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所有人都没有人想过她会活过来的。包括她的父亲,也一度以为她肯定是不行了。
父亲本来年龄就大,身体又不好,现在又要照顾女儿,还要照顾女儿的女儿,那有那么大的精力呀,所以可怜的老父亲也病倒了。
这可就若了那个刚出生的娃了,没奶喝,饿得整天哭,最后也没力气哭了,直接就断了气。
这个可怜的老父亲抱着那个小不点,哭了好久,最后来到河边,准备把它放到河里,随流而去。
当时河边有个洗衣服的老大娘,觉得这小不点太可怜了,就把她装衣服的一个破木盘给了他,还说那再小也是个人呀,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个小棺材都没有,就拿那个破木盘,权当一个棺材吧。
就这样,老人家把那个没了气的小不点放进了木盘里,顺着河水漂走了。
那时候大家都穷,几经折腾老父亲更穷,连口吃的都买不起。
小孩饿死了,老人也快饿死了。
还好当时医院是可以赊账的,要不然连躺在病床的凌毣枏都要被赶出医院了。
就在这时,碰到了姚先锋。
一个主人公给自己剖腹产的故事,那可是具有相当的传奇性,所以这些天,医院里都在传说着这个故事。
姚先锋刚好也来这个医院里住院,在这期间,他听到了这个故事,做为高中的同学,他就就动地找了过来。
他的父母都是在政府工作,而且都在领导岗位,所以不缺钱,对于凌毣枏他相来大方。
所以,他是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的。
他非常诚恳地帮助着。
为他们交了住院费、伙食费。
见到老人家身体不好,马上带他去看病抓药。
虽然自己也在住院,但他几乎没去过自己的病房,每天都在她的病房里,守着她,陪着她的老父亲。
每天热菜热饭地侍候着老父亲,甚至还带他去添置了几身新的衣服,当然也为还在昏迷但有所好转的她也添置了。
特别是,当他听说小孩给饿死了,那是哭的捶胸顿足,简直比那老父亲还要伤心,不停地说他来晚了。
后来,他自己还沿着河的寻找了好几天,但却是没有找到。
那老人家被他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终于醒了过来,但当她得知自己用生命换回来的孩子已经死了,好是伤心,哭得死去活来。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就算你有一万个不乐意,也要接受。
尽管如此,她总是不相信那个孩子已经死了,而同时姚先锋也觉得那孩子没有死,并答应她等她痊愈后陪她一起去找。
大家都知道,那是仅仅是劝慰之词,但她却是那样坚定地相信。
又在医院里呆了几天,她就要出院了。
出院本来是好事,但她的老父亲却犯难了。
女儿出了这样的事,回原来村里是不可能的了,族人肯定不会放过她。
天下虽大,却无处安家。
又是姚先锋帮他们解决了这个难题,让他们和他一起住到了原来那套房子里,算是有了个临时栖身的所。
这段时间,她是多么地思念他,特别现在又回到了这套房子里,只要一闭上眼,那些美好的场景就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但故事人非,那些美好已如隔世。尽管她那么地想念他,但她却不敢去找他,一是怕打扰他,误了他的前程,二是现在把他的孩子给弄没了,那有脸去见他呀。
好事难成双,禍事不单行。
她的老父亲经此一折腾,病情越来越严重,汤药已无济于事。
他知道自己为日不多,于是就要她把姚先锋叫到床前。
做为一个久经世事,继将入土的老人,那些人情世故还是看得比较清楚的。
他半躺在床上,努力地朝姚先锋伸出手来。
姚先锋恭敬地把手递过去让他抓着。
“小姚,你的大恩大德,我是没办法报答了,如果你不嫌弃她,就让她嫁给你,让她替我来报答你的吧。”
“不嫌弃!”姚先锋一边说一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爸,我一定会对她好的,请你放心。”
而她却极不情愿地叫了一声,“爸——”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老父亲喘了一口气说:“这一辈子我都宠着你,从来没有强迫过你做什么何事,但这可能是我的遗愿了,你就听我这一次好吗?”
“爸——”她叫了一声,然后眼泪就流了出来。
“嗯——咳——”他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一颗泪珠也从眼缝里挤了出来。
“听话!”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眼神已开始混浊,最后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再一次强调:“听话——”然后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她又是一声,“爸——”接下来就扑到了他的身上,紧紧地抱着,“呜,呜——爸——”
在姚先锋的帮助下,她料理了父亲的后事。
她觉得有必要同他把事情讲清楚。
沿海已经开放,很多人离开了大山,出去谋生了。
她也想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她默默地收拾着东西。
他站在她身边,安静看着她。
“对不起!”她一直在酝酿着怎么同他说对不起,而这个对不起却是从他的嘴里先说了出来。
她不解地看着他,似乎在问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你不要把你父亲说的话放在心上。”他思考了一下说,“你知道的,老人家说的事,我一直都想做,但我不能做,我也知道,你心里只有大哥,你以后还是我的二姐。”
她一下子感动了起来,“谢谢你!”
“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离开,外面的世界可能比我们想像要难的多。”
这个她也想过,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仰起头来,让在眼眶里的泪不要流了出来,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她不认也得认。
见她没有说话,他就继续劝说着:“其实你也可以留下来,我也不会伤害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在这里,一个没有结婚就生了小孩的人,估计谁都不会拿正眼瞧一下你,而他却还这样维护着她,确实使她很是感动。
“当然,我也没有伤害你的能力。”他凄然地对他笑了一下。
“什么?”她感觉到他说话有点不对。
他拉开身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诊断书,黯然地递给了她。
她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诊断为举*起障碍。
“上次在医院,我也是在住院,就是治这个病,当然,医生也说了,那是治不好的。”他无奈而又诚恳的说:“你和大哥救过我的命,我就是想为你们做的什么。现在大哥不在身边,我有义务来照顾你。等大哥回来,我才好向他交待。”
人在逆境中最容易感动,这些天来,有时他的一句话,一个小动作,她都感动的一塌糊涂,这不,她又感动起来,不过她还是拒绝了他,“谢谢你的她意了,我去意已定,你就不要再劝了。就算将来的路再难,那都是我的命,我都认了。”
“好吧,希望以后大哥不要怪我。”见挽留没有用,他也不再坚持,“今天也晚了,明天早上再走。我请你出去吃顿饭,算是为你践行吧。”
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她就答应了。
在吃饭的时候,他们谈了很多。
他交待她,出去了要保持联系,如果有困难及时同他讲,不要自己死扛;出门在外要时刻注意安全,漂亮的女孩容易被人盯上,等等。
她也交待他,要多和简正通信,把他的情况及时告诉她,但不要和他讲她的情况;叫他也要找个合适的工作,靠父母的钱那过不了一辈子;叫他学会生活,他虽然一个人住在县城里,但做饭这种小事都不会,天天下馆子不但费钱也不健康,等等。
在他的劝说下,他们又喝了啤酒。
吃呀,喝呀,聊呀,一直搞到晚上十二点。
她虽然喝了不少,居然没有醉,可他却喝多了。
在她的搀扶下,他摇摇晃晃地才走回家。
可当他们回到家时却傻了眼。
房间里被翻的乱七八糟。
随即从里屋走出几个穿制服的人,把姚先锋给带走了。
她当场就给吓傻了。
她想追出去,但是被剩下两个工作人员给叫住了。
他们叫她拿好自己的所以东西出门,然后在那套房子的门上贴上了封条。
她无助地抱着行李走在大街上,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任由泪水无声地流淌,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居然来到了父亲的坟前,她扑在那堆新土上,这才哭出声来,器嚎啕大哭。
临近天亮时,她枕着那堆新土睡觉了。
她太难了。只有父亲才能给她一点精神上的支持了。
她太累了。只有躺在父亲的胸膛上才能稍事歇息一下。
但上天没有给她停下来的空隙。
当太阳再一次照在她那张年轻美丽却又沧桑冷静的脸上时,她又醒了过来。
她不知道姚先锋怎么样了,但她知道,他现在肯定需要她的帮助。
她去到派出所、公安局以及政府,一切能找的地方她都去找了一遍,终于弄明白了原因。
姚先锋的父母倒卖国家计划物资指标,数额巨大,东窗事发,而双跳进水库了断了。
现在公安局要追回所有的钱款物资。
包括那套房也是他的父母违规让相关单位分配给姚先锋的。
不幸中的万幸,姚先锋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任何违规违法的活动,这才在他配合调查完后就放了出来。
她在公安局的大门口接到了他。
他完全变了个人,情绪颓废,不言不语,完全成了行尸走肉。
她理解他。
从一个时代的宠儿变成了时代的弃儿,这个打击谁又受得了呢?
她张罗着料理了他父母的后事。
哎,此一时,彼一时呀。
当初他帮着她料理了她父亲的后事。
这才过几天呀,反过来要帮他料理他父母的后事。
当时他还有钱,棺材找最好的,寿衣找最好的,法事叫周围最有名的法师主持。
而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她和他一起,就在水库边的坡地上挖了个深坑,把两具被水泡得已变形的尸体都放进去摆好,然后在上面垒个土堆,在土堆前种了一棵松树苗,就算完事了。
那个辛酸真是无处诉说。
再说那姚先锋离开了钱,就是一个标准的弱智,啥都不会。
为了活下去,他俩来到了他的老家滨南市郊区。
他的叔叔姚守义收留了他们。
但姚守义本身就是一个孤寡的盲人,是村里的五保户。
所以也养活不了他俩。
为了分到责任田,他把名字改成了姚高峰,并把户口迁回了村里。
她是外村人,自然分不到责任田。后来,他想了一个办法,伪造了一份户籍表,并把她名字改成凌纯雪,他们一起去领了个结婚证,跟着他一起在村里落了户,分到了责任田。
日子就这样过下来了。
凌毣枏本来就很勤劳,种地养猪是一把好手,在她的里里外外操持下,日子过得还算勉强。
她最开始,只是想着找条路活下去,等简正军校毕业了就去找他。但随着时间推移,她对天天在田间地头劳动的自己没有了信心,再者自己又把他们的女儿给弄没了,所以就怕见到他,就这一样一拖再拖,后来简正从学校毕业后也不知道分到哪里去了,想找也找到了,就这样彻底失去了联系。
生活就象一条河,而每个人最多算块小石头,你再有棱角只要丢进河里迟早会把你给磨圆了。她已经屈服于生活了,再也没有了勇气,无奈地同姚高峰一起生活着,如果不出什么变故,也许将会这样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