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娘子一听安珞这话,就猜到了那布袋中是什么。
虽然知道她这是故意在讥讽挑衅三小姐,可她此时心中装着事,也不好再多跟安珞纠缠,便接了那一袋子的碎瓷片,告退离开。
才走了两步,周娘子便作势咳嗽了两声,又抬手捋了捋鬓间的头发,之后才若无其事地加快脚步,出了院门。
才出漱玉斋不远,周娘子便寻了个院内看不到的隐蔽处站下,又将两个丫鬟远远支开去把风,悄悄打量着漱玉斋的院门。
没过多久,便见一个三等丫鬟从漱玉斋中溜了出来,向四周张望。
周娘子从隐蔽处现身招了招手,小丫鬟便眼前一亮,小跑着跟了过来。
“周娘子!”小丫鬟声音中透着些激动。
周娘子吓得一惊,忙伸手拧了她一下:“嘘!你个死丫头不要命了?那么大声作甚!”
“怕什么,这离着十多丈呢,院里听不见。”小丫鬟被拧这一下也不恼,此时她满脑子都是赏钱,还是乖巧地将声音放低了些,“可是姨娘又有什么吩咐要办?”
小丫鬟这样说,周娘子也觉得在理,便也不再纠结这个,也低声回道。
“姨娘吩咐,让你传话给红绡,就说若大小姐问起梁妈妈,只让她说是姨娘在边关掌家时,贪墨了公中银钱,曾被梁妈妈发现。”
“啊?”小丫鬟听了这话一愣,“为什么要这么告诉大小姐?这岂不是在给姨娘找麻烦?”
周娘子瞪了她一眼,从怀中掏出个银锞子扔了过去:“姨娘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不该问的事别问!”
见了银子,小丫鬟喜笑颜开,顿时乖乖闭了嘴:“好嘞,我一定把话传到,让姨娘放心就是嘞。”
周娘子哼了一声:“去吧!越快把这话告诉红绡越好,别叫旁的人发现!”
小丫鬟应了一声,便往回走去。
周妈妈一路看着她进了院子,又等了一会,没见院中有什么异样,才带着两个丫鬟快步回了璇玑轩。
而璇玑轩中,正是满地狼藉。
“你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这就是我平日里教你的大家闺秀的做派?”
陈氏黑着脸看着这满地的残片,一时间不知该心疼这许多物件,还是该心疼女儿。
自绿枝拿了账本离开,安珠便再也憋不住火气,在璇玑轩中狠狠打砸了一番后,才气呼呼地坐下,稍微平静了一些。
可而今一听陈氏这话,安珠满腔火气便再次猛烧了起来。
“什么样子?我该是什么样子?!你别跟我说什么大家闺秀!漱玉斋那小贱人,可像你口中的大家闺秀半点?你不照样说她是千金之体?她不照样是嫡大小姐!?”
安珠一拍桌子站起了身,靠向陈氏逼问。
“我呢?我呢!?我便是做得再好,也改不了我是从个贱妾的肚子里爬出来!”
啪——
突然一声脆响,母女俩都是一愣。
安珠的话实在难听,陈氏被气得怒气上脑,怒极之下一耳光便甩了过去……直到此时理智回笼,却又有些后悔。
安珠捂着被打的脸颊,也是一懵。
从小到大,陈氏连责骂都没骂过她几句,更别说是脸上这么结实的一巴掌。
“珠儿……啊——珠儿!”
陈氏刚伸手想查看安珠的伤,安珠却猛地挥开了她的手,转身就冲出了她的房间。
安珠这下来的突然,陈氏被挥得一个不稳向后摔去。
周娘子不在,本该跟着伺候的丫鬟也从一开始就被她赶了出去,此时屋中除了母女俩便没有旁人,她就这么毫无阻拦地摔在了碎瓷片上,
也亏得如今才是初春,乍暖还寒时人还穿得厚实,这才使得身上没什么大碍,但她的右手手掌却是直接在了碎瓷片上,划出一道不浅的伤口来。
可即便这样,安珠都没回头看她一眼,跑进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周娘子回来时正撞上了这一幕。
她看了眼安珠紧闭的房门,快步走进了陈氏的房中。
“夫人!”周娘子一见陈氏倒在地上,便赶紧来搀,“夫人小心!这周围都是碎瓷片!”
私下里,周娘子并不叫陈氏姨娘,而都是叫夫人。
陈氏在周娘子的帮助下艰难地起身,手心上更是有一块碎瓷扎进了肉里,直疼得她打了个寒颤。
“夫人,你这手……”周娘子看着那嵌进去的半块瓷片都觉得疼,“可要找府医来看看?”
“别去,今天两个府医都被二房那边叫走了,一直没离开,别节外生枝了。”
陈氏阻止了一声,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见那碎瓷扎的不深,便忍着痛拔了出来。
比起手上这点伤,她心中还是更挂念着安珞那边。
“那边的事……可是都办妥了吗?”她问。
陈氏这样说,周娘子便不再提府医了,好在她们房中也备了些普通的伤药,便翻找出来给陈氏止血。
“夫人放心吧,都办妥了。”周娘子一边给陈氏上药一边禀告道,”我按你说的,仔细观察了那丫头的反应,她确实是一心只想着看账本,对名册并无半点关心在。”
周娘子说着,还将那一袋子瓷片给陈氏看:“我看她心里就只是跟夫人小姐赌气,倒没有什么仇恨之类的……不像真发现了什么。”
“那红绡那边?”
“也已经让那个三等丫鬟传话了,若大小姐问起,红绡就只会说公中银钱的事,夫人就放心吧。”
“嗯,那丫头不过才十五岁,也就比珠儿大一点点,想必也没那么多心思能想到当年……再有这红绡做误导,应是万无一失了才对……”
这么想着,陈氏终于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