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手术中”的灯光,赫然熄灭。
三人立刻围了上去。
经历了十余个小时手术的老大夫,此时已气喘吁吁。
他紧盯着神情严肃的夏之渊,用开玩笑的口吻道:“夏少,你千里迢迢请我出山,我要连这个手术都搞不定,岂不是有愧于你的信任?”
“所以...”夏之渊表情瞬间明朗。
“人还在昏迷,过几个小时才能醒来。”
病房内。
束阳坐在床边,两手紧紧攥住男人的手,贪婪地看向他的面容。
站在旁边的万凯铭,有些不忍打扰。
夏之渊刚巧推门进来,看了下屋里的场景,顺手把万凯铭拉出门。
“你在那瞎凑什么热闹,觉得狗粮好吃?”
万凯铭撇了下嘴:“你刚刚干嘛去了?”
夏之渊觑了眼病房:“我联系了钟叔叔,跟他大致讲了下情况。他准备过来一趟。”
“那田阿姨...”
“我们决定暂时先瞒着。田阿姨身体不好,免得受什么刺激。”
“只有钟叔叔啊。”
万凯铭也看了眼病房方向,意味不明。
深夜,钟震岩从麻药中醒来。
他感觉浑身疼痒难耐,又燥热无比。
试着挪动,发现身体无法按照他的意识行动。
等适应了房内的光线,钟震岩低头看了眼自身,终于明白了身体燥热的原因。
他浑身上下,都裹满了纱布。
钟震岩深叹了口气。
声音不大,可躺在隔壁床浅睡中的束阳,还是听到了。
她慢悠悠地睁开眼,翻身转向钟震岩的方向询问:“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女人说话的声音,在黑暗中冷不丁冒出,把钟震岩愣住。
他仔细辨认,才察觉到女人的存在:“你怎么会在这?”
束阳默默爬起身,朝钟震岩的病床走去。
两人共同经历生死的一幕幕,涌现在她脑海中。
最终,束阳在钟震岩的床侧站定,垂眸看向身前的男子。
钟震岩一时错愕,感觉自己大概是眼花了。
要不然怎么会看到,束阳泪眼婆娑地盯着他看?
没给男人反应时间,束阳突然俯身抱住钟震岩:“你怎么会那么傻!那样值吗?”
她的情绪已经压抑太久。
自己割断绳子,只身坠落时。
被男人抱住,护在身下时。
冲向山洞,生死未卜时。
看到浑身浴血的男人,毫无知觉时。
燃烧星火,拼命自救时。
束阳都没有哭。
可当钟震岩真的平安醒来,与她在一个屋檐下,呼吸着同一片空气时,束阳再也无法自控,终于爆发了出来。
钟震岩愣了两三秒,品尝了几口湿咸的泪水后,才真正反应过来。
他伸手揉了揉束阳的脑袋:“傻丫头,我们现在不都活得好好的?现在讨论值不值,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束阳听闻,避开伤口,伸手轻捶了下钟震岩:“你要真的有什么,是想让我内疚一辈子?”
那种恐慌感,束阳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一辈子?
钟震岩捕捉到关键词,便握住束阳轻捶他的手:“如果我真的发生意外,你会为我难过一辈子吗?”
束阳摸不清他这问题的含义,只是抬手拭了下眼角的泪,郑重点了下头:“当然会。”
钟震岩突然觉得,心里某处特别拥堵的石块,蓦然间消失了。
他两手环住束阳,稍一用力...
“哎呦!疼。”
束阳一秒起身:“怎么了?”
她摸索到墙边,打开房内灯光。
当束阳看清眼前的现状,看到男人的脸如同熟透的龙虾,疼得有些异样的神情,以及他缠满绷带的身体时,一时没忍住。
“噗嗤。”
钟震岩觑着她的神色,微微笑道:“感觉心情好点了没?”
束阳微愣,随即点了下头。
她看到男人脸上沁着的汗珠,想到一种可能:“你是不是,身上有点热?”
这下轮到钟震岩愣住了。
他没有搭话,默默将头扭了过去。
束阳走上前,将他的头又掰了回来,与他四目相交:“我帮你擦擦。”
不顾男人脸上的震惊,束阳去浴室准备了热水。
她回到房间,把水盆放到小桌上,刚要把钟震岩的被子掀开,没想却被他一把夺走。
男人一脸的不自然:“要不,还是算了吧。”
束阳难以置信地凝望着他,一点点凑近:“你该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也是,那样高高在上之人,在别人面前展露任何狼狈,都是不能被自己接受的。
不过...
“我是不会嫌弃你的!”
束阳被男人不备,一把抢过被子,掀开。
可眼前的一幕,让她连玩笑都开不起了。
她面对男人的累累伤痕,倒吸一口气。
“疼吗?”束阳怜惜地问道。
她的手,开始在他缠着纱布的身体上摩挲。
钟震岩勾了勾唇:“能看到你在我面前蹦跶,再疼也值了。”
天知道,当他看到束阳掉下悬崖的那一刻,他是有多害怕。
束阳微红着脸,帮男人轻轻擦拭身体...
第二天一早,钟宏诚赶到魔城后,就直奔夏之渊的医院。
他来到钟震岩的病房,看到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人,脸上意味不明。
后脚跟进来的夏之渊见状,立刻把束阳叫醒。
束阳看着来人,有些难以置信地揉着眼。
“钟叔叔?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儿子差点没命,我还不能来看他吗?”
钟宏诚瞥了眼那个“纱布男”,心中闪过一丝心疼。
再看向束阳时,他神情又严厉了几分:“束阳,我们借一步说话。小夏,我儿子你先帮忙照看下。”
束阳看了还在睡梦中的男人,朝夏之渊递了个眼神,便跟随钟宏诚出门。
走廊上,那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只看了一眼束阳,便将视线挪到窗外。
他拿出兜里的烟,自顾自地抽起来。
男人的侧脸轮廓分明,勾勒出他完美的脸型。冷硬的眉眼淡漠如冰,刻画着对世间的薄情。
这点,钟震岩跟他倒是有几分相似。
已步入中年的钟宏诚,那举手投足间的威严,生出更多不容置疑的意味。
等了半晌,束阳终于忍不住开口:“钟叔叔,您是有什么要紧事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