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当初将你和青桑分给我时,你们的卖身契,也是一起到了我手中的。”
安珞曲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声音古井无波。
“我的丫鬟,听我一个人的就是,别人的话,以后就不必理会了。”
紫菀猛然抬头,鼻间发酸:“小姐……您不怪我?”
“降军不杀”安珞淡淡道,“你既向我坦诚了这些,我便也既往不咎,况且你只是去了一趟福安堂而已,不是没做出背主之事吗?”
她连生死相搏的敌军都能招降,又有何容不下一个身不由己的丫鬟?
听安珞这么说,绿枝的脸色稍微缓和,虽然还是板着一张脸,却也没再瞪紫菀。
可紫菀闻言,面上却不见喜色,反而是更多了几分难言。
她沉默了一瞬,再次重重磕了下去,涕泪交垂。
“小姐宽厚待奴,奴婢便更不敢欺瞒……奴婢,恐真做过背弃您之事!”
“……?”安珞眉头微皱,她也着实没想到还有这出,“你做过什么?”
紫菀伏在地上,哽咽道:“奴婢刚到小姐身边时,姜妈妈时常来找奴婢,询问小姐平日饮食、几时就寝这些事。奴婢当时抱着侥幸之心,想着这些不过是小事,从不曾隐瞒……一一都告诉了姜妈妈得知。”
“饮食?就寝?姜妈妈问这些做什么?”绿枝追问。
安珞却是想到了某种可能,眉头皱得更深。
“我也不确定姜妈妈为何要问……”紫菀顿了顿,声音中多了些不易察觉的坚决,“只是自从那次走水后,奴婢不再贴身伺候小姐,姜妈妈便只又找过我两次……没再问起这些。”
绿枝没听出紫菀话中暗示的意思,一头雾水地看向安珞,却见安珞神色不明,面沉似水。
重生之后,安珞早便怀疑那场走水并非意外,而既有动机又有能力伪造出这场“意外”的,也就只有邹氏和二房。
再想想走水那日,深夜起火,她直到面上被烧伤才惊醒过来……想来是被人下来安神迷魂类的药。
倒也正合了紫菀所说,姜妈妈对她饮食、就寝时间的询问。
原是毫无头绪之事,此时倒是现出了些许蛛丝马迹来。
安珞看向紫菀:“你的确是个聪明人,而我相信,聪明人是不会做同一件蠢事的……直起身来。”
紫菀闻言缓缓抬起了头,只看到安珞向她伸出手,不算轻柔地擦去了她脸上的泪。
“我既已说了既往不咎,自是说话算话,脸上的泪擦一擦,别让其他人看出不对了。”
走水一事,真正的黑手乃是邹氏,她的饮食、就寝时间等等,也绝算不上什么秘密,便是当初紫菀不说,邹氏也有的是手段从其他地方得知。
她又何必要将这,怪到紫菀头上?
“小姐……”看着安珞平静的面容,紫菀拼命想止住眼泪,却是事与愿违,脸上的泪流得更凶了。
本以为说出走水之事中也有她的原因在,小姐定然不会再留她,便是将她发卖出去也未可知。
却不想……小姐还愿意再原谅她一次。
——她定不再负小姐深恩!
虽然安珞不再计较,但绿枝心中却还有些义愤难平。
她板着脸将紫菀扶了起来,却不愿与她交谈,只沉默着带着她到一边洗去了面上泪痕。
快速梳洗过后,紫菀这才又向安珞禀告起,锦绣阁掌柜的事。
“你说这是……锦绣阁的掌柜要赠予我的?”
看着手中浅青色的骑装,安珞挑了挑眉。
“是。”紫菀恭敬答道,“说是遗玉姑娘得知小姐以十倍重金买下她的衣裳后,觉得小姐必是她的知己,便特地为小姐专门设计出了这身衣裳,愿免费赠予小姐,以谢小姐的赏识之情。”
安珞对这套说辞不置可否,手中的衣裳设计独特,是一件仿造男装式样改良后的女裙,潇洒简约的形制中又带了些许裙装的柔美,又不会妨碍行动,确是个十分新颖又巧妙的设计。
……看来她这四妹妹昨日“生病”,便是去锦绣阁做这事去了。
“倒是正好……”安珞轻笑,“后日春日宴便穿这件去吧。”
也别辜负了她四妹妹的好意。
安珞将手中衣服交给紫菀,又吩咐将她高价购买的那一式两件的衣裳先收好。
之后便让绿枝按她之前吩咐的那样,去探望红绡,再将红绡的头发交给紫菀,由她交去福安堂。
处理完院内事,见天色还早,安珞便准备着带上香囊去碰碰运气。
正好她从邹太夫人那收回的这许多产业,也得抽空去一一查看一番才行。
谁知她刚一出府门还不等上车,就发现侯府外蹲着一人。
“安大小姐!”见安珞出来,撒格连忙起身。
安珞也没想到会见到撒格,诧异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在等您。”撒格低头答了一句后,又抬头正色道:“您昨日跟我说,若我们兄弟仔细想清楚后,还愿意跟随您,就可以来安远侯府找您……可还作数?”
“自是作数的。”安珞点头,“那你可也记得,我让你想清楚什么?”
“自然也记得。”撒格重重点头,神色郑重,“我和大哥已经商量妥当,若是认您为主……我们愿意为奴。”
安珞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那你便跟上来吧。”她踏上马车,吩咐道:“去聚宝斋。”
她有心嘱托撒格一些事,总不好就在这侯府门前聊起来。
聚宝斋是她娘留下的一间古玩行,当年前去边关时一并被邹太夫人要走代管。
她娘留下的众多陪嫁铺面中,也正属这聚宝斋最是值钱,而这聚宝斋的掌柜原是太师府安排来的,绝不会转投邹氏。
因此,将聚宝斋作为收回产业的第一步,正是上上之选。
这聚宝斋距离侯府不远,又正处于闹事,马车走得并不快,撒格很轻松便能跟上来。
没过多久,马车便停在了聚宝斋的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