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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母后!”皇后所有的理智,在看到太子手持长剑,闯进皇帝寝宫之时,轰然崩塌。
太子来了,不光他一人来了,他还带着一众侍卫。
不等皇帝开口,皇后已经冲他大喊道:“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这些事,都是母后一人所为,与你有什么关系?给我滚回你的东宫去!”
“父皇,求您看在母后侍奉您多年,真心爱您敬您,替您执掌后宫,并无大错的份上,饶了母后这一次吧。”
皇帝端坐在暖塌上,眸光沉沉,“你打算就这么跟孤说话?用你的剑,带着你的侍卫队和孤说话?”
“大逆不道的东西,胆敢私自携带兵器,闯入皇宫!你想做什么?想谋反不成!”
太子一愣,显然也意识到不妥,扔掉手中长剑,跪地叩首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担忧母后的安危,是传信的说,母后被奸臣冤枉,父皇想要赐死母后,儿臣,儿臣一时心急,才……”
聂文崇:你说归说,看我作甚?合着那剑是打算来刺我的。
“冤枉?你母后干的那些事,证据确凿。今日,即便是孤当场赐死她,又如何?她身为一国之母,善妒,有失贤德,不仅陷害后妃,还残害孤的子嗣,心思狠毒,手段残忍,孤岂能容她!”
太子眼眶湿润,神情凄楚,跪走到皇帝面前,“父皇,纵然母后有千般错,都是因为她深爱着您……求父皇网开一面,饶母后一命吧!”
“那被她冤死的惠妃怎么说?被她残害得双腿残疾,体弱多病的你三皇弟怎么说?她说她嫉妒惠妃,记恨元峥抢了你的风头,可她是皇后,后宫之首,谁能越的过她去?”
“来人,夺皇后之位,打入冷宫,再做定夺。”
“父皇,冷宫脏乱不堪,常年阴冷潮湿,母后身体本就不好,如何受的住这苦。”太子痛哭流涕。
“她能活着就已经是孤念在往日情分了!要不然,她应该现在就去下面向惠妃磕头赔罪、赎罪。”
“父皇……”太子一把抱住皇帝的小腿,苦苦哀求。
被皇帝一把踢开,“孤还没有清算你的罪名,你带着那么多人,杀气腾腾地闯进后宫,意欲何为?”
太子百口莫辩——
“呵呵……”皇后不怒反笑,“我残忍?我狠毒?我要是真残忍、真狠毒,就不会让后宫里的孩子一个个生下来!当初新嫁娘之时,我曾以为,我和她们是不同的,我乃一国之母,是你慕容弘德的结发妻子,我应该大度的,替你打理后宫也毫无怨言……”
“可是你呢?自从那贱人进宫,你连最起码的体面都不给我!你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包括太子之位!”
“母后……你不要这样,你不要故意激怒父皇,我们一起向父皇求饶,求父皇——”
不等太子说罢,皇后直接打断,“元栩,你还看不清楚么?你父皇他,谁都不爱,他只爱自己,爱这江山,爱执掌这天下的权利。”
皇后声音飘渺,“当初,他若是真爱那贱人,怎么会连听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直接赐死了她?”皇后讽刺道,“这么些年过去了,他都能查清楚,更何况当时?不过就是此事伤了他面子了,他一时恼怒,便赐死了那人,说到底,他的面子比那个女人重要。”
“心疼那小贱种?我害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前怎么从未见你过问?但凡,期间你多关注他一些,我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害他。”
今日,皇帝就是针对他母子二人来的,那就让她好好宣泄下这么多年来的怨愤。
“为何是眼下?”皇后冷笑,“因为我儿代管朝政,处理政事得当,让你害怕了,你不甘心权利旁落,哪怕那个人是你中意的储君也不行!你还想将权利牢牢地握在自己掌心!”
一下子被皇后戳中心思,皇帝脸色越发阴沉,指着她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抖动。
“皇上可要好好保重身体,这左半边身体已经瘫了,要是右半边也瘫了,可如何是好?”
“贱,贱人!你这个贱人!”皇帝气得不行,身旁的大太监李清赶紧上前搀扶住他,“还说不是你给孤下毒!”
“你说是我就是我吧,到了现在还想给我栽赃罪名。”皇后施施然站起身,不仅自己站起来了,还伸手将太子扶了起来。
“母,母后……”
看向太子时,皇后目光坚定,“元栩,你父皇已经厌弃我们母子了,不是因为你不能干,而是你的能干,让他忌惮了。”
“你就没想过,为何你和你的侍卫队可以持兵器,长驱直入,直接进入皇宫?这本就是你父皇布下的一个局,针对我你的局。”
“与其被他拿下发落,倒不如直接助你即位。”
“母后!”太子不可思议地看向神色有些癫狂的母后,仿佛不认识她一般,那还是那个一直告诫他,要恪守古训礼法,对君臣忠诚,对子民爱护有加的母后么?
“别怕,母后会帮你的,刘家也会帮你的,只差一步了。”皇后捋了捋额前乱了的发丝,“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不,母后……这是谋逆!万万不可!”太子惊慌失措。
“啪——”一个耳光落在太子的脸上,“废物!现在是他要逼死我们娘俩,要对付你外祖家!你还没看出来么?”
“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静候着,等母后和你舅舅将皇位拿下,捧到你面前,送你即位即可。”
殿外,传来了兵器交接的声音,嘶喊声此起彼伏。
殿内,皇后和皇帝倒是难得地和平共处起来,等待外面的输赢。
许久,第一个踏进门的乃是太子的侍卫长林凛之。
皇后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绽开,就见林凛之一手提着个包裹,单膝下跪在皇帝面前,“叛贼刘英首级在此,宫内所有反贼已一并拿下,宫外刘氏一族已悉数被控制,求皇上定夺。”
皇后双目圆瞠,脚下踉跄,若不是太子及时扶助,必是摔倒在地。
太子亦是愤愤然地看向林凛之,“林凛之,你!”
林凛之目光不躲不闪地对上太子仇视的眼神,“太子恕罪,我林家誓死效忠之人唯有陛下,我父如此,我亦如此。”
第二日,朝堂之上,已经不见了太子踪影。而原先太子一派的官员,被大清洗了一番,就连永嘉公主和驸马也受到了牵连,驸马被革职接受调查。袁太傅被迫告老还乡,户部尚书刘英因为参与昨夜的谋反,被当场诛杀,等等。
太子被废,圈禁在皇宫之中,皇后被一杯毒酒赐死,皇后母族刘家悉数获罪,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一时之间,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全城,文武百官,莫不谨言慎行。
即便朝堂没了太子,皇帝如今上朝不便,但好歹有聂相在旁协助,将奏折读给皇帝听,再由皇帝口述,聂相代为批注,处理政事,倒也没多大问题。
皇帝的身体始终没好起来,因为皇后临死前,始终没有承认下毒,太医也没法对症下药。但三皇子的身体在皇帝的关注之下,倒是有了很大的好转。
一开始还寸步不能行的,如今双腿竟有些知觉了。
而且身体也在一天天的强健起来,不似以前那般弱不禁风了。
皇帝对三皇子的态度让众人重视起来。兴许是为了弥补对惠妃的过错,什么好的药材,好的太医都被送进了九王宅三皇子的院中。
不光如此,皇帝还日日召三皇子进宫相伴。
这让文武百官嗅到了一丝不同,如今太子被废,皇后因谋反被赐死,母族被灭,七皇子是怎么也不可能登上大位了。
四皇子摊上苏贵妃这样的母妃和永宁公主那种妹子,皇帝不迁怒就不错了,想要登大位,怕是难了。没瞧见,自打出了陆家谋反那事后,皇帝便再也没有提及过他么,怕是早就将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说是说从军,如今看来,更像是放逐。
那成年的皇子之中,只有三皇子和五皇子了。
五皇子……不提也罢,不知又睡在哪家姑娘的闺房呢,整日流连花丛之中。
最近,京师发生这么多大事,他竟毫无所觉,丝毫不受影响地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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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在庭轩楼看到梁靖,聂暄和微微点头便算打过招呼了。
突然,一道身影挡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明明已经那么喜欢你了,就算是你想要庭轩楼,我也给了。”
聂暄和轻笑,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道,“有多喜欢?从一个陷阱开始的喜欢?梁公子,你是不是以为装得久了,装得像了,那就是真的了?”
梁靖微怔,他演得不好么?其实不能说全演,至少在跟她相处过程中,曾经有一度,他确实被她的冷静、自持、聪慧而吸引。
一开始是任务,后来变成了胜负欲——不光三殿下想看她失态的模样,他也想看着她深陷自己为她编织的爱里,不可自拔的样子。
拿下她,等于拿下了聂文崇那只老狐狸,和他背后庞大的势力。
“还有,请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是你给了我庭轩楼,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拿。”
聂暄和挑眉看向他,“难道不是你无能?等你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庭轩楼上下已经是我的人,钱财也都在我掌控之下了。”
梁靖错愕,他从未从温婉动人的她口中听到这般无情刻薄的话!
他一开始还以为幻听了,可眼前那人讥讽的眼神丝毫不怯地对上自己的,梁靖才敢相信,这话真出自她之口。
不过,眼前的人不会是假冒的吧?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聪慧过人、善良得有些过头的聂小姐么?
“你……为什么会这样?”梁靖显然还不能从巨大的反差中回过神来。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一直都这样。我的善良分人,处心积虑想要算计我的人,不配拥有。”
“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我是故意接近你的?”梁靖说得有些艰难,其实相处之中,他真的有点喜欢这位聂小姐。
“初见之时。”
“亏我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原来你早就知道。”
“罢了,我还是失败了,他说你不会上钩,我还偏不信,没想到输得这么惨。”梁靖苦笑了声。
“所以,见我没上钩,下一步呢?三殿下如今已经铲除了太子和皇后,也开始入了皇帝的眼,腿疾也是时候该好了。下一步,该除掉皇帝,自己即位了吧?”
“你此番前来,是来打晕我、挟持我,然后拿我要挟我爹的?”
梁靖睁大眼睛,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什么都知道!
不光知道他故意接近他,连殿下身份也知道,他们的计划都猜到了。
“我知道你的隐卫都被你遣去保护聂相了,春芜秋宁也被我支走了。”梁靖神情有些愧疚,“抱歉,我只能这么做。”
他向她举起手刀,就要往她脖颈处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