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有多不想参加训练兵团,这天还是来到了。
马车载着我从家里出发,路面逐渐变得颠簸,就在我担心下一次自己的脑袋会不会撞到车顶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大小姐,训练兵团到了。”
“谢谢,奥卡先生。”
走下马车,周围有很多年纪跟我差不多的陌生人,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盯着这边看。
唔……难道我是做了什么会让人注目的事情?
实在搞不懂,但又潜意识觉得可能是很可怕的事情,我决定不再多想。
周围的目光实在是让我浑身难受,只好加快脚步穿过训练兵团的大门往报到的地方走去。
前段时间训练兵团的某位教官受伤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找到父亲帮忙代课,时间大概是半个月,昨天正好是最后一天,所以我的行李早就被父亲送到训练兵团的教官办公室,等下确定宿舍后要过去拿。
走得太快又没有留意前面的情况,我不小心撞到了人。身体因为惯性往后退了几步才总算稳住,“抱歉,你没事……”
我抬起头,毫无预兆地掉进一双金色的眼眸之中,我立刻就认出对方是那时候在广场上遇到的男孩子。和上次一样,他的两个同伴也在。
真好呢,我也想有玩得来的同龄人。
“你才是……”
他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正想说什么却又中途改口,“你是那时候的……”
“抱歉,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有个女孩子从旁边经过,她的侧脸,还有那头金发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没有心思再去留意这个男孩子在说什么。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希斯托利亚,我顿时觉得训练兵团生活变得不如想象中可怕了。
我把刚才的三个人丢下想要追上希斯托利亚,但走着走着我又开始退缩了,只敢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
虽然我还记得希斯托利亚,但我又怎么能确定她还记得我呢?
再说,以前每次和希斯托利亚见面都是因为弗丽达姐姐带我去农场玩。自从弗丽达姐姐和她的家人在自家礼拜堂遭遇火灾几乎都不幸遇难后,我就再也没有跟着父亲到雷斯家作客,说不定希斯托利亚也早把我忘记了。
“呼……”
总觉得情况还是那么糟糕呢,才来没多久我就已经想回家了。
>>>>>
前言撤回。
虽然有点自己打自己脸的意思,但是前言撤回。
尽管我还是不敢贸然和希斯托利亚搭话,不过在女生宿舍整理铺床的时候因为一个人实在没办法把垫子铺开,在硬着头皮寻求帮助的时候我认识了床位正好就在旁边的米娜和汉娜,以及上铺的艾露。
大家都意外地友善,让我的忧虑显得很多余。但真的是太好了!
傍晚,在基斯先生宣布今天的训练兵欢迎仪式结束,训练兵们三三两两地朝食堂走去。和最开始精神十足的模样不同,大部分人都垂头丧气的像只落水了还要被按头在水里泡了一会的可怜小鸟。
不过也是啦,那种抓到人就骂的做法根本和“欢迎”这个词搭不上边,大家一定都被吓到了。
如果我不是早就知道基斯先生喜欢虚张声势,肯定也会被吓到吧?
但话又说回来了,我发现他好像不太想理我,从旁边走过的时候唯独没有正眼看我,就像我站的位置原本就只有一团空气。虽说我本来就不是很喜欢他,所以也没什么所谓。
“怎么啦?”
“林,不走快点晚餐就没了哦。”
走在前面的米娜和汉娜停下来等我。
至于艾露,基斯先生才说解散,她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嗯,好。”
我回答完,立刻又想起自己还有整整两大包的行李还放在教官办公室没有拿回来。下午到校场列队前米娜还特意问我为什么没有带行李呢。
“我突然想起还有一点事,你们先去食堂吧。”我朝两人挥手,转身往教官的办公室小步跑去。
汉娜在后面喊,“快点过来哦,我和米娜会跟食堂多要一份晚餐。”
“谢谢!”
既然对方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当然要加快速度。找到父亲说的办公室,我打了声招呼就推门进去。
在里面的是一位戴眼镜看起来还挺好相处的教官,他把两袋行李从房间角落拿出来,还问我是否需要帮助。
虽然我是很想点头啦,不过总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就拒绝了教官的好意。答应教官一定会向父亲代为传达他的感激之情后,我提着两袋估计比自己还重的行李走出办公室。
刚开始还好,但还没走几步我就开始喘气了。两条手臂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从肩膀上掉下来的沉。
“啊……!”
左手一阵脱力,我失去平衡整个人坐到地上……不,大概不是,应该是坐在石头上了,硌得我屁股好痛啊。虽然很痛,但同时我也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是坐在棱角尖锐的石头上,要不然才成为训练兵第一天屁股被戳伤也太糗了。
“你还好吧?”黑发的高个子男生一脸担忧地弯腰向我伸手。
他真的好高啊,投在地面的影子完全把我笼盖了。
“还真是夸张的行李,这两个超大的袋子都是你的?”
说话的人在我身后,我握住黑发男生伸出的手站起来,一边好奇地往后看,“嗯……咦?”
看到对方长相的瞬间我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站在我身后的是一个体型健硕的金发男生,长着一张非常不好惹的脸。我下意识地低头去看他的靴子,大概……大概这就是我刚才以为的石头。
就在我脑海跑过千百种可怕画面的时候,这个金发的男生却一只手就把我的两个行李袋都提了起来,看上去一点都不费劲。
“女生宿舍是往那边走?”
“啊?”我傻乎乎的感觉自己不太能理解他说这番话的含义。
金发男生抬起手臂晃了晃那两袋看上去像是人质的行李,“我来帮你吧,就你这个速度,等把行李搬到宿舍食堂早就没有面包剩下了。”
“谢、谢谢?”我话都说不好了,困惑地侧着脑袋回答。我是能听懂他说的每一字啦,但……咦?他是打算帮忙吗?难道说对方虽然长得凶巴巴的,但其实意外地是个好人?
金发的男生一路帮我把行李提到宿舍门口。这两人也许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吧?黑发的男生也跟了过来。我向他们道谢后艰难地拖着行李走了两个来回才总算把行李堆到床边。
这个时间女生宿舍几乎没有人,我原本是打算假装在宿舍里磨蹭一会,等他们离开后再去食堂的。但没想到这两个人都表现出一副顺便等我一起吃饭的样子,没办法,我只好心情复杂地跟他们去食堂,顺便在路上互相交换了名字。
“林,这边!”一只脚才踏进食堂,米娜就向我招手。
“我的朋友在那边,我先过去了。”向莱纳和贝特霍尔德说明情况后,我压抑住内心地狂喜假装镇定地朝米娜还有汉娜走去。
“没事吧?”
“啊?”
我才坐下,米娜就压低声音凑到耳边忧心忡忡地问。
脑袋卡壳了五秒钟我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没事”指的是什么。
哦,我还顺便看了一圈食堂,哪里都不见艾露的影子。
坐在对面的汉娜也在等着我说话,我觉得有些高兴,“没事的,我刚才去搬行李了,但行李太重完全搬不动,那两个人看见了还主动过来帮忙。”
对,对方只是一片好心,是我太一惊一乍还谨慎过头。可我真的很难接受两个长得比我高大还要强壮的陌生人走在身后或者旁边,这种时候只有让我默默跟着后面才会安心下来。
我注意到米娜和汉娜的餐盘已经空下来了,再加上一些没办法向她们坦白的小心思,我故意扯开话题,“米娜,汉娜,既然你们已经吃完了就回去吧,不用特意留下来等我的。”
“真的?”
米娜不仅没有拒绝,还已经站起来了,“那我就先回去啦,正好还有一些衣服需要收拾。”
见我点头,汉娜也端起了餐盘,“抱歉啊,其实我也还有行李没整理好。”
“嗯,你们先回去吧。”我高兴得简直要忍不住笑出来了,可又不能让她们发现不对劲,只好低下头拿起勺子开始喝汤。
果然好难吃啊。
面包也好,汤也好,我在家从来没有吃过那么难以入口的食物。而且竟然没有肉类料理,这是认真的吗?
中午在食堂吃午餐的时候,根据我观察大家都觉得这很正常,而且也都很正常地吃下去了。
以前我的确听埃尔文先生说过,玛利亚之墙被攻破后肉类变成了珍贵的食材。但因为我的生活完全没有被影响到,所以也只是停留在“听说是这样”的程度,没有太多真实感。那时候我还以为埃尔文先生是为了吓唬我才故意把事情说严重的,现在看来的确没有夸大其词。
不过……算了,别人到底靠吃什么生活这些都与我无关,也不是我可以改变的事情。
反正现在也没有人注意到我,大家都在过道的另一边围成一团,偷偷把这些东西倒掉然后回去宿舍吃肉干吧。
出门前母亲告诉过我,她在行李里放了很多肉干还有可以储存很久的点心,足够我吃一个月了。
我端起餐盘正打算站起来,旁边就唰地出现一大片阴影。
“好巧,没想到正好这里空着。”
诶诶诶诶诶诶——?!?!怎么这样?!
我眼疾手快地挪到一边,断绝了被两座大山夹在中间的可能性,内心充满绝望。
莱纳和贝特霍尔德端着餐盘在我旁边坐下,右边是个名字叫让·基尔希斯坦的男生。下午的时候他说他要成为宪兵到内地去生活结果被基斯先生一个头槌槌得当场跪在地上,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再继续一动不动会显得很不自然,我一边在不会吐出来的程度小口小口地吃着难吃的面包,一边考虑要用什么借口离席。结果解决办法没想出来,还走神让注意力都跑到隔壁去了。
怎么又是他。
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就是之前已经见过两次的男孩子,不过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个人好像来自西甘西纳地区,是两年前那个事件的生还者。大家都对当时的情况很好奇,他也很配合地有问必答。不过当他提到超大型巨人的时候显然是在害怕的,不仅手在发抖,还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样子,可本人又偏偏说什么巨人一点都不可怕。
“明明就很害怕嘛。”我一边撕着面包吃,一边忍不住小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知不觉,原本打算扔掉的面包竟然被我吃完了!
真厉害!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拜托,大家都看出来了好吗?其实你心里怕得要死还要假装勇敢,你说对吧?”
不知道是谁说了那么一句,结果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
“林,林……”旁边的莱纳用手肘碰了碰我的手臂。
“嗯?”我不解地看向他。
莱纳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完全没有在听吗?”莱纳无奈地叹气,让我看另一边,“那个人在跟你说话呢。”
我转过头去,发现之前围成一团的人竟然都看了过来,原本的主角和让·基尔希斯坦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打架的气势怒视对方。
“什、什么情况?”我被吓到了。在我勉强自己吃面包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记得你是……”男孩子用他那双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似乎还有点惊讶?
惊讶?为什么?
“哈……”我等他把话说完,不过无意识发出的单音节似乎被误解了。
他的眉毛微微皱起,“你不记得了吗?我们曾经见过两次。今天上午在训练兵团大门附近,还有前几天在训练兵团报名的广场,不过你很快就跟一个调查兵团的士兵离开了。”
“咦?”我也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原来那时候你不只是盯着父亲大人背后的自由之翼看吗?”
“什么啊,原来都是一样不怕死的家伙。”让·基尔希斯坦冷哼。
我实在是搞不清楚状况,只好向他发问,“所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会牵扯到我?”
“不,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先回答我的却是金色眼睛的男孩子,他眼神闪烁地抓了抓头发,侧过脸去避开我的视线。
“真是的!我就不应该问你!”让·基尔希斯坦兴致阑珊地叹气,“气氛变得完全不对了嘛!”
简直意味不明,所以这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
无意中瞄到盘子里剩下来的汤,我惊觉现在不正是时候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也搞不清楚是什么的现在!
于是我端起餐盘,强装镇定地从这两人中间走过,“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