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先超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袭红装、一脸笑意,他怎么也不敢把她与外婆刚去世的周姗姗联系起来。
他怕看错,定了定神,再认真一看,那就不是睦男的同学——周姗姗吗?
******
“别过来!”他吓得赶紧伸出手来,立掌示意她不要过来,那说话语气也强硬了很多,“有事说事吧,一会同事看到就说不清了!”
她被怔住了,估计没想到男人中还真有柳下惠,也不再往前走,只好退后两步坐在沙发上,不过嘴里话倒是没有停,“咯咯,真可爱,帅警官,只要你愿意,小姐姐我保证让你满意。哈哈!”
他不敢接她的话了。
她倒没有觉得尴尬,正应了那句,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坐好后,见他不说话只好自己说事了,“我家的八仙桌听说被你拉走了,桌子在的话就把桌子还给我,如果卖了就把钱还给我。”一讲起和钱有关的事来,周姗姗和刚才那是判若两人。
正如他料想的一样,她一定会为那张八仙桌过来找他,他早就准备好了台词等她了,“你的家的八仙桌?哦哦,你外婆家的那个吧?”
“对,就是那个。”
“那是我掏钱买的哦。”
“帅警官,你掏了多少钱呀?那个桌子值多少钱呀?”她很严肃地说。
阮先超有点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说:“这个呀,值多少钱我还真不知道。我当时看到他们要烧掉,觉得太可惜了,所以就花钱买了下来。”
这个周姗姗心里是清楚的,因为当地有个风俗,人死了之后,挑一两件死者生前的家具烧掉,意思是让死者带到阴间使用。当然在选这些家具的时候都是挑那些又破又旧,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处的家具。她外婆家也没有什么家具,当然最破旧的就是这张八仙桌,所以当时大家就挑了这件准备烧掉,刚好被阮先超看到了,就花了两万块钱买了下来。她相信阮先超不傻,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花两万块钱买一个破桌子,所以她觉得那个桌子肯定是件宝物。
“这样吧,我把你那两万块钱带过来了,现在还给你,你也把那张桌子还给我吧。”周姗姗说的很直接。
“这个,这个确实有点难哦。”他支支吾吾地说道。
“什么难?难道你不想还?”她有点咄咄逼人。
“是这样的,”他解释道:“我放在一个朋友的店里寄卖,不知道卖了没有?”
“那你还不赶紧打电话问问?”那语气不容置疑。
“好,好!”他边说边拿出电话,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叫牛哥的号码,拨了过去,同时他还开了免提。
电话通了。
“超哥,难得接到你的电话呀。”
“你在干吗?”
“哦,刚跟那欧洲一家公司签了个5亿欧元的采购合同,正忙着联系货源呢。”
这人因为爱吹牛,所以大家才叫他牛哥。阮先超心里清楚的很,受目前疫情影响,那有什么生意呀。不过他也不点破他,而且,他现在还需要他这样说话,所以就顺着他的话带了一句,“那可恭喜你了,估计赚不少吧。”
“赚个屁,现在生意难做,除去开支,估计也就赚一亿多点,见笑了,是一亿元人民币,哈哈,小本生意。”
他也不想继续顺他的话,牛哥爱吹牛,但吹牛的水平还真是一般,估计才多几句话就得露陷,于是就开始谈正事,“是这样,我上次放你这里的那个桌子出了没有?”
“应该算出了吧。”
“什么叫应该,出了就是出了。”
“是这样,一客户看上了,但他一下子拿不出300万,等他凑齐了钱就过来取,所以说算出了。”电话那头解释着。
好家伙,这个桌子值300万,还好自己今天过来要这个桌子,不然就亏大了。
再看那阮先超,也似乎松了一口气,幸亏及时,那桌子还没有卖掉。他拿眼看了一下她,并朝她竖了一下大拇指,他接着讲电话,“那好吧,不出了,我一会过去拿回来。”
“什么意思,是不卖了吗?”
“对,不卖了!”阮先超回答地很干脆。
“那可能不行呀,超哥!”
“为什么?”
“因为人家交了20万定金,如果不卖,我就得给人家赔20万呀。”
阮先超和周姗姗一下子傻眼了,他望了一眼她,对着电话说了一句,“晚点给你电话。”然后就挂了。
“这可怎么办呀?”他小声地说着,象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那你告诉你朋友,叫他卖了,把钱拿过来也行。”她倒是很干脆。
阮先超又犯难了,“行是行,只是——”
“只是什么?”
“我和我那朋友约定,赚了钱一人一半。”他说的很是无奈。
“你是说我只能拿到150万?”
“嗯。”
“怎么这么黑呀!”她有点气愤,“那我们不卖了!”
“那定金怎么办?”“定金我出了!”她咬了咬牙,狠狠地说:“奶奶的!”
“哦,那我给他打电话?”一切都在阮先超的预计之中,看来离成功不远了,他心里有点暗喜。
“慢着!”她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象是在思考重大问题。
完了,阮先超暗想,眼看就要成功了,不会是被她看出什么破绽了吧。不过他还是得沉住气,问她,“怎么?”
“你一会叫你朋友和买家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谈谈,少赔点定金。”
“好!”他马上接过话来。其实他在为自己叫好,到目前为此他的计划应该算是成功了。当然,在周姗姗听来,那是为她的主意叫好。
阮先超又装模作样地打了一通电话,最后谈定只要“赔”人家15万元定金,就可以把那张桌子取回来。
“终于搞掂了,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去取一下吧?”阮先超如释重负。
“你就陪人家去一趟吗?”谈完正事,周姗姗又开始发嗲,“你就舍得人家人一个女孩子去扛那么重的桌子?”
“我这不还要上班吗?就不陪你去了,一会你到了,我叫朋友安排人帮你送桌子就行。”他心里在想,这是坚决不能同她一起去了,一看到她那副春情泛滥的样子,他的心里就有点发怵。
“真不陪我去?”周姗姗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不想听听我们睦大美女的过往?我可是她正而八经的初中同学哦,也是她初中时期唯一的闺蜜,咯咯!”
关于睦男的事,对于他来说那就是一块磁石,他太想了解了。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也到了下班时间了。再说,在公众场合也不会象独处一室这么尴尬。所以他思考再三后,答应了她,开着车拉着她去一起去取桌子了。
在车上,坐在副驾驶位的周姗姗一点都不吝啬口水,把她和睦男上学时的所有故事都同他讲了一遍。
她口才极好,讲得很是生动。
他听得如痴如醉,仿佛看到了一个刁蛮任性,而又漂亮善良的小萝莉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车上本来放着轻音乐,这时音乐突然停了,原来阮先超的手机通过蓝牙连着汽车,电话一进来音乐就停了。周姗姗也停下了她的话,瞟了一眼中控台上显示是一个叫“a仙女”的打进来的。
电话响了几声,她提示他接电话,但是阮先超不想在她面前接这个电话,所以说:“没事,你接着讲。”
“我知道了,又是哪个女朋友,不敢接,怕我告诉我的闺蜜。咯咯,接吧,我保密!”
“不是了,先不管,一会我再复她电话?”
“真的是女朋友呀,你有多少个女朋友?”她得意的笑了起来,“真不错呀,对女朋友进行科学管理,都统一编上号,这个编号是a的应该很漂亮吧,比我家的男男如何?”
说话间,电话铃一直在响,现在终于停了。
阮先超还真怕她误会,更怕她把这个误会告诉睦男,所以就解释了一下,“这个电话还真是睦男的,在前面加个a,是想叫她的名字排在电话通讯录的第一位,这样方面随时拨打她的电话。”
“你就编吧,”她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他,“放心吧,我真的不会告诉她,不过,有个小小的要求,也请你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个字母吧,加哪个字母我无所谓,加z都行,咯咯!”
看来她真的是误会,这怎么办?
刚好这时那个“a仙女”的电话又进来了,他想都没想就接通了,因为车上电话是扬声的,她肯定能听的出是睦男的声音,这样误会就可以消除了。
电话接通后,还没等他说话,睦男那焦急的声音就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先超,我找到证据了,给马阳下毒的不是简正,而是另有其人。你在哪,我现在过来找你,把证据——”
“我现在有事,你也累了,先回家休息吧,明天再说。”阮先超都来不及打断她的话,心里暗暗叫苦,这些关于案情的事情真不应该让其他人听到。
“这个很急哦——”
“现在不方便,明天再说!”他再一次打断她的话,真不能叫她再多说了。
睦男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马上听出来了,于是就说:“好的,我明白了,再见!”
“再见!”他匆匆挂断了电话。
“没错吧,相信是睦男了吧?”他有点尴尬的同周姗姗说。
“嗯,还真是个好男人!”她的神情有点游离,一下子没有了开始的兴致。
车上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周姗姗双手十指交叉,反过来掌心朝外并向前用力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很深情地说:“自从我退学以后,除了上次,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睦男了。有十年了吧,这十年来我一直特别想念她。”讲到这里,明显感觉到她的声音不一样,应该是动了真感情了。本来一直看着前面的她,突然转过头来看着阮先超说:“你知道我们感情为什么这么深吗?”
这个他当然不知道,于是就摇了摇头。
“那时,我家条件不好,吃饭的时候没钱买菜,有时候连买米饭的钱都没有。睦男知道了,就每天和我一起吃。那时候她有一个很大的碗,每次都买上一大碗,然后我们一人拿个勺子,一起在那个碗里吃饭。而且她总和我说,她不喜欢吃肉,就叫我吃掉所有的肉。那时候我家一年都吃不上一回肉,而我又特别喜欢吃肉,所以每餐我都把肉吃完。”
她停了一下,问他:“你知道睦男不喜欢吃肉吗?”
“这个还真不知道哦,我的印象中她也挺喜欢吃肉类食物的。”
“那就对了!”她的神情有点暗淡,“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不是不喜欢吃肉,她是要把那些肉给我吃,那时的我营养极度不良。”
她说完这些话就开始沉默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拿侧眼看了一下,发现她脸上都挂着泪珠,他赶紧从中控台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安慰她道:“都过去了,现在不都挺好的吗?”
她接过纸巾,擦了一下脸,挤出一丝笑容说:“对,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