寺里四处透水，连一张干燥的床铺都没有。
我与师兄只得躲到唯一还算干燥的大雄宝殿里，在已经掉了漆的佛祖注视下，把蒲团摆在地上当做床铺，瑟缩入睡。
现在想想，那已经是五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老和尚又喝了一口易拉罐里的啤酒，继续说道。
“可能是小时候穷怕了的缘故，老衲成年以后，便开始在外面谋生活。
发过传单，做过牛郎，偶尔也替政府做做事，赚点赏金，生活总算改善了一些。
后来还用做牛郎攒下的钱给寺庙翻修，也给佛贴了金，香火才终于有起色。
还收了两个天赋还好的弟子，这样师兄平时生活也好有个照应。
樱岛超凡界相对于华夏要残酷的多，势力混乱，死人也是常有的事情。
老衲的风评向来不好，即使拿了人家的钱去做事，稍有不对，也会立刻逃跑。
现在之所以愿意为顾施主做事，不过是想讨个活路罢了。
律宗就指着老衲一人撑着，总得为师兄和两个徒儿考虑一下。”
听完瀛虚的讲述，顾云城胸口闷闷的，他也是一个孤儿，要不是有系统，恐怕还不如老和尚。
活在这个世上，谁又不是在为了生存奔波？
“你做的没错。”
少年一口喝干剩下的酒水，随手将其隔空丢进垃圾桶里。
“师兄最近服用治疗眼疾的药物又涨价了，老衲支撑的也是颇为艰难，不知这分成顾施主能不能稍微涨一点？”
“没门。”
“哎，同是天涯沦落人，施主何必如此啊。”
“呵呵，大师你现在是俘虏，给你分成已经是出于对日内瓦公约的尊重了。赶紧洗洗睡吧。”
。。。
时间到了下半夜三点多，街上早已空无一人。
偶尔从远处公寓里传来的尖叫声代表不知哪个倒霉蛋又遭遇了灵异事件。
像这样的夜晚连樱花警方也不愿意出动，谁都不敢保证离开了阴阳师符咒的保护，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倒霉的。
只能等着明天去收尸。
神奇的是，即使没有警方巡逻，江户也已经一个多月都没有发生什么恶性事件。
自从几个倒霉鬼晚上在外面闲逛被人面犬啃得惨不忍睹以后，犯罪分子和穷凶极恶的社团成员全都老实的不得了。
江户市中心一处阴暗的小巷子里，一个浑身污渍，衣衫褴褛的男人双目紧闭躺在垃圾堆旁边。
手中紧紧握着空了的酒瓶，早已没了呼吸。
从衣着看来，是在江户已经很少见的流浪汉。
像这样的人，要么是做生意破产，或是炒股失败，背了一身债务，财产被抵押还债，才会整日醉生梦死的流落街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在什么地方。
一群在垃圾堆中觅食的老鼠闻到肉味，小心翼翼的凑到男人跟前，随时准备大快朵颐。
下一刻。
“嗬！”
本已经没了气息的男人突然发出剧烈喘息声，肩膀快速耸动起来，浑身抽搐着，就像一条脱水的鱼，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平息。
围在他身边的老鼠受到惊吓，纷纷四散逃开，整条小巷又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邋遢男人缓缓睁开眼睛，两道精光在眼中一闪而逝。
扶着墙站起身，男人环顾四周，微微叹了口气。
“两千年了，未曾想吾竟还有醒来的一天。”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两千年前的那一天，一支黑衣军队从遥远的地方渡海而来。
没有任何交涉，无数英灵从船上飞了出来，带着纵横天下的霸气与铁血气息，只用两年时间，就将伟大的天神居所——高天原彻底摧毁。
当天之御中主神的脑袋被挂在高天原破碎的鸟居上时，他就知道，属于神明的时代，结束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也可以强大到这种地步。
运气比较好的是，斩杀了樱岛初神的军队，由于急着回去复命，只将从伊邪那岐往后的所有神祇封印起来。
准备第二次来的时候再行屠杀。
又过了几年，不知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只有一个叫做徐市的方士重新回到樱岛。
徐市没有抹杀他们的能力，只能从封印中慢慢抽取神性炼化。
这一抽取，就持续了两千余年。
期间无数神祇因为神性损耗过大陷入沉睡，只有少数几个最强大的还保持清醒。
两个月前，一股莫名的强大力量斩断了徐市对他们的压制，男人才有机会从封印中逃出来。
“苇名中国啊，好久不见，没有神的世界也会如此幸福么。”
男人喃喃自语，踉跄着向远处走去。
作为神灵时期的狂暴与骄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底一抹深深的落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