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放掉,换了衣服,离开库房,邢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对冯刚说:“要不是你弄他那一下子,他还要硬下去呢。”
冯刚嘿嘿笑:“你的表现很不错,值得表扬,竟然即兴还让我当了一回王干事呢,这干事有多大呀,竟然把那家伙给镇住了,平时那么遭凶的人,就那么一下子就吓坏了,真特么的过瘾。但不过现在我就想了,纸条上那三件事,准确无误,件件击中要害,郭班长他是怎么知道的?”
邢毅面露微笑,心里说,全都是你告诉我的呀。 前世上,他回老家后,过几年冯刚去找他,见面后除了叙说友情,还说了赖三毛与他姐夫的事,多行不义嘛,结果真的犯事了,出问题了,被查了。记得冯刚当时说得绘声绘色,内容还有很多,不过现在好多内容一时想不起来,就这三条比较清晰。 邢毅抠着脑袋:“在人事劳资科,我在一间空房子里写自我鉴定,郭班长与那夏科长在那边谈话,声音很低,我想可能……” 冯刚眨动眼睛:“他们关系很好,有这个可能。”
邢毅道:“今天这事这样办了,不知这赖三毛回去后,会不会找他姐夫去说起。”
冯刚道:“他要说的话,首先必然遭到他姐夫一阵痛骂。”
“那他会不会再跑去四车间,查找审问他的两个人的蛛丝马迹?”
“这可就说不定了。”
“那不如凑汤下面,再给他送一招。”
邢毅说的再送一招,就是把有赖三毛签字的记录抄写一张,寄给那后勤科长,让他认识一下小舅子的真面目,在两郎舅之间制造点小插曲。 冯刚忍不住拍巴掌:“好啊,没想到经历了这一件事,你就变得聪明起来了。内部矛盾一起来,要想生气也不是,又害怕闹腾大了风声敞出去,几头都顾不着。”
“这后面要做的事,是你和我想出来的主意,还告不告诉郭班长?”
“我看不用,我们先干了再说。”
隔了两天,冯刚去了赖三毛上班的地方,想亲眼看看那家伙有啥变化。 没见着人,一打听,得知他请探亲假回来老家去了,理由是父亲病危。 邢毅也带回来一个消息,后勤供应科长身体突然不适,住进了医院,检查下来,高压一百六,低压一百。 这就是结果?当然,最理想的愿望,是郭班长不再受到纠缠,可以无忧无虑与唐春娇同享美好时光。 冯刚展开信签纸,让邢毅写下他们两个还有郭班长三个人的名字。 “你想干什么?”
“你写就是,问那么多干啥?”
邢毅不知他啥意思,但还是按要求写了。 冯刚捉住他的手指头,摸指肚,捏关节:“前天你抄写三个问题时我就注意到了,今天特意要你写这七个字,嘿嘿,你看你,刷刷刷,一气呵成,流云淌水一般,而且跟机器印刷出来的毫无二样,我真的就奇了怪了,我们天天见面,怎么就没有发现你会写这么标准好看的字?你是怎样练出来的?”
邢毅在人事劳动科填写表格的时候,工作人员拿着表格,眼睛也是睁得大大的,低头看表又抬头看人,邢毅当时只感觉他有点怪,今天冯刚再这么一说,他自己就顿悟了。 也就是说,他自己的今生,字写得太好了,这是一则,还有办事情,思考问题,都不再等同于前世了,变了! 邢毅不以为然地说:“没啥,我只不过每天比大家早起一个小时,晚睡一个小时,就这样坚持练了三年。”
冯刚还在惊异:“我也睡得晚呀,怎么就没有发现?”
“你虽然睡得晚,但你是在外面沙地上练功,也差不多一个小时,我们两个是同步,所以我们一个看不到一个。”
冯刚目不转睛,盯住他,足有半分钟,然后叹了一口气,说:“赖三毛和他姐夫干的坏事,被我们掌握了,一个小纸条,就把他收拾了,他姐夫血压也被吓得升了上去,真是活该。不过那窦科长有钱住医院,有人还会去讨好卖乖,送好吃的营养品,所以他血压下来也快,想想这个就来气。”
邢毅道:“是呀,这还不算是对他最终的惩罚,我还在想,要是我们再往前跨一步,再给他加点料,趁热打铁,一鼓作气,那会怎么样?”
“要让他天天时时都不得好日子过才行。”
“不让他过好日子那是小事,要搞,就彻底把他搞臭,让他从科长位置上滚下来。”
“你看,我怎么说的?你现在是大变样了,我觉得呀,是不是泵井里的水喝饱了,把你的脑细胞给浸泡激活了?现在一眨眼就是主意,一动手就是文章。”
“那你也去那泵井里浸泡一下?”
“我是旱鸭子,一见水就懵逼晕掉,没办法,这就是我的命,我认了。”
郭班长推门进来,很庄重地说:“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事情我也都知道了,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那样做,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冯刚嚷道:“不能半途而废,赖三毛那样胡作非为,完全就是仗着他姐夫的势力,把他姐夫搞垮台了,看他还有什么戏来唱?”
郭班长说:“你们两个为我做的够多了,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们才是。现在对那赖三毛已经实施了教训,这就够了,我不想把事情扩大,那样对大家都不好,赖三毛和他姐夫的所作所为,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郭班长看着邢毅,轻言细语道:“你明天就要走了,现在应该开始思考回到家乡之后应该做的事,家乡比之工厂,范围更大,接触面更宽,需要你去做的事会更多。”
郭班长的话不多,但很有份量,邢毅和冯刚都沉默了。 郭班长接着拿出了火车票,他白天就专门去了一趟车站。 两位战友坚持一起送邢毅到候车室。 得到消息,火车要晚点一个小时,邢毅就催他俩先回去,明天要上早班。 郭班长默不作声。冯刚说:“你这一去,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见,我三弟兄就多聊一会吧,我去搞瓶酒来。”
邢毅阻止了他:“还是我去买吧。”
邢毅走出候车室,到马路对面小卖部买了一瓶酒,小卖部没有酒杯,就穿过一个胡同,到街上去找。 他拎着酒瓶回来的时候,有两个人站在郭班长和冯刚跟前,态度严肃,正在询问什么,他疾步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那两个人盯住他看,其中一个指了郭班长和冯刚问:“你们一起的?”
郭班长斜眼看他,说:“他是乘客,马上就要上火车走了,我们只是在这里碰上。”
冯刚偏脑袋不看他,只跟着点头。 为什么要这样说?不是一起的?这两人对郭班长和冯刚说了什么?邢毅一阵疑惑,同时注意到,不光这两人,几步以外还有人,朝着这边张望,还不止一个。 这些人连同这两个人一点都不熟悉,他们要干什么?打群架吗? 那人下巴朝酒瓶一呶:“不是一起的,能买酒来喝吗?”
郭班长说:“那他自己想喝酒,我们并不想喝。”
“他一个人,拿来三个杯子?”
“等等。”
邢毅举起手,做了一个要说话的动作:“请问,你们是哪里的?要找谁?有什么事?”
冯刚说:“他们是保卫科的,说要找我们问点事。”
邢毅微微一怔:“哦,保卫科的?那能不能告诉一声,你们要问什么事吗?”
那人冷笑:“怎么样?还不承认是一起的吗?起来吧,跟我们走啦。”
这时站内广播响起,通知说火车很快进站,请乘客排队检票,准备上车。 郭班长站起来说:“我们跟你们走,但是他不可能,他正好要坐这趟火车。”
冯刚也说:“要不是车晚点,人家早就走了。”
火车呼哧呼哧响着进站来了,检票员大声喊道:“还有没有没检票的乘客?”
冯刚答应道:“这边还有一个。”
一边抓起漆皮箱,推着邢毅:“走,快点呀。”
郭班长也喊道:“跑啊。没时间了。”
邢毅被推着移动几步,一转身,躲开冯刚的手,回来了。 冯刚傻了,郭班长呆了,保卫科的人也怔住了。 邢毅挥手道:“不走了,回去,一起去保卫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