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萱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坐起来，双手都揪住了左易的衣领。她很用力，用力到指节都发白。她的手臂在颤抖，她的眼泪不断地掉下。
对比她伤心得近乎疯狂的样子，左易的眼神平淡，语气依然很无情。
他如轻描淡写一般说：“你就当我无聊吧。我能力太大，我只是想看看在这种情况下，你是想让不惜一切代价让你哥哥多活五年，还是选择让他就死在五年前。”
柏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她震惊地看着左易，一脸难以置信。
末了，她把鲜花直朝左易砸去。“左易，好，我不管你是谁，我恨你！我食言了，我恨你！我真的恨你！你给我滚！这辈子，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这恐怕难以如你所愿。”左易淡淡说，“柏萱，你这一辈子很长，我们总会相遇。”
“我恨你！我恨你！”柏萱的眼泪又开始落下。
“嗯。我知道的。”左易不在意地说着，终究是转过身，朝外走去了。
左易立刻后，柏萱在病床上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阳落山，而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接到了警察的电话，叫她去警察局认领尸体，准备下葬的事宜。她不想做这些事，可现在他们家只有她一个人了，她只能这么做。
一个小时之后，柏萱来到了警察局。
大厅里，有两个人哭得昏天暗地。柏萱认出了他们是谁，他们是关晶的父母。
柏萱浑身发冷。她自然没有想到，她自以为改变了过去，却让一切变得更糟。她第一次回到过去，救了哥哥，五年后却失去了关晶。她第二次回到过去，为的救关晶，却害得自己的父母死了，关晶也死了。
柏萱浑身发冷，如行尸走肉一般跟着警察来到一个房间，里面摆着的，便是父母的、还有关晶的尸体。
柏萱立刻跪了下来。她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的哥哥注定死在五年前。她的哥哥生而为恶，他大脑有缺陷，他注定遇到不瞬的事就会选择用杀人来解决问题。换言之，她的哥哥是个恶魔。老天让他注定死在五年前。
是她自己妄自回到过去改变天意。她不顾一切，想要救哥哥。她成功了，她救了哥哥，但这意味着，她救了一个恶魔。以后这个恶魔带来的，便是无尽的鲜血。
柏萱知道，如果她再继续错下去，可能死的不仅是自己的父母和关晶，还有更多的人因之而死。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舍不得的错，是她固执想救回哥哥的错。
当下，面对父母朋友的尸体，柏萱不得不面对现实，也终于肯面对现实。
如果说柏景注定要死在五年前。是她修改了历史，才导致了多余的伤亡。
那么，她犯的错，她去改正。
偏离了的轨迹，只能由她拨乱反正。
柏萱终于又开始把手腕上手表的指针往回拨。
这回，她到底还是选择再信左易一次。她也只能选择相信作揖一次。
她看着手表侧面的按钮，按了下去。
这一次，她没有“回到”五年前，而是“去到”五年前。
五年前，北京，太阳花艺术中心门口。
乌云密布。天空滑过一道闪电，大雨还没有落下来。
柏萱朝艺术中心门口望去，恰看见有个小女孩抱着琵琶走下楼来。
柏萱意识到，那便是十三岁的自己。
从前，她都是“回到”过去，这一次，她是“去到”过去。
譬如，之前她使用这快表，是使时空倒退、回到了半个小时前。
所以，她虽然有那么一段关于半小时后的记忆，但因为是时光倒流的关系，同一个时间点上，柏萱只有一个。只有一块手表和脑子的记忆，是来自“未来”的多余物品。其余的一切，都是过去。
而现在，柏萱却能看到过去的自己。她这便才发现，她这次并非倒流时间，而是直接穿越到了过去的这个时间点。
时光倒流时，她身在局中。而现在，她穿越过来，却似一个局外人、正在看着当年的自己。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因为紧张，也不由握紧了双拳。
片刻后，大雨倾盆落下。
十三岁的柏萱给自己的哥哥打去电话，让哥哥千万不要来接自己。
转而，成年的柏萱也给哥哥发了短信，她庆幸自己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有换。短信内容是：“哥哥，你还是来一趟吧。我在太阳花艺术中心。关晶也突然过来找我玩了，你来接我，然后请我们吃披萨，好不好？”
“好，等着。我就来。”柏景这么回复着。
十三岁的柏萱没有立刻离开。许是她想等雨小一些再走。
半个小时后，柏景出现。
十三岁的柏萱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还是来了，立刻上前，大声喊着什么，似乎是想阻止他靠近。
可是迟了，一辆车开过来，立刻把柏景撞得飞了出去。
血泊之中，不知柏景是否看到了什么，竟是朝暗处成年柏萱的方向爬了一步。“你是萱萱吗……救……救救我啊……”
但他只说了这么个字，就闭上了眼睛。
柏萱立刻跪下了，她跪在倾盆大雨之中，泪流满面，却不敢哭出声音。
大雨之中，有人打伞而来。是左易。
柏萱遥遥望过去，只见年幼的自己走到左易面前，抱着他的腿大声哭起来，鼻涕眼泪都往他身上蹭。“大哥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倒流了时空，明明让哥哥不要来，他却还是来了……为什么……他还是死了。”
左易抬起手，轻轻抚上柏萱的头。“丫头，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这是你哥哥的命。”
“丫头，能够拥有的，就能够失去。人活在这世上，要学会接受失去。”
“何况……肉体的死亡，其实并不是一切的终结。”
他看似是在对小柏萱说这话，实则却是看去了成年柏萱站着的地方。
最好，左易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小柏萱。“我陪你回家，好不好？”
小柏萱哭得已近乎昏迷。左易轻叹一口气，终究抱起小柏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