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渊来的时候，早已经晚了。
此刻的他，被洛梓韵带着以极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可是终究还是晚了。
他看着在阳光下仿佛依偎在一起的克洛斯和芙兰丽，他们脸上带着笑容，身体却开始逐渐变得僵硬。
无数的兰德洛斯人围着他们站立着，似乎在哀悼，又似乎在祝福。
“你来了。”
霏伊抹去自己的泪，隐藏自己的情绪波动，努力装作一副严肃端庄的样子，然而此刻她微微仰着头看着莫渊的矮小可怜模样，将她的心情展现得一览无余。
她很伤心。
“抱歉......来晚了。”
莫渊在听过了霏伊的解释之后，微微低着头，道歉道，“是我没有注意，如果当时直接将圣光之神彻底消灭，也不会有......”
“这不是你的责任，相反，我们应该谢谢您才是。”
霏伊眸子之下的悲伤之色已经被完全掩盖了下去，抬头看着莫渊，依旧是那副端庄严肃的样子，“逆神教皇大人，如果不是您出手，兰德洛斯的灾难只会更加长久。”
说罢，她低眸看了一眼像个侍女一般站立在莫渊身边的米妮，低声唤了一句“米妮姐姐”。
莫渊看了一眼那如同雕塑的克洛斯和芙兰丽，微微摇了摇头。
严格说来，他与这两人只能算作相识，并没有什么牢固的友谊，但是从个人层面上来说，其实莫渊挺欣赏克洛斯的。
因为在他的身上，莫渊看见了自己第一世的影子，都是那般意气风发，哪怕遭受磨难也心比天高，更是为了爱人无所顾忌。
他的死亡不由得让莫渊感到死死惋惜。
至于芙兰丽......
只能说是在圣光之神强压之下的受害者。
虽然从事情的经过上来说，她似乎愚昧无知，但是当灾难发生的时候，她也做出了她自己的选择。
如果硬要追责的话，显得过于无情。
毕竟不去谴责加害者，反而一个劲地盯着受害人不放，有悖情理。
“教皇......”
“叫我霏伊就好。”
“霏伊。”莫渊顿了一下，才说道，“如今神明大多死的死，擒的擒，神殿也即将彻底降临世间。
我现在必须要回一趟洛国，兰德洛斯这边......”
“放心，圣光之神已死，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霏伊看着莫渊，头顶之上的教冠熠熠生辉，“我早已经做了许多份预案，无须担心。”
她那眸子之中满是坚定，其中包含着不符合她体型的坚毅与责任感。
让人无比放心。
“好。”
莫渊点点头，留下了几尊等同于上位神的造物之后，就想要离开。
突然。
他的衣袖被扯住了。
“教皇大人......”
“嗯？”
莫渊侧眸，正是米妮拉住了他，那双暗沉的红色眸子之中似乎带着光，“怎么了米妮？”
虽然米妮严格来说已经是一具尸体，但是莫渊却并没有嫌恶，反而反手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温柔地询问着。
米妮感受着莫渊手心的炽热，那具长久冰冷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目光有些氤氲，看上去既可怜又乖巧，丝毫没有了之前那副疯癫的样子。
在一侧的洛梓韵点了点头，又掏出了自己的小笔记本，默默写上了“恋尸癖”，随后在那后边打上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我，我......”
被莫渊握住，米妮只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那张惨白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点点不属于尸体的血色。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微微贴近莫渊的身子，感受着那属于教皇大人的炙热体温和阳刚气息，随后才缓和下来，轻声说道：“我想要留在兰德洛斯。”
“嗯？”
“我觉得这里需要我。”
面对莫渊稍有诧异的语气，米妮的语气也变得格外温柔，“这里是教皇大人呕心沥血的地方，我想要在这里为教皇大人尽一份力。
这是我的这副残躯，唯一能做的事了。
毕竟尸体，是生不了孩子的。”
“？”
莫渊微微侧头，听到米妮的最后一句，眉头颤抖，不由得看向一边的洛梓韵，只见洛梓韵已经做完了笔记，对着莫渊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肯定是小姨刚刚在路上对她说了什么多余的话。
“我并不在意......”
“但是我现在很在意。”
米妮鼓起了勇气，第一次忤逆了莫渊，“而且，我觉得兰德洛斯也需要我。
毕竟，教皇大人，你也不想在兰德洛斯有什么后顾之忧吧？”
米妮你这是在哪里学会的黄毛句式啊？
莫渊在内心吐槽了一句，见米妮目光坚定，微微叹气，终究是点下了头。
随后，在米妮和霏伊的送别之下，洛梓韵直接抱着莫渊，迅速飞离了这片大地。
霏伊收回了视线，准备处理后续的事务，却发现米妮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看着远方，像一个望夫石一般。
“米妮姐，人走啦。”
霏伊的语气带上了些许活泼，只有在米妮的面前，她才拥有真正作为小女孩的资格，“要真这么想他，干脆直接跟着他走好啦。”
她原本以为米妮会犹豫踌躇一小会儿，但是米妮却格外坚定地摇了摇头。
米妮那有些涣散的目光看着远方，喃喃说道：
“小姨说的，作为一个懂事的女人，就应该要学会分忧，而不是一味的粘人。
霏伊，像你这样的想法，是会不得宠的。”
米妮扭过头，那明显属于死人的瞳孔明显摆出了一副过来人的姿态，似乎有些小骄傲。
霏伊微微撇过眸子，表示不能理解所谓的得宠。
不过米妮对于莫渊的依恋，她却能理解，毕竟从小米妮神志正常的时候就总是把逆神教皇挂在嘴边，其中不吝溢美之词，满是憧憬。
但是也正是因为逆神教皇，米妮才会变成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所以霏伊从小就会思考更多的东西，在成为了教皇之后尤其如此，她不想别人，尤其是自己身边的人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受到迫害，哪怕这个想法是解放整个兰德洛斯。
她会谋划。
她会等待。
但是她不会像逆神教皇那样不顾一切。
这是她在听了米妮故事之后学到的东西，但是看见米妮现在这副安定幸福的样子，她又不由得开始怀疑了。
自己所做的，真的是自己想做的吗？
一味的虚与委蛇，是否又让自己失去了什么。
圣光之神已经死亡，未来的时间还多，她决定慢慢思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