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找到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斯芬再一次变成人狼的模样将我和弗拉特带到树上。
他们轮番跟我说了很多跟魔术相关的知识,还教了我简单的增殖魔术。只是我还不能像他们那样成功施展魔术,还需要一些练习。
因此我也终于知道了当时在医务室看到的附着在腿上的奇怪纹路不是眼花,那是对魔术师而言非常重要的,名为“魔术回路”的东西,就像是普通的血管和神经,如果受损也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到了中午,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回家。但斯芬还是坚持让我履行和母亲的约定,把我送回到了别邸。
这次他和弗拉特没有留下,只是说了明天还会再来找我玩。还再次提醒我就在宴会举行的当天他们会在夜晚离开前往那个叫时钟塔的地方,让我最迟在那时候给出答复就离开了。
不过这样也好,接下来的事情如果有外人在我也不好放开了去尝试——昨天晚上考虑了很久很久,解决眼前已经我所能想到以后的问题的方法——虽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进行就是了。
接下来直到傍晚的好几个小时,除了我和母亲就只有在宅子里工作的女仆,父亲直到傍晚快到晚餐时间了才骑着马出现在庭院前的大门。
因为是在二层的窗户看到的,母亲很高兴地下楼迎接了。
我跟在后面,发现母亲的侧脸除了高兴似乎还有一些别样的情绪,让我的胸口变得更加沉重。
我和母亲来到大厅,父亲已经进门了,正将脱下的大衣交给旁边的女仆。
“欢迎回来。”
母亲快步走到父亲身边,“最近作战会议的次数增多,时间又那么长,真是辛苦你了。”
以前,父亲和母亲还没结婚之前,我听埃尔文先生说,母亲是训练兵团的后勤人员。父亲从训练兵团毕业后加入了调查兵团,因为一句“如果这次墙外调查我活着回来了就请和我交往”两个人才开始走到一起。
如果放在平时,父亲肯定会在不泄露秘密的前提下主动告诉母亲调查兵团近期的大方向。
但这次父亲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有看已经站在他身边的母亲,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从我身边走过踏上通往二层的楼梯。
“嗯?”
父亲在我旁边走过去的时候,我闻到一阵水果和花的香气。尽管非常微弱,几乎都被肥皂的气味掩盖过去了。
好像在哪里……
我想起了。
在广场报名参加训练兵团的那天,是和那时候一模一样的香气。
在确定这件事后,不知为何我竟然有些想笑,又很想哭。
“要是你能在墙外死掉就好了……”
“什么?”
紧接其后的回应吓了我一跳。
父亲停在台阶上回过头看我,看着他疑惑的表情,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地将内心想法说了出口。
但是……
现在正是我应该抓紧的时机。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恶梦……”
其实,我真的只是基于这种想法开始行动,然而眼泪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溢出眼眶,模糊了视线。
“我梦见父亲大人在墙外被巨人吃掉了……”
“不会的。”
“好可怕……只剩下我和母亲大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会的。”
父亲依旧重复着刚才的说辞,语气听不出起伏。
我抬起头,看不清他的表情,“这种事情……你要怎样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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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以上就是文书的全部内容,每一条都具有相应的法律效力。”
带着眼镜的律师将我刚才在上面签了名字的其中一叠文件收进公文包里,继续解释,“您的祖父将伊斯顿商业区的暂时管理权给了您的父亲,还将一部分资产赠与了他,虽然很遗憾按照继承法日后您没办法接管伊斯顿商业区,但领主大人赠与您父亲的资产部分,只要有了这些文件毫无疑问您就能全部继承。”
“原来如此……”
昨天的眼泪没想到竟然发挥出了比想象中还要大的效果,也不知道父亲到底在想什么,竟然直接请来了律师拟定继承资产的文件。
现在父亲和母亲就在我身边,刚才父亲也和我一样签订了具有法律效果的文书。
“那……”
我故意瞄了一眼对面和母亲并排坐在一起的父亲,然后向律师先生确认,“如果在这期间又或者在签下这份文书之前,父亲大人将一部分资产转移出去赠予了其他人,我还能追回吗?”
在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注意到父亲看了一眼。但这些都无所谓,他怎么想都与我无关。
“瑾瑜。”母亲不认同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仿佛我说了好笑的事情,正在收拾的律师先生轻笑了几声,“子女原本就对自己父母的资产拥有继承权,在这个前提下还主动订立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书,像这样的父亲我工作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
说完,他敛起了嘴角的笑意,“请放心吧,大小姐。文书上已经写明了,除了在签下文书之前已经赠与出去的部分,还有签下文书后直接交付给埃尔文·史密斯的赞助资金,其余馈赠您都拥有追回的权利。刚才您也已经确认了目前这个家的资产情况是没问题的。而且在文件的最后也已经特地注明,今后无论再增加任何文书都是无效的,一切都以这份为准。”
“嗯。”
埃尔文先生吗?
那个人大概没问题吧?
太好了,这样一来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情,至少我和母亲的生活能得到保障。
“咦?”
空气中细微的变化打断了我的思考。
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正确与否,我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窗边。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两个金色的脑袋停在别邸大门前,他们也注意到了我的视线跟我挥手打招呼。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斯芬和弗拉特来找我玩了!”
我冲出房间,绕过推餐车朝这边走来的女仆。
让人身心都感到不愉快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现在只想和他们分享昨天晚上的成果!
“大小姐!不可以在走廊上奔跑!”
女仆追了上来,我转过身想要跟她说话。抽象的想法还没在脑袋形成句子,背后就撞上了人。
“抱歉……”
“你没事吧?”
我和对方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意料之外的重量压在肩上将我稳稳扶住。
我好奇地抬头往后看,没想到竟然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睛。
这双眼睛的主人似乎同样为现在的情况感到惊讶,眼眸深处的阴影在微微颤抖。
“林?”
“艾伦,你来了啊。”
“林?你怎么在这里?”萨莎从后面冒出来。
“萨莎?”
我这才注意到,不止艾伦和萨莎,阿尔敏、三笠、艾露、马可,甚至连莱、跟贝特霍尔德也在。
“额,因为这里是我家的别邸啊?”
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女仆,女仆小姐主动解释,“大小姐,他们是今晚在晚宴上充当侍从的训练兵。”
“……”
对哦,别邸的女仆一直都在这里工作的,即使无人使用的时候也要负责别邸的清洁和日常维护,虽然认得我却不知道我的近况,自然也不知道我参加了训练兵团。
“艾伦,差不多该放手了吧?”三笠出声提醒,走过来将我和艾伦隔开。
“啊,抱歉……”艾伦局促地收回双手。
“嗯?”
不是很懂为什么要道歉,不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见到同期,害我都愣住了。
“林林!”艾露绕过愣在原地的其余几个人上来将我抱住,“太好了,听到你被魔女抓走的时候我们都担心死了,现在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接着她又推开我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视线太过灼热,实在是令人害羞,“斯芬和弗拉特来得很及时,所以……”
阿尔敏是剩下的人里面最先反应过来的,“没事就好,不过脸色看上去还是有些苍白啊。”
“这、嗯,这个嘛……”
看样子艾伦真的没有把前天晚上在驻屯兵团支部见到我的事情说出去。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事到如今我只想简直想挖个洞钻进去。脸色不好是因为吃撑了所以上吐下泻导致的……这种话我怎么说得出口嘛!
“太好了,林,等后天回去我一定要告诉让这个好消息。”马可扯起袖子抹眼角。
“马可,太夸张啦……”虽然能被这样重视我的确觉得很高兴。
“是真的,大家都很担心你。”
“没事真的太好了。”
莱纳和贝特霍尔德也相继表达了对我的关心。
“斯芬!弗拉特!”感知到那两个人的气息在靠近,我绕过身材高大的同期跑向大门。
“啊啊~林林的今天的气味也很好闻呢。就像不小心松手飞上天空的透明气球,轻飘飘,软绵绵的。”
“卢西安,你的发言要是被林林的妈妈听到绝对会被当成变态哦?”
“哈哈,这都是什么比喻?”
因为明白斯芬对气味的执着,也明白了以往每当他靠近时那种冰块贴着皮肤滑动的感觉的成因,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感到惧怕。不过话虽然如此,为了斯芬的精神状态着想,我还是在中途就停了下来。
正好,两个人也从拐角处出现了。
我忍住想要继续向前的冲动,迫不及待地开口,“斯芬,弗拉特!我跟你们说,我昨天晚上……”
“林林……”弗拉特难道收起了平时夸张的表现,用食指点了点嘴唇,意有所指地往我身后看了眼。
“我们会在会客厅等你的,不要着急,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吧。”斯芬也含蓄地劝阻。
“唔……”
我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不敢往身后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就把不该说的话说出口。
“瑾瑜?”
“母亲大人。”
在一阵几乎察觉不到的脚步声后,母亲大人和父亲大人跟在我身后离开了刚才的房间。
“林!你的父亲今天也在吗?”艾伦眼睛闪闪发亮的向我询问。
“嗯……算是吧。不过应该很快又要出门了。”然而我却觉得抬不起头来,只好含糊地应付。
“上午好!林分队长!”艾伦声音响亮地向父亲打招呼。
“嗯,接下来的工作就要拜托你们了。”
“你好~我们今天又来打扰了。”
“早安。”
“欢迎你们来玩。”
母亲的视线在弗拉特和斯芬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便望向更远的位置,将手中的折扇点在唇边,“弗丽达,这几个就是明天晚上来帮忙的孩子吗?”
我抢在女仆之前开口介绍,“母亲大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要好好招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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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按照礼仪我应该留下来和父亲还有母亲一起招待大家,但因为我(自己认为)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所以最后还是强硬地跑出来了。
而且老实说,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暂时想离开这座宅子一段时间,让身心都沉浸在未知的领域。
不过就像之前一样,临出门前我向母亲作出了承诺,答应她午餐前一定会回来。
这一带周围是片小树林,但“小”指的是面积,是勉勉强强将别邸包围在里面的程度,生长在这里的每一棵树都高大茂密,经常会出现能听见动物的叫声但抬起头只能看到一片绿色的情况。
走到确定不会在别邸被看见的位置,斯芬变成狼人将我和弗拉特一起带到其中一棵树上。
我们一致认为附近只有这里是最安全的,因为普通情况下谁能想到有三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会躲在二十多米高的树上说悄悄话?
斯芬踩在粗壮的树干上才将我和弗拉特放下,我就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拿出昨天剩下的玻璃弹珠。
这些小小的玻璃弹珠里面被特意加入了各种颜色的花纹,只是躺在手心就能让人欣赏好几分钟。
因为害怕失败,现在我反倒变得紧张起来。虽说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只要再次尝试就好了。
我盯着掌心那颗中间加入了赤红色螺旋的玻璃珠,小声念出昨天斯芬叫的咒文。
“proliferation.”
一秒,两秒……
在我快要以为试验宣告失败的时候,玻璃珠突然爆开,变成一束由十几根尖锐菱形柱体组成的结晶体,折射出更为炫目的光。
和昨天相比要明显许多的变化令我感到自豪,不由自主骄傲地挺起胸膛抬起右手将成果展示到另外两个人面前,“你们看,这就是我昨晚练习了两个小时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