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是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帮秦始皇的。因为他认为肆意改变一个人的寿命是有违天道的事。寿数多少,命由天定,早已写到了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凡人插手,终究不妥。何况,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秦始皇的命。
改一个皇帝的命、意味着改整个国的命数。
极夜知道,这个代价他承受不起。何况,他亦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权力去做这样的事。
故而,极夜拒绝了秦始皇之后,是被他派人绑进皇宫的。
他知道,秦始皇一开始没恼羞成怒让人杀了他,是因为极夜确实有些本事。但极夜也知道,秦始皇为求长生,已渐近痴迷,这宫中被他网罗过来的能人异士也越来越多。所以,他再一昧忤逆,他可能真会被处死。
所以,他一开始只有假意装作答应下来,实则谋划的,就是如何逃出这皇宫。
他专心研究自己的医道,也没有关心政事,故而他其实也没想到秦始皇那么快就死了。
公子扶苏死了,秦始皇死了,赵高去毒杀现在风头最劲的高学真了。
皇宫之中,一片凌乱。
极夜用上了自己早就铺好的路子,利用买通的太监、护卫一路外逃。其实他买通的办法很有效,甚至比金钱有效。
金钱再多,有时候也是救不了命的。但极夜是神医,总能药到病除。这个太监家里的老母亲生了重病,那个护卫有男人的隐疾……极夜统统帮他们治疗、或者说承诺为他们治疗,自然得到他们真心的帮助。
尤其那个母亲生了病的太监,他总要想办法把极夜送了出去,极夜才能治好他的母亲。
所以,极夜得以这么顺利地一路往外逃。这一下,他便偶遇了简彻与“简笙”,也顺利把他们一并带了出宫。
秦宫之外。
简彻看向极夜:“多谢先生。”
“不客气。”极夜看向他怀中的“简笙”,又道,“我们找处客栈,我帮这位姑娘诊脉。”
极夜语毕,简彻便抱着简笙,与极夜一同寻到一处客栈。
房间里,简彻再度向极夜道谢:“多谢先生了。”
极夜摇头。“无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到这里,极夜又看向“简笙”,“姑娘,唐突了。”
“简笙”摇了摇头,极夜便为她把了脉,随后面露一丝惊奇。
“如何?”简彻颇有些急切地问。
“既有死脉、又有活脉,当真奇哉……”极夜看向“简笙”,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她,“你可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折。是师兄取的名字。他……他叫寂修。”白折说,她按了按脑袋,“我好像也只见过他一面……之后就一直在睡觉。醒来后,我就在这儿了。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白折?”简彻听了这话,不免着急地上前,“你叫简笙啊,我是你哥哥简彻。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
“哥哥?”白折偏了个脑袋,“可我记得……我醒来的时候,正在后院。我和师兄在采一种花做药材。我有意识的时候,正在折花。于是,师兄说,那就叫我‘折折’好了。他说我的过去是一张白纸,所以让我姓白。你看,我记得很清楚的。我叫白折。我确实不认识你啊。”
简彻这下真的有点担心了,他朝极夜看去。“先生刚才那句‘既有死脉、又有活脉’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难不成阿笙真的死了,这下是被人借尸还魂了?”
说到这里,简彻仍然觉得不对劲。——若是借尸还魂,这个魂之前怎么可能去到鬼谷、怎么会认识寂修?
——而这寂修,又到底隐瞒了什么?
极夜听了简彻的话,侧眸看了一眼一无所知的白折。她确实是这个世间最纯净的人。她沉睡了许久,才睁眼看这个世界。何为人心、何为算计,她一概不知。
所以,她的眼睛能让他看到——这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一双属于成人的、却又如同孩童一般的眼睛。
看着她的眼睛,极夜不确定是不是该让她听到这些,故而施针,让她能安眠,随后看向简彻。“借一步说话。”
简彻看了一眼白折,倒也和极夜出去了。
两人下了楼,去到屋外,极夜便对简彻说:“不是借尸还魂。这具身体并没有死。而那个叫简笙的魂魄也并没有死,而是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
“我记得,以前在书生看过这样的案例,只不过不是完全相似便是。”极夜道,“简公子,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具身体,两个灵魂。只不过,这两个灵魂并非完全独立的。魂有三魂七魄,这两个灵魂加起来,却没有六魂十四魄。故而,这两个灵魂若分离开来,是割裂的、是残缺的。他们互相依存,构成一个整体,才能让她们二人活下去。如果杀死其中任何一个,另一个也是要死的。”
“为何……为何竟会如此?难道她出生就这样?”简彻不由诧异。
“对。”极夜道,“不过,这个叫简笙的灵体更为霸道一些,一直对另一个灵体或者说人格产生压制,所以她很少苏醒,以至于你都没有见过。我猜,因为什么事,简笙这个人格的意识受了刺激、晕了过去,才导致白折的人格苏醒。”
“并且——”极夜补充道,“也是同样的原因,白折偶尔苏醒也都是在晚上,也即简笙这个人格睡着的时候,所以你更难见到。”
简彻这下知道了——寂修一定见过白折的灵体,并且连她的名字都是寂修取的。
可是寂修为何不告诉自己?
简彻心下产生了巨大的疑虑。但眼下他只能把这疑虑压下去。“敢问先生,现在如何是好?实不相瞒,我们乃鬼谷子门下。我门有个秘术,便是生死契约。阿笙与先皇签订了生死契约。如今,先皇已死,我怕阿笙她……”
“竟有此事?”极夜不免诧异,“奇怪,这一点我还没有发现。”
“也许……也许这跟我们也修习了本门道法有关,所以她还没有发作。”简彻蹙眉,“还望先生施以援手,延长她寿命些许时候。往后的,我有办法。”
“你需要多久?”极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