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吃饭时间到啦!”
萨莎从上铺探出头来,一脸兴奋地看着我。
自从白天最长的“夏至”过去,宿舍点灯的时间也越来越提前。
不过所谓“夏至”也只是我们民族从墙外带进来的特有历法中的其中一个特定节令。这些特定节令是包含有丰富民俗事象的民俗系统,不过现在最主要的作用就是用于种植农作物。
像是在后院里随手开辟一块土地种上易生长的蔬菜,在花盆里随手插两棵葱或者紫苏,做菜的时候拐出厨房门口顺手捏一撮,洗洗就能丢进锅里。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前几天萨沙指着花盆里的葱问我,为什么要在别邸后门种杂草时的困惑表情……虽说我原本就忘不了。
没想到已经是一周前的事情了。
昏暗的灯影让萨沙的脸看上去有些模糊,恍惚间让我有种如坠梦中的虚幻感。
“小心点,不要摔下来。”我有点不放心地叮嘱,从床边站起身来,“走吧,我们去食堂。”
“走!”
然后萨沙就以一种让我看了胆战心惊的速度和动作迅速从上面爬下来。
“……!”
我的上铺总是这样,害我经常担心她一不小心就摔下来。
到食堂窗口领好今天的晚餐,我发现周围都坐满了人,一眼看去根本找不到还空着的位置。
米娜和汉娜来得比较早,并肩坐在一起。米娜一脸想要快点离开的不耐烦表情,汉娜则完全没有注意到友人的情绪变化,笑得连眼睛都变成了两条缝,正和对面的弗兰兹小声说着话。
说起来,我记得那两个人好像正在交往来着?
大家都很成熟呢。而且满打满算在座的所有人都才认识不到三个月,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对不熟悉的人产生爱慕之情?
虽然马可也跟我说了,感情这种事情没有道理可循。
萨沙和我一期端着盘子四处寻找座位,苦恼不已。
她已经将拿到手的面包咬在嘴里,“可恶,来迟了!”
“……?!”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双手继续端着盘子而不是捂住耳朵。
食堂角落似乎有人起了争执,认真听还能听到吵架的声音。
“你说什么?!你这个混蛋!”
“你才是!你这个人渣!”
句式相似,声音熟悉,还没看到那两个人之前我就已经知道是让和艾伦又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了。
果然,这两个人就在食堂最里面的角落对峙着,中间只隔了一条过道。
类似的事情简直就像歌剧院里安排好上演时间的戏剧,不时在食堂发生。除了周围的倒霉蛋害怕被波及,其他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无论是让还有艾伦都愤怒地盯着对方,咬牙切齿地模样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把自己面前的家伙狠狠地揍一顿。
不过我想这次争执应该已经进入尾声,因为艾伦那边三笠已经出来劝阻了。她拉过艾伦的手腕,手掌覆在竹马紧紧捏着的拳头上。
“艾伦,不可以在这里打架。”
“借我放一下。”
我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不见马可的身影,深呼吸了一口,将手上的餐盘放到旁边的餐桌上,鼓起勇气往事件中心走去。
这种时候对方身边有朋友帮助自己却没有,心理大概……不,是一定会有落差吧?而且那个“对方”的朋友还是三笠。
也许我在让心里的作用可能连马可都不如,但作为朋友我不能坐视不管。
“发生了什么事?”我快步走上去。
“林!”阿尔敏看向我的眼睛突然变得发亮,他激动得双手交握地举在胸前,“你来得正好,你也来劝劝让吧。”
“……”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本来就打算这样做的。
“让,冷静点!没有必要在这里起争……呜哇!”我拉住让的手臂,而下一秒我就为这个不经大脑的行动感到后悔。
因为我话都还没说完就被让挥手的动作踉踉跄跄的跟着走到即将发生冲突的地方。
让一把扯过艾伦的衣领,“可恶!果然羡慕死我了!”
“放手!为什么你每次都那么喜欢扯别人衣领啊?!”
艾伦也不甘示弱地扯过让的衣领,就因为这个动作,拉着让的我也和让一起被扯了过去。
“被教官发现会很惨的啦!”我再次劝阻,不过这次则是在犹豫片刻后改扯让的衣袖。
“放开我!”
“不是,你听我说……”
“别拦着我!”
“艾伦,别这样!”阿尔敏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神色担忧地阻止,“这样做林会很容易会被误伤的。”
听了阿尔明的话,艾伦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说话。
“快住手。”三笠走了过来,脸上还是没有太多表情。
不过她可比我聪明多了,早就在适当的时机放开了艾伦的手,不至于像我这样被牵连。可怜巴巴地被夹在中间,缩成一团还要努力分别把两个人往相反方向推。
“每次三笠都偏袒你,像你这种急着去送死的混蛋到底有哪里好啊?”
“这才是我想说的话吧?!林还不是每次都站在你这边!我才想不明白你这个态度恶劣的家伙到底有哪里好呢!”
两个人都大声地朝对方吼,我本来就没剩多少的活动空间被压缩得更厉害了,而且……希望只是错觉,我怎么感觉两边都有口水落到我脸上了?
“等等?竟然还有这种思路吗?”
“嗯?”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我好奇地四处看,正围在四周看热闹的同期,他们的脸似乎都不太能和刚才的声音匹配上。
“我又没有让她帮我!”让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然后撒了我一脸比刚才更多的口水。
“我也没叫三笠帮忙啊!”至于艾伦这边……情况也是一样的。
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偏偏是我遇上这种事情啊?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离得远远的!
“真是的!我不管了!”
一股怒火突然从胸口升起,我干脆抓住最后时机从艾伦和让中间退了出来,生气地指向食堂门口。
“真是的,你们干脆出……去……打……”
眼前的情况几乎要让我失去语言能力,头顶一晃一晃的灯影让一切都变得虚幻,我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周围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安静得我的呼吸声仿佛耳边的响雷。几十双视线却在一瞬间集中到了某处,化作比缝针还要锐利的无形之物。
一直坐在阿尔敏旁边看戏的萨莎张大了嘴巴,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颤抖着双手把刚撕开两份的面包又组合起来,“艾伦和让的面、面包,碰碰碰碰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