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是个爽快的人,听我说暂时不打算离开后就吹着笛子把他的背影给了我。
就是这两天艾伦他们一直很疑惑,休息日那天在门口看着斯芬、弗拉特离开后的记忆变得很模糊,回过神来几个人竟然都睡倒在训练兵团大门前。
对此,我只能傻笑着糊弄过去。还好他们也没有继续追问。
但是……
但是……
但是……!
对,我在想,也许跟着老师离开训练兵团也不是坏事。
至少可以让我不用面对数学课上的随堂小测。
刚才教官笑眯眯地拿着教科书进来,说要进行十分钟的小测验,我把写在黑板上的题目抄在练习纸上,看着都快哭了。
周围的同期都在低着脑袋奋笔疾书,只有我握着笔手心出汗,对着练习纸上的题目发愁,一点思路都没有。
平时上课和我一起哈哈哈的让竟然也很快就把计算过程写了出来,看上去还很轻松的样子。
我感受到了背叛!
可恶!
要是不写点什么上去把空白的交上去也太糗了,感觉比连续三天六顿饭不能吃肉还要痛苦。
果然,人在身处绝境的时候就会选择性地放弃什么以获得活下去的机会,虽然我现在的情况还没有严重到这种程度,但也很严重就是了。
我尽量保持不会被教官发现的程度伸长脖子,可是……!看不到!让的手臂搭在桌面上,正好把练习纸挡住了。
可能是我思绪混乱的视线实在是过于灼热,让察觉到我的目光,他稍稍偏过脸来看了我一眼,然后非常配合把手臂放下搭在膝盖上。
让继续算一整道大题的第二小题,用只有我可以听见的声音说,“计算过程改一下总会吧?”
我眼疾手快地抄了两行计算过程,正想点头,没想到他突然又来了一句,“算我拜托你了,不要全抄啊,教官发现了你和我都得死。”
“噗——”
我其实是想反驳他我打算直接跳过第三行过程直接写答案的,但因为实在是太搞笑了,嘴角控制不住上扬,为了不让教官发现不妥,我只好低下头拼命掩饰。
“会的啦,呼呼……”
竟然说“死”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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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课堂练习算是蒙混过关了。
但因为我也不想继续这样下去,所以决定再挣扎一下向马可请教至今为止在数学课上就算认真听也听不懂的题目。
没有写完作业又或者想要再学习一会的训练兵在饭后会带上课本和作业本来到自修室,有些则是单纯想找个安静的环境看书。
现在是晚上,今天课堂上留的作业有点多了,自修室的桌椅几乎被坐满。我也是刚刚才把笔放下。
坐在我对面的马可还在写数学作业,旁边的让则在写资金申请书。
训练兵团除了统称杂学的理论知识课和训练,考虑到以后训练兵们也许会在兵团内从事不同岗位,从这周起还加设了专门的写作课,我翻了一下教材目录,从实施方案到总结,从演讲稿到宣传语,基本上以后在工作中会用到的教官都会教。
我严重怀疑这其实是基斯先生个人的私心。和冗员众多的驻屯兵团及宪兵团不同,调查兵团向来缺人,一个士兵身兼数职也是常有的事情。只要我们之中有一个人加入调查兵团,那么除战力增加,有一小部分的行政乃至后勤工作也就顺带一起被解决了。
当然,我也只是想想。实际上基斯先生在想什么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林,怎么了?”马可抬起头问我。
室内橙黄色的灯光打在他那张带着浅浅笑意的脸上,让人发自心底感觉到暖意。
“啊……?”被马可问到,我才勉强回到现实中。
只顾着想东想西结果盯着别人看了,自己还没有自觉。不过正好是这个时候,我翻开手边的数学书,“马可,今天上午数学课上的练习……”
我话还没说完呢,马可就爽快地应了下来,“可以啊,正好我也写完了作业,我来教你吧。”
“太好了!”我放下书,因为太激动了,忍不住握拳小小地欢呼了一声。
“林……太夸张了。”马可的脸看起来比刚才还要红,他小声提醒,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反应过度了。还好声音不大,周围也没有人注意到。
让我苦恼的数学可不止一题,于是我抓紧时间继续翻开刚才标记好的页数,“嗯……顺便还有这题……这题……这题也……”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马可伸过手来按住我的书角,“时间还有不少,不要着急,我们一道一道来吧。”
“嗯。”
我想我真的太好安抚了。之前马可说我可以应对不太熟悉的人,我就觉得自己真的能够做到。现在他又跟我说不要着急,在说完的瞬间,我似乎真的能感觉到时间流速在变慢。
接着马可又问我旁边的让,“让要是有不懂的,也可以一起探讨。”
不过让不像马可那样耐心,他很是嫌弃地瞄了眼我的课本,“我才不要咧,这种程度的题目怎么可能难得倒我?”
结果嫌弃完了,让又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我说……你今天的申请书作业写完了?”
“写完了,怎么啦?”我想都没有就回答道。
不存在的流星在背景黑漆漆的脑袋深处划过,我突然反应过来把作业本丢给他,“哦,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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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又过去了四十五分钟。
自修室里一部分写完作业的同期已经回去了,周围的气氛比刚才要活跃些。一部分人开始聚在一起看书又或者小声聊天。
我半边身体都靠在桌子上,正好和对面手肘撑在桌上的马可勉强凑成对称。终于搞懂让我头痛了足足两个星期的数学题,我现在心情很好。
我拿起让的作业本,把他刚写好的申请书面向我和马可,故作深沉地问,“你是认真的吗?”
“让……”马可又扫了一眼让的申请书作业,这次就算是他也没办法再说什么。
“我说,你们两个什么意思啊?”让用食指一下一下叩着桌面,隐隐有种即将爆发的征兆。
这份申请书上存在的问题,我和马可刚才已经说过一次,只是太难以置信所以才向作者本人再次确认。
“该怎么说呢……”
马可为难地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我煞有介事地用食指点在作业本划来划去,“指指点点,指指点点。”
“林也不要故意惹让生气。”马可无奈握住我的食指,阻止了这个幼稚的行为。
让撇开脸摆出一副完全不打算跟我和马可说话的态度,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拿着他的作业本靠过去,也没有管本人到底有没有在听,“你自己看嘛,虽然这个词本身是没问题,但放在整个语境就偏贬义了。”
指出这篇申请书的其中一个问题后,我抬头去看让,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不过让本人倒是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坐姿,只是把视线偏向这边。
不打算和我说话的是他,现在催促我继续说下去的也是他,“那你倒是说说要怎么改啊?”
我是没什么所谓啦。于是顺手拿过刚才做数学题的草稿纸,在上面写下一个替换用的单词,“你如果不想做大改动这里改成这个词会好一点。”
我扭动手腕用笔的末端在第二处需要修改的地方戳了几下,又把阵地移回自己的草稿本上,一边写一边解释,“然后这个部分,其实我更建议整句话变成这样。毕竟是给上级的文书,所以就算是内部之间的交流用词也要正式、官方。”
“你这个词跟我用的意思不是一样吗?”让挑眉质疑我上一处修改,“说到底偏贬义偏褒义这种事情要怎么判断?”
“非要说的话就是凭语感?”因为我就是这样做的,根据以往的经验来讲正确率还不错。
沉默片刻,让没好气道,“林瑾瑜你还是闭嘴吧。”
我愣了一下决定给让鼓掌,“哦哦哦,不错嘛,这次有进步。”
让不爽咋舌,不过我是真的觉得很开心。
来到训练兵团后,大家都觉得我名字的后两个发音很难,要不直接喊“林”,要不就是读错变成“金鱼”,到最后我自己都放弃了。现在只有马可还在努力练习,他跟我说连朋友的全名都不能正确读出来,这样很不好。不仅如此,他说他还要学会写我的名字。(当然,现在还停在练习发音的阶段)
老实说,这段时间大家每天都把我称为“林”,结果就是我都快忘记自己全名叫林瑾瑜了,刚才被让点到名字的时候竟然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把该说的都说完,让开始改他的写作作业。我坐在旁边休息,觉得周围好像又比早些时候变得热闹了。
隔壁桌的男生坐成一圈,正激动地讨论一些事情。因为隔得不是太远,我能清楚听到他们每一个人的发言。
这群人好像正在兴头上,尽管能听出他们已经在尽量压低声音了,但效果实在不怎么样。
其实我是有些尴尬的,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拿起杯子喝水。
那边有人抱怨了几句说好吵。因为听到艾伦的声音,我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往那堆男生的方向看了眼。
艾伦果然就坐在隔壁没回去,手上握着一支笔,阿尔敏也在旁边,大概和让一样还在和作业苦战吧?
马可抓住时机开口提醒,“那个……这里是公共场所,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哦。”
心里大概明白马可这番话的意思,我假装没有察觉到聚集过来的目光又拿起杯子喝水。
还好刚才我和马可都觉得口渴,所以给自己还有让都装了一杯水放在边上。这绝对是今晚最正确的决定没有之一。
果然,那边男生们的谈话声一下子就压低了许多,但很可惜还是在我能够听清楚谈话内容的程度。
艾伦不耐烦地和其中几个男生们又争论了两句,其中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声音挑衅道,“艾伦,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小孩子是怎么来的吧?”
无论哪一方,我都感到一丝厌恶。
“哈?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啦。”
但讨厌归讨厌,因为艾伦的态度太过坦荡荡了,害我反而有点好奇他到底打算怎样回答。
我不知道第几次拿起杯子喝水,一边留意那边的情况,一边陷入思考。
说起来,虽然我也是最近开始接触到《玫瑰与剑击》后才被艾露和米娜轮流科普到了非常非常细节的事情,但在那之前也不至于认为小孩子是送子鸟送……
“就是送子鸟送来的嘛。”
“噗——”
“噗——”
才放下杯子,我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水就这样全部喷到马可脸上。
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拿起了杯子,和我一样喷了马可一脸。
就算没有语言,甚至没有眼神交流,此时此刻我想让也和我一样心知肚明,我们两个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八壹中文網
马可就更不用说了,我们三个都在为艾伦难以置信的无知感到惊讶。
“你们两个……?!”他扯过袖子胡乱地抹了抹脸,从口袋拿出干净的手帕递到我面前,“林,手帕给你,擦一下吧。”
话是这样说,但马可已经主动在用他的手帕帮我擦脸了。他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拿出第二条手帕给同样被这番发言惊呆的让擦脸,“还有让也是,真是的,你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