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
艾伦想了很多可能的原因，但说出口就只有那么一句。
“什么？”
“就是……”
面对林茫然的眼神，艾伦一时语塞。他分辨不了女孩子到底是想要岔开话题，还是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林，你哭了？”
被打断的对话不可能再继续，塞拉也好奇地询问。
做得好，塞拉小姐！
虽然完全不会看气氛说话，但这种时候这种特质才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艾伦因此对塞拉的好感度上升了不少。
“这、这个嘛……”
林显得有些局促，脸颊肉眼可见地透出一抹粉红，她回头看了眼客厅窗外被夕阳染红的沙滩：“因为刚才在海里看到了日落，可能是太高兴了，等反应过来已经……”
*
林是这样说的。
但对艾伦来说却是一件不容易理解的事情。
明明心里感动高兴，眼睛却会流出眼泪吗？这不是两件矛盾的事情吗？在艾伦的记忆里，眼泪总是伴随着伤心的记忆，以及对无力的自己的厌恶。
白天的时候睡太多了，精神在混沌钟醒来，等彻底清醒过来才发现距离和林道晚安不过是两小时前的事情。
林在床上缩成一团用被子把自己包成毛毛虫，早就睡着了。夜晚的安静程度甚至能让艾伦记下女孩子呼吸的节奏。其实今天跟在林后面上楼的时候还有点紧张呢，她到底要选在哪个房间过夜？
无论是数羊还是数萨沙最喜欢的白薯，艾伦都没办法再次成功入睡，
他干脆学着林昨天晚上的样子自暴自弃地坐起身，打开挂在墙上的电视机。
简单来说这是现代的科学结晶，可以通过它接收到各种信息，也可以作为一种娱乐方式。
林就很喜欢，晚餐过后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家地理》，只有去浴室洗澡的那段时间他才能碰到遥控器。
深夜的电视没什么可看的，虽然既有画面也能发出声音的机器本身就很新奇，不过为了不打扰到林休息，艾伦从一开始就把电视调成静音。
不断切换的画面最终停了下来，可怖的面孔几乎占据整个屏幕。
这是巨人的脸。
正在播放的似乎是一档关于探索历史上是否存在巨人的节目，节目展示了被收藏在某处档案室的古老读本的残破书页，上面记载了“大地恶魔”艾伦·耶格尔□□马莱平民百姓的事情，镜头一转又来到实验室，有个身披白色外套，顶着一头乱发的男人说他们在几年前发现了有个艾尔迪亚人的基因链和大多数艾尔迪亚人稍有差别，相信这段还未解明的片段一定和他们的巨人传说有关。
自己所经历的过去、现在，也许还有将来竟然被人们当做历史，当做虚构的故事探讨，时间错位带来的不真实感比梦中的月光还要难以触摸。
在这之后艾伦迎来了排山倒海的失望，或者说当他经由百年后的世界得知，百年前的墙外早就和墙内一样有人类居住，无数个个体聚集在一起建立了城市，然后又建立了国家，即使理想中的火焰之海，冰之大地，沙之雪原同样也是真实存在的，一直支撑他前进的理想还是像空气中漂浮的肥皂泡，“啵”地一下破灭了，因为这里的尽头没有他追求的自由，就连今后自己要朝着哪个方向走也变得模糊不清。
“……”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艾伦知道是林醒了，不过本来这个房间就只有他和两个人就是了。
林偷偷摸摸下了床绕到艾伦身后，她还没发现自己一开始就被发现了。艾伦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等着女孩子实施他的计划。
“哇！大半夜的你在看什么？”
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吐息打在艾伦耳廓。艾伦终于发现他其实一直都在紧张，紧张地等待着她即将要对他做的事情。
林的双手搭在他肩上，比起“重”用“痒”来形容似乎更加合适。
但是惊讶也好，紧张也好，无论哪种情绪的外露都让艾伦有种输给对方的不甘，于是他故意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回过头去：“太天真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吗？”
“你都没有被吓到吗？”果然，女孩子脸上原本兴致勃勃的表情被一扫而空。
“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谁啊？”
“……”
“……”
林用眼神向他传递了不满。艾伦再次体会到昨天变成巨人将女孩子捧着手心的心情，对于林为什么喜欢看他哭的样子也有了新的认识。
不过她的注意力下一秒就转移到前面的电视屏幕上，兴奋地凑过来，下巴几乎要放在他的肩膀上：“太好了，等下我要看这个。”
“你不睡觉了吗？”艾伦郁闷道。
电视上正好在预告待会要播放《侏○纪世界2》。
“你不也三更半夜爬起来看电视吗？”
“我是因为白天睡多了才会睡不……”
距离有点近过头了，从鼻尖传来的柔软触感让艾伦停止了说话。几乎等同于密闭的环境，昏暗的空间，总会生出微妙的情愫。
可惜另一个当事人从头到尾就只顾着关注电视上播放的内容，双手伸直把他往前一推：“走吧，我们下楼去拿零食上来，等下一边看电影一边吃。”
“……”
好吧，刚才内心的悸动已经变得比生长在乡间小道的狗尾巴草都要无所谓了。
*
夜晚的时间过得很快，也过得很慢。
艾伦的心思完全不在电影上，但是林完全没有察觉到。
刚开始还保持着十厘米左右的距离，然后变成手臂和手臂偶尔会碰在一起。到现在她懒散地靠着他的肩膀，和平时总是坐姿端正的模样判若两人。喜欢的咖啡喝完了，偶尔从他手上的盒子抽出一根草莓味pocky，像小松鼠似的啃得咔嚓咔嚓地响。
“金属？器械制的恐龙？”
“赢的肯定是真正的恐龙啦。”
“为什么？怎么想都是金属比肉身厉害吧？”
“因为故事一般都是这样写的。”
拖长了音调的发言让艾伦一阵无语：“你不觉得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很煞风景吗。”
“啊嚏！”
对话被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打断，艾伦只好放下pocky询问：“怎么了？冷吗？”
“有点。”
林爬上床把半开的窗户关好，又吸了吸鼻子，说话时带了些许鼻音：“白天明明那么热，到晚上却会觉得冷呢。”
艾伦转过身去翻找，正好借着昏暗的光线摸到了一片毛绒绒。想了想，还是搭在自己身上，然后伸直手臂把另一半毛毯披到林的肩膀：
“这样应该好一点吧？”
“嗯。”
“……”
接、接受了……
不过是一声轻哼，却让艾伦紧张了起来。真是大胆的行为，太过亲密的接触，他以为林会拒绝的。艾伦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昨天夜晚在沙滩上的画面，毕竟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嘛。
但是紧张的心情同样也给了艾伦勇气，他真的觉得这种事情比在训练兵团经历过的所有训练都要困难多了。
“我说……”
其实同样的事情艾伦已经问第三次了，不过刚才问的时候林好像睡着了没听到，所以对林来说应该是第二次。
“你……真的只是在海里看到日落感到过头所以哭了吗？”
虽然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很可笑，但考虑到他们现在所处的情况，艾伦在意的的确是这件事，因为林是个觉得丢脸所以会一个人躲起来哭的类型。
“那不然还有什么？”
意料之外地林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中流露出的愉快情绪说是恶趣味也不为过：“要是我是被人欺负才哭的，你要变成巨人欺负回去吗？”
“这、种事情……？！”
“是”又或者“不是”都不会是正确答案，无论选择哪个最后对林来说都是正中下怀吧？艾伦立即明白了过来，林就是清楚他对她抱有的想法才故意用这样的问题让他难堪的。
这个人，果然就像阿尔敏以前说过的，是个内在和外表完全对不上的抖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