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莫渊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灮，指了指祂，又指了指自己，“你，我？”
“信仰我，拜托了。”
灮站直了身子，微微弯下了身子，作为神明的祂，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请求，而且是如此低姿态的求人，“兰德洛斯需要你，逆神教皇，布里渊·布塞利特。”
祂那宽大的斗篷从祂的背部披散而下，露出纯白的脖颈和锁骨，再往里，便是炫目的圣光，窥不见半点真实。
莫渊眉眼低垂，看着祂，看着这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信仰你，凭什么？”
莫渊耸了耸肩，摇摇头。
“为什么不能，现在的你也是神职者，既然可以信仰神明，那么为什么不能是我？”
灮的手依旧稳稳地伸出，保持着一个邀请的姿势，丝毫未变。
祂的目光紧紧盯着莫渊，充满期待。
“噗。”
莫渊笑着耸了耸肩，坐回自己的椅子，“你不觉得你这话很莫名其妙吗？
你居然要求一个夺走你三分之二的逆神者再次做你的信徒，合理吗？”
“合理。”
灮看着莫渊，丝毫没有那种窘迫的心理，而是坦然回答道。
“别逗我笑了。”
莫渊摆摆手，又转着椅子逐渐远去，在周围转着圈圈，“灮，我们俩关系可并不好，曾经都是抱着想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想法在努力。
现在，你说让我信仰你？”
“你曾经信仰过。”
“你都说了那是曾经了。”莫渊的声音忽近忽远，满是不在乎。
“自从我成为逆神教皇之后，就已经不再是你的信徒了，我是我的信徒。”
“......”
灮看着莫渊在地面上自由自在地滑行，目光也变得有些恍惚。
“而且啊，你其实也是讨厌着我的，不是吗？”
莫渊笑道，更是口无遮拦，“我离开之后，你拼命地抹除属于逆神教皇的痕迹，不就是怕有人成为下一个逆神教皇吗？
怎么了？
长久的安逸生活让你开始想要寻求挑战，给自己再找一个可以踩在你神座上的人？”
“......”
灮依旧沉默着，祂的目光紧紧锁在莫渊的身上，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虑些什么。
淡淡的光华从祂的身上垂落，又升起。
“不是的。”
“......？”
“不是这样的，布里渊。”
灮目光低垂，从自己的神座之上走了下来，拉住了莫渊的椅背，“那是曾经的我，不理解你的我。
现在的我想要保护好兰德洛斯，建设好兰德洛斯，让信仰我的人获得幸福。
为此，我需要你的力量。”
“……你真这么想？”
“嗯。”
灮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纯白色的光华在祂的身上流转，让此刻的祂看上去更加崇高。
莫渊拍开祂的手，将自己的椅子转过来面对着祂，紧紧地盯着灮那纯白色的眸子，似乎想从里边看出些什么来。
灮也不甘示弱，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
“不行。”
“为什么？”
看着莫渊摇了摇头，灮不解地微微皱眉，浑身上下的圣洁气息都鼓胀了一下。
“还不简单吗？”
莫渊摇摇头，直接站起身来，指着灮大声道，“因为你不是美少女啊！”
“……我可以是。”
“但你不是。”
莫渊对祂的说法很是不屑，“你是无性别的神明，至少你是这样觉得，那就够了。”
“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神就该是无性的，这样才能将恩惠带给所有人，才能避免因为神明性别而带来的偏好与不公，不是吗？”
灮看着莫渊，满是不解，祂不理解自己的性别为什么会成为莫渊拒绝的理由，在处于这个世界的祂看来，性别并不重要。
然而莫渊每次看到灮，总会想到“人妖”这个物种。
怪怪的。
面对着灮的回答，莫渊也觉得并无问题。
只是，他确实无法接受灮。
毕竟，往前推几百年，他们俩还是生死仇敌，自己也是死在了灮绝对的神明力量面前。
现在敢在这里和灮谈笑风生，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这里是聚神之地，是缓冲地带，此刻的灮只有赐福之力，并无战斗之能。
也就是说，现在的灮也只能和他动动嘴皮子，最多在试炼允许的范围内让他受点小伤。
至于威胁到他，没可能。
而与自己随行的三人，更是一个个比自己还强，那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所以莫渊就是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肆意地调侃嘲讽祂。
当然，如果能骗点情报出来就更好了。
比如说……
“灮，你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很急啊，额看兰德洛斯发展得也挺不错的，何必再请我回来？”
莫渊看似随意地说道，“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确实有。”
“哦？说来听听。”
“你先答应我，我自然说给你听。”灮依旧没有退让，而是依旧目光灼灼地看向莫渊。
“你为什么非要盯着我，我对于你来说只是个叛乱者，你不要这么热情好不好，把我都整不会了。”
“……”
灮看着莫渊那副无所吊谓的样子，总感觉心底更加难受，有一种想强行将其抓回去的冲动。
祂太想要莫渊了。
虽然在逆神教皇存在的那个年代，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衅，信仰也在不断流失，但是不得不说，逆神教皇所存在的那个年代是兰德洛斯最鼎盛的时代。
不仅国力空前强盛，而且人民的幸福指数也极高。
曾经的灮认为，莫渊是一颗毒瘤，一颗必须拔除的毒瘤。
拔除了之后，作为圣光之神的祂，也会让兰德洛斯强盛幸福，成为现世之中最美好的国家。
然而祂错了。
逆神教皇死后，祂抹除了他存在的一切历史，兰德洛斯的人民确实如同预料一般的成为了祂的信徒。
每个人都以对圣光之神的虔诚为荣耀，想要成为圣光之神的神职者。
灮很高兴，并且慷慨地赐福，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赐予了祂的信徒，毫无保留。
但是正如逆神教皇所说的，沉溺于宗教迷信的社会将是一个盲目的社会。
当所有人都想成为神职者，那么甘于做普通人的便会减少，整个国家将会陷入盲目的崇拜之中。
在灮继续统治兰德洛斯的这么多年，整个国家的社会产能一直在不断下降，甚至不少人为了成为神职者而活活饿死。
当灮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兰德洛斯已经落后了世界不知道多远了，等到祂幡然醒悟去翻阅莫渊留下的书籍之后，早就已经晚了。
维森国已经开始了第五次智子革命，而兰德洛斯还在依靠着最基本的内燃机，整个社会的驱动都依靠着可悲的神明。
他们彻底变成了一个没有神明就会瘫痪的教国。
灮也能感受到，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而且神殿上的神明贪图现世的种种美好，也已经开始不安分了。
最为最老牌的几位真神之一，祂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
所以。
祂必须承认一点，那就是……
“我错了，布里渊。
不是你在叛乱逆神，是我，在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