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也太不小心了。”
风一夏嗔怪地责备了一句,始才施施然地敛回了视线。
随着她的视线移开,那种仿若被巨型猛兽锁定的窒息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花嬷嬷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这才后知后觉感觉到那股锥心的疼,就好像被马车来来去去碾压了十来个回合似的,疼得让人恨不得满地打滚。
偏生她摔断了腰,现在又动不得。
于是,她只能扯着嗓子,再次鬼哭狼嚎起来。
风一夏一点儿也不同情她。
比到这老虔婆对原主做的,自己简直衬得上菩萨心肠。
拂了拂鬓间颤巍巍的步摇,她懒洋洋吩咐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弄个硬板床,把花嬷嬷给抬进去,再给嬷嬷请个大夫来……”
“不,不用!”
刚刚还嚎得起劲的花嬷嬷陡然尖叫起来。
在对上风一夏垂眼看来的视线后,她又蓦地好似被扼住命运脖颈的大鹅,声音陡然忽地又降了下去,赔笑道:“……不,不用麻烦了,老奴回府再请大夫来看也一样的。”八壹中文網
现在的寒王府在她眼里,就跟只会吃人的野兽似的。
她哪里还敢留下来?
“嬷嬷确定吗?”风一夏也没一意孤行,反十分好商量的问道:“马车就算驾驶的再平稳,碰上坑坑洼洼,肯定也会有好一番颠簸,您这骨折的脊椎若是就这么一路颠回去,百分百得废了。那您这往后余生,可就都得瘫在床上过了。”
花嬷嬷眼底潜藏几分怀疑,“不至于吧?”
她怀疑风一夏是故意吓唬自己,就为了把她留在王府好生磋磨。
“好话劝不住该死的鬼,那您请自便。”
风一夏从另一边上了马车。
她要是再絮絮叨叨的劝,花嬷嬷肯定觉得她必有用心,就算怕也得爬出寒王府。可她走得这么干脆利索,反倒让花嬷嬷犹疑了起来。
难道大小姐说的是真的?
到底是自己的身体,花嬷嬷思来想去还是没敢赌,最后还是战战兢兢留了下来。
风一夏没再管她,径直吩咐车夫去风府。
倒是碧绿趴在车窗上看了一会儿,缩回脑袋,朝风一夏笑道:“王妃真是善良。以花嬷嬷对您的畏惧,您要是再劝上几句,她铁定不敢留下来。”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家王妃以前在风府过的有多苦。
就算王妃真的激花嬷嬷上了车,她也不觉得是自家王妃恶毒。
就凭花嬷嬷以前的所作所为,便是被打死个十七八次,都是便宜她了。无论自家王妃最后做了什么,那都只不过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她方才都已经做好带一具尸体回去的准备。
不料,自家王妃反倒先一步收了手……
风一夏懒洋洋歪靠在引枕上,正捏着只茶盏慢慢啜饮着,闻言她无所谓的笑了一声,“跟什么善不善良没关系,只是身为一个医者最基本的职业操守罢了。”
医生的手是用来救人的,而不是杀人。
这是师父曾经教给她的。
她始终铭记。
垂花门外动静闹得这么大,想要隐瞒下来根本不可能。
景玄寒那边很快就听说了。
暗影觑了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王妃娘娘也不是故意打人的,那老婆子委实太不像话了。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居然敢当众讥讽王妃,王妃若是不加以教训,不仅王妃自己没脸,便连咱们寒王府也得被人轻视上三分。”
景玄寒抬眼掠了他一记,喜怒不辨的说道:“你如今倒是向着她,处处不忘替她说好话。”
暗影浑身一颤,忙不迭跪下,“属下只是实话实说,绝无私心。”
景玄寒嗤了一声,“真的没有?”
暗影跟随他多年,虽然不能说完全了解他,但多少也能揣摩出个七八分。闻言立刻明白过来他并没有真的生气,顿时便又活泛了起来。
他笑嘻嘻的说道:“属下只是觉得,王妃如今和从前大有不同,不仅把四王爷的陈年痼疾给医治好了,还救了王爷您的命,军中的弟兄也大多受她恩惠,咱们也不是那不知道知恩图报的人,即便王妃变好了,那咱们这做属下的,自然也不能任由别人欺负她。”
景玄寒凉凉瞥他,“哦,你们都是那知恩图报的人,就本王恩将仇报是吧?”
这话暗影哪里敢应?
他连忙敛容正色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您和大家伙自然是不一样的。”
杀母之仇,又岂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景玄寒脸上的轻松一点点淡去。
仰面靠在椅背上,他望着头顶的房梁,眼底显出一丝深深的迷茫。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