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便触及到了赵承武最不愿提起的心事。
虽说他的确是真心实意地在和洛宇来往,并将他当成真正的朋友,可这份情谊却没有表面上那么纯粹,他父亲所交代的拉拢洛宇一事,始终是他心中的一块阴影,总觉得有愧于洛宇。
洛宇见他沉默不语,继续说道:“其实我也看得出来,赵兄你是真当我是个朋友,不然这次也不会如此愤怒,毕竟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但既然是朋友,我便希望我们之间能做到坦诚相待。”
赵承武性格刚烈豪迈,具有十足的军人性情,本就不擅长伪装隐瞒,现在被洛宇这么一说,他也就藏不住了,说道:“好吧,实话告诉你。我们之间的结识并非巧合,那天我是奉了我父亲的命令,特地跟踪你的,后来见你被人追击,这才出手相救。”
洛宇没有太过惊讶,这似乎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说道:“但如果你当时不是在跟踪我,只是碰巧看见的话,以你的性子,应该也一样会对我出手相助吧。”
赵承武道:“那是当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听到这句近乎赵承武口头禅般的话,洛宇笑了下,而后又正了正神色,问道:“也就是说,这件事背后其实一直是你父亲在做决策?给我夜影部的那个令牌,估计也全是你父亲的意思?”
“没错。”赵承武沉声说道,而后又解释道:“其实我父亲对洛兄你并没有歹意,只是见你天资过人,想让我早点和你结识,日后好拉拢你到军方去罢了。”
这反而让洛宇感到有些意外,问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样简单。虽然一开始是受了我父亲的指使,才和洛兄你相识的,但结交之后,我觉得洛兄你的确是个可交之人,一直也都是诚心相待,绝无半点虚伪。”
洛宇不解地问道:“我不过只是一个刚刚进入秋水学院的新生,何至于让你父亲如此高看?而且还要派出自己的亲生儿子来拉拢?”
赵承武道:“洛兄有所不知,我父亲断定等你身体恢复之后,必然是连芊芊公主都无法匹敌的绝顶天才,再加上近年来大部分画道天才都被其他势力争夺去了,所以这就更是显得洛兄你难得可贵了。至于我……我从小横行霸道,酒肉朋友一大堆,真心知己却一个都没有,所以他觉得我若是能结交上洛兄,也算是一件好事。”
洛宇初到国都,不知局势如何,但他还是愿意相信赵承武此时所说的话,又问道:“既然只是想要拉拢我这么简单,为何还要如此拐弯抹角?”
赵承武淡淡一笑,“但凡天才,总会有几分孤傲。如果我正大光明地过来,说要拉拢你成为军方的人,洛兄你可会愿意?”
洛宇试想了一下,也笑了起来,说道:“的确不会。”
“非但如此,以后你若是见到我,恐怕就会直接调头走人了,省得心烦。”
洛宇笑道:“我们认识不久,但你也的确算是有点了解我的性格了。”
赵承武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郑重其事地拱手向洛宇说道:“不论如何,这件事始终是我欺瞒在先,还请洛兄原谅!”
洛宇摆了摆手,无所谓地道:“只要事情摊开来说了,这些都不算什么,何况你至今也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不利之事,反而帮了我很多忙,我又怎么会责怪你呢?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赵承武见洛宇不在意这件事,感到很是欣喜,连忙道:“洛兄但问无妨。”
“令尊到底是何人?”
赵承武有些自豪地道:“当朝公爵,镇国公是也。”
洛宇心头微微一震,没想到赵承武的父亲竟是如此位高权重之人!
镇国公的威名,可谓是整个秋水国上下皆知,洛宇也不如是外。当年的丰功伟绩暂且不说,光是从爵号之中的“镇国”二字,便可得知他在秋水国的地位如何了,更重要的是,他是如今当之无愧的军方第一号人物,可谓是真正的权势熏天之人。
对于洛宇前世而言,即便是秋水国的皇帝,他都看不上眼,但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这镇国公可就算是真正的顶天大人物了。
虽然洛宇内心依旧保有高傲的性子,不会去做巴结之事,但却因为这个权位极高的身份,联想到了另一件事,问道:“镇国公和宰相大人,在朝中的关系如何?”
赵承武大惑不解,不明白洛宇为何忽然会问这种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道:“不瞒洛兄,我父亲和宰相大人的关系,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什么词?”
赵承武苦笑道:“势如水火。”
听到这个四个字,洛宇却是心头大喜。
他此前还担心被宰相大人对自己虎视眈眈,甚至怕洛倾城等人受了牵连,现在却觉得,就算自己不立即投诚到镇国公的阵营之中,只要还保有夜影部成员的身份,想必宰相大人一时之间也不敢再对自己如何了。
“赵兄,回去之后告诉令尊,多谢他如此赏识于我,这份拉拢之意,我算是暂时领下了。”
赵承武问道:“什么叫‘暂时领下’?”
“不管是令尊想要将我收入麾下,还是我想要投诚入门,这都需要一个互相了解观望的过程,不急于一时。”
赵承武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明白明白。”
洛宇目光高远,势要重返画圣巅峰,当然不是真想投靠到镇国公门下,但在自己羽翼未丰的时候,暂且找一个势力强大的人做靠山,临时应对宰相大人的敌意,也不失为一道缓兵之计。
当然,洛宇也不是单纯地在利用镇国公的威名来庇佑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和宰相大人正面交手,到时候他为了洛家的安危,肯定会想办法摧毁掉宰相一派的势力,这对于镇国公而言,也等于是少了一个大敌。就算洛宇最后不投靠他,也无疑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不过这些想法,洛宇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即便是说出来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所以只好假装有意投靠镇国公,暂避宰相大人的锋芒。
于此同时,在几条街之外的宰相府之中,宰相大人王傅收到了关于洛宇的消息,勃然大怒。
“什么?那个洛家的庶子居然是夜影部成员?”
他前方的一个下属说道:“根据国都府的官兵所言,的确如此,而且好像还不是普通成员,具有一定的官阶。可惜我们无法调动夜影部成员的名单,不然就能更加确定了。”
王傅疑惑万分,“洛家只是在洛城城内势力强大而已,和军方并无联系,那小子才进国都没多久,怎么就成了军方的人了?”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王傅沉思了片刻,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就先暂时别动那小子了。现在我们和军方的对立情势不容乐观,如果为了他,被镇国公抓住了什么把柄,那可就太不值得了。不过我堂弟的死,不会轻易就那么算了的!你们一定要继续追查那案子,一旦被我找到证据,军方也保不住他!”
“那国都府的副府主呢?”
王傅面无表情地道:“夜影部不是别的地方,他们要怎么处置他,我们左右不了,要怪就怪他自己行事鲁莽吧。”
虽没有明言,但那下属知道,那个副府主已经被宰相大人遗弃了,只能任由夜影部处置。
在接下来的日子之中,宰相大人一方知道了洛宇的具有军方身份之后,便没有再来找过他的麻烦了。
不过这次的事情,却让洛宇的修炼变得更加勤苦了起来,镇国公的势力能护得了自己一时,却护不了自己一世,唯有自己获得了更强大的实力,才能真正地让宰相王傅感到畏惧。
至于赵承武那边,他父亲得知洛宇的心意后,感到很是欣慰,而赵承武也依旧和洛宇保持着之前的情谊,时常互相来往。
某日,他俩正准备前往酒楼畅饮一番,却在街上碰见了陆全和他们的几个小弟们,也就是所谓的国都五少。
陆全的四个小弟满目仇恨地盯着他们两人,而他自己却只是看着洛宇,说道:“你可真是悠闲啊,成天不去学院上课,却和国都最有名的纨绔子弟混在一起。把你排在青云榜第九,还真是学院的先生们看走眼了,像你这样的人,有何前途可言?”
赵承武粗眉一扬,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洛宇给拦了下来。
洛宇笑道:“我上不上课、和谁混在一起、有没有前途,于你何干?用得着在这里对我评头论足?”
陆全道:“我不是你爹,你有没有前途当然和我无关,我只是想顺带提醒你一下,我们的约定的对战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可别忘记了。”
“放心,赚钱的日子我当然不会忘记。我也顺带提醒你一声,多准备点钱财,到时候我可能会把赌约下得很重,怕你给不起。”
赵承武在一旁说道:“他爹是户部尚书,有钱得很,洛兄不用担心他给不起。”
陆全哼了一声,说道:“话先被说得太满,到时候我必将让你一败涂地!”
“那就等着瞧吧。”洛宇一脸笑容地说完,便转身朝酒楼大门走去了,忽然又停下来,说道:“对了,我到时候会约公主殿下前来观战,你到时候可别输得太难看了。”
赵承武闻言大笑了两声,便和洛宇一同进去了。
陆全明知道洛宇最后那句话是故意说出来刺激自己的,但事涉芊芊公主,他还是被惹怒了起来,紧握着双拳,咬牙切齿地盯着洛宇的背影,如有深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