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止于青萍之末,风息于瀚海阑干。
如今乃是成化十年。
江湖之上又生出了些许波澜,但是天穹峰上却平静如昔。
天穹峰乃是如今新太虚剑派的驻地。
自赤鸢上仙飞升,太虚山被凡火付之一炬后,身为仙人大弟子的林朝雨便与其六师弟在天穹峰重建了如今的新太虚剑派。
只不过十余年的发展,广收弟子,太虚剑派便已经跻身神州正道江湖六大宗门之列。
一名身穿太虚剑派服饰的少年有些心怀惴惴。
他是今年方才拜入太虚剑派的,今日山下得到一个消息,众师兄师姐却一致选择将他派了上来。
上天穹峰顶,正是为了拜见太虚剑派掌门,传报得到的消息。
这入云阶怕是有上千阶,但是相比起爬入云阶这种小事,自己要传的消息才是最让他无奈的。
青石台阶终于走到了尽头,掌门居住的拂云观已经近在眼前。
他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该不会真的要承受掌门的雷霆之怒吧?
刚拜入太虚剑派的时候,就有一个师姐和他说过一些关于面见掌门师父的一些规矩。
有一件事和两个人是万万不能在掌门师父面前提的。
这一件事,就是关于马副掌门。
他在外面无论做了什么,都不要在掌门师父面前提起。
这个也能理解,人家两夫妻的事情,哪里是外人能掺和的?
其中的两人,其一乃是十八年前重返仙班的太师父赤鸢真人。
据那位师姐所说,当年太师父飞升的时候没有带上掌门师父,掌门师父一直惦记着。
赤鸢真人他自然是知道的,要不是知道,他又岂会远离家乡来拜入这太虚剑派呢?
其二,乃是无双门的门主,无双仙子苏湄,她是掌门的师妹,同为太虚七剑之列,只是二人的关系.......
无双门在江湖上只算是小宗小派,但是任何人都不敢有任何小觑。
这正是因为,其门主乃是武林中公认的太虚七剑中最可怕的那一位。
皆敬称其为‘女中诸葛’、‘无双仙子’
今天要说的事情其实和上面的都无关,只是带上了仙人两字。
即使如此,众师兄师姐都避之不及。
要知道,要是其他的消息,哪里能轮得到他来传?众位师兄师姐那都是抢着上的。
平日里,掌门师父虽然贵为一派之主,但是待人一向温婉平和,不论尊卑,总是一视同仁,甚至清楚记得剑派上下二百零六人的相貌武功性格。
他就是那第二百零六,如今太虚剑派,辈分最小的就是他。
如今,太虚剑派度过了发展期,收徒的数量已经在慢慢下降了,要求也在提高。八壹中文網
往日能上得天穹峰顶,总归是能得到一些掌门师父的亲自指点的。
偏偏这回的却是苦差事。
正踌躇不前,一只大手就拍在了他的肩膀。
“我记得,你叫沉秋?怎么在此驻足?”
拍他肩膀的这一位的身材尤其魁梧健硕,肌肉虬结,当真英武。
他本就是罗刹混血,长发短髯,发色发黄,却不会让人觉得有蛮夷之感。
脸上有着一道狭长的剑疤,恍若火红的闪电,划过双眼之间,自鼻峰而下,在下颚处突然断裂。
剑疤虽然毁去了此人清秀的容貌,却并未让他的面容狰狞可怖,反而增添了别样的英挺气概。
沉秋连忙行礼道:“见过副掌门,沉秋是来面见掌门师父的。”
这不是旁人,正是太虚剑派的副掌门,也是掌门的夫君,马非马。
其号“逐驹剑”,乃是太虚七剑中唯一的男性。性格狂悖,行事随心所欲,不循常理。是这十多年来武林名声最显的人物。
虽然听闻了很多马副掌门的传言,他还是不太相信眼前的人会和传闻中一样。
太虚剑派的马副掌门温文尔雅,谦卑有礼,这才是他亲眼所见的,至于下了山是个什么模样,那他就不知道了。
马飞马肩上拉着一根麻绳,麻绳上绑着一捆柴火。
拂云观内并没有留服侍他们夫妻二人的弟子,一些事情也完全是他们自行解决,或许,他们本来就习惯这样的生活吧。
马非马再一次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哈哈,那走吧!”
沉秋只好落在了副掌门的身后,跟着他一起进入拂云观内。
推开门,马非马随手一扔,柴火轻轻的靠在了墙边。
正堂的门推了开来,“彦卿......”
此人身着太虚剑装,外有深色的大袍,两支银钗插在脑后的云鬓之中,发丝已经可见黑白交杂。
金色的瞳孔似乎有几分疲惫,眼角已经可见皱纹了。
林朝雨,林掌门,今年已经五十有四,已过了知命之年。
而马彦卿正是马非马之旧名,因为一些原因,已经舍弃了旧名。
如今会这么叫的,也只有他的大师姐,他的妻子了。
当年,本和二师姐苏湄是侠侣的马彦卿,忽然宣布将迎娶年岁相差二十有余的大师姐。
一时震惊江湖。
到了婚礼当日,他又酒醉胡言,自承愧对旧名,弃去不用,改称马非马,令满堂宾客尴尬无措
“师姐。”似乎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习惯称呼自己的妻子为师姐。
林朝雨看向了马非马身后的沉秋,笑道:“沉秋?可是有事禀报?”
这个弟子虽然是男子,天赋却不错,入门不久就可以见成绩,而且胜在年纪不大,还可好好塑造。
沉秋抬头看了一眼,可以看见大堂上有一副对联:
忘机绝尘寰,抱朴返真元。
意韵悠长。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最近,五岳联盟那边有些热闹......”
自河东骆家生出变故,一蹶不振,五岳联盟便趁势而起,取代了河东骆家武林六大派的地位。
“热闹?怕不是某人又干了什么事,惯会惹是生非。”林朝雨觑了马非马一眼,虽然说的严厉,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马非马却混不在意道:“师姐,我回山月余方有此消息,哪会和我有关。”
会这么说,自然是因为在山下的时候,马非马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什么角都敢惹,什么祸都敢闯。
对方是名门之后也好,天王老子也罢,他是全不在乎。
想打架就打架,想出手就出手;爱使剑就使剑,爱用拳就用拳;想帮谁就帮谁,想杀谁就杀谁;一切从心所欲。
正因如此,武林正道人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林朝雨也没少为他惹的事端奔走。
在林朝雨五十大寿的时候,她还特意将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主事者请来,并亲自为自己的丈夫赔礼道歉。
无有不应者,不过到底是原谅了,还是担心林掌门手中的剑,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说话被打断的沉秋啥都不敢说,只是默默等待着。
“继续说吧!”马非马道。
“是。”沉秋向马非马行了一礼,然后道:“是因为太华山那边传出消息来说,他们得到了一具仙人遗蜕,想邀请江湖高手,共参仙法......”
一时间,空气都仿佛凝结,眼前的光线都暗淡下来,巨大的压力落在了沉秋的身上,直接让他跪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