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伶幽怨地抬头，看着莫渊。
她心底在想什么，莫渊不知道，不过他的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转世这么多次，是深知定龙之神的暴虐的，如果献祭不合她意，洛国突发灾难，甚至大片大片的人暴死，都是有可能的。
百姓即使为此而苦恼，也没有人敢生出反抗的心思。
他们世世代代都是龙神的信徒，而整个国家也要依靠龙神的赐福才能稳固。
这些灾难，都是代价。
但是接受过21世纪文化熏陶的莫渊只觉得这是荒谬的，神明崇拜本就是一种糟粕。
所以莫渊当初才会那么想要杀掉她，杀掉这个洛国的不幸。
但是，自从轩辕伶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他喜欢得不行，虽然他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这是自己的敌人，依旧不可避免地被“姐姐”的温柔所打动。
他的目标越来越模糊，从一定要杀掉龙神到后来的我要让她乖乖听话，直到现在的龙神其实也是个不错的神，只要让她不要那么暴虐无道就好。
他的底线一退再退。
他只能减少来望龙台的次数来坚定自己的信念。
莫渊必须要对得起前几世那些先驱者的鲜血。
但是一面对温柔的轩辕伶，他又会心软下去。
他觉得，龙神已经在改变了，说不定真的不用杀掉她就可以改变洛国。
他错了。
错得离谱。
轩辕伶还是那个龙神，只是为了莫渊在迎合罢了。
她爱莫渊。
但是她似乎并不爱洛国，也并不爱人类。
在她的眼中，生命只是一个数字，她可以随意地在上边划下横线，毫无恻隐之心。
她就是冷漠的神。
“姐姐，别闹了，我们就安安静静地生活好吗？”
“......你不会的。”轩辕伶十分敏锐，一眼就看出莫渊只是在哄她罢了，“你有太多牵挂了，你不会时时刻刻都和姐姐在一起的，也不会和姐姐安安静静的生活。
帝蕙帝芷，沐青璃，你的亲信，你建立起来的起义者，这些都是你的牵挂。”
轩辕伶站起身来，离开了莫渊的身体，她金色的杏眼之中带着如水的哀伤，楚楚动人。
“渊渊，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对立的。
只是姐姐想要贪心地和你在一起罢了，姐姐为此做过很多努力，也做过很多坏事，但是最后也还是被你拒绝了。
你还是保留着你的初心。
不然，你怎么会没有完全接受姐姐的力量呢。”
她身上金光浮动，牵引着莫渊身体上的金光，在莫渊的身边飘浮，轩辕伶的金瞳发出璀璨的光芒，直视着莫渊，然而莫渊依旧是一片黑瞳，深邃，不沾染一丝金芒，“你看，姐姐的力量......你随时都可以抽离呢。”
“......姐姐，我只是，只是......”
“你不用说，姐姐是看着你一路走来的，知道你的身上背负着多少人的殷切希望。
作为你的姐姐，我是理解你的吧，大概。”
轩辕伶说着，语气之中的忧伤已经开始被她隐藏起来，似乎不想让莫渊也被她感染。
她那圣洁高贵的身子就站在那里，庄严的金色瞳孔平静地看着莫渊：
“姐姐想把你变成和姐姐一样的人，看来已经失败了。
现在姐姐也把话说明白了。
我们之间应该做个决断了。
现在只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了，渊渊。”
“......”莫渊能感受到轩辕伶的严肃，她作为神明的威严也开始逸散开来，“哪两条？”
“要么你就抛弃掉你现实之中的所有，陪姐姐隐居，你的两个妹妹和徒弟都不要去管了，就和姐姐一起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轩辕伶伸出第一根手指之后，紧接着伸出了第二根，“要么，你杀掉姐姐，去解放你的洛国。
你保留着自己的力量，不正是为了这些吗？”
“......能不能全都要，既陪姐姐一起生活，也解放洛国。”
“噗嗤。”轩辕伶忍不住笑出声来，微微弯起了腰，看上去颇为洒脱有人，“渊渊可还真是贪心呢。”
“成年人是这样的。”
“可是呢，姐姐也很贪心。”
轩辕伶笑了一会儿，止住了自己的身形，才缓缓地说道，“你是帝王，会忙，会顾及不到姐姐，而且你也活不了那么久，姐姐可不想失去你。
要不你还是从了姐姐吧，我去试着杀一尊真神，让你也可以和姐姐一起去神殿。
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姐姐也就不会去拿那些凡人找乐子了哦。”
“......”
真是一个让人动心不已的提议。
莫渊承认，这一刻，他动摇了。
这样似乎真的能解决一切问题，洛国也不再会有那些莫名其妙的灾难了。
但是......莫渊真的能放下吗？
他的妹妹还在山腰等他下来，小青璃不知道走到那个村落了，在等她的老师来找她，无数梦诞信徒还在祈祷着，期待他下一次的神能洗礼......
太多太多了。
他在这个世界的跨度已经超越了上千年。
他想留在这个世界多看看，这也是他作为梦诞之神却始终没有飞升神殿的原因。
莫渊犹豫了，没有说话。
轩辕伶眸子之中的期待也越来越弱，瞳孔之中的金色也在慢慢黯淡。
“你不必选择了，姐姐大概知道了。
你放心不下的从来不是洛国，而是那些人，你能犹豫，说明姐姐也是你在意的人，姐姐已经很高兴了。”
“我......再考虑一下。”
“在这等环境之下，你都没有同意姐姐的提议，出去接触了那些你所在乎的人之后，你恐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轩辕伶摇了摇头，“姐姐其实早就知道你的选择，只是在莫名期待你是一个庸俗之人罢了。
姐姐真傻，真的。”
说罢，她跪坐下来，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莫渊，露出了一个凄美的微笑。
“也是，渊渊有远大的梦想，当姐姐的，又怎么能不支持呢？”
她不由分说地轻轻扶住莫渊的肩膀，微笑一直挂在她的脸上，给了莫渊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你要干嘛......”
莫渊的话还没有说完，轩辕伶直接吻住了他，硬生生地将他的话塞了回去。
良久，唇分。
轩辕伶舔舐着唇边的银丝，温柔地看着莫渊，语气之中带着决绝：
“这一次，答应姐姐，不要拒绝了，好吗？”
语罢，还不等莫渊反应过来，一柄金色的长枪突然凭空出现，直接贯穿了莫渊和轩辕伶的胸口，璀璨的金光从轩辕伶的心脏之中闪烁出来。
莫渊感受到了。
那股混合着神能的爱意，从她的心中......
义无反顾地流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