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便利店,艾伦咬着雪糕又回头看了眼。
“那个店员,看到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呢。”
“哈哈哈……”
不知道回答什么,我只好笑了几声打算糊弄过去。
“走吧,林,艾伦。今晚也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塞拉小姐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毕竟……
我内心的简笔画小人默默接话——
我们也开始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冰箱了。
离开新都的医院后正好是午饭时间,我和艾伦在外边的餐厅解决了午饭问题。下午休息了一段时间,晚上自然要继续拆除要石的工作。
我们的拆除计划都是按照先前远坂姐姐提供的地图进行的,远坂姐姐和卫宫负责北边和西方的要石拆除,我们三个则是剩余的两个方向。塞拉小姐按照某条线路的顺序进行着作业,有时候按照图纸就能锁定要石的大概范围,有时候则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总之,我们一路来到了和最初那片藏着城堡的森林不同方向的郊外。
今晚的月色很美,这对入夜即是另一个白昼的现代城市而言似乎是少有的景色,不过也很少人会有闲情逸致把时间分给天空就是了。
动辄几十层甚至几百层的建筑当然壮观,但就算是关系再好的朋友,在对方家住久了还是会想念家里已经吃腻的饭菜,低矮的房屋,郊外的树林才更让我放松,安抚日渐思念故乡的心。
寻找要石已经不知不觉变成我的固定任务,视界里,地面蜿蜒远去的银色河流是灵脉,我们要循着它的走向找到进过人为改变流向的地方;两边从地面拔起的银色丝线是树,经过灵脉浸染里面盈满了魔力。
和最初如霓虹灯明亮的情况截然不同,眼前的景色现在只闪烁着淡淡微光,这就是我练习控制魔力量的成果之一。
还是没有找到要石楔入地面的迹象,我和塞拉小姐和平常一样随心所欲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艾伦还是一如既往兴趣缺缺,沉默地走在旁边。
“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间桐家呢。”
“一、二……”我多此一举地开始数手指,“爱因茨贝伦和远坂我都已经见过了,实在很好奇三个魔术师家族,剩下的间桐家到底是怎么样的。”
“佐尔根吗?”
塞拉小姐的神色变得悲伤,轻叹着摇头:“很遗憾,这个时代的佐尔根一族也已经衰退。我的友人,玛奇里·佐尔根的后代基本都是没有魔术回路也没有魔术资质的一般人。”
“也?”
塞拉小姐跟我和艾伦一样都不是这个时代的存在,那么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她在经历了无数次时空旅行后已经在不同的空间数次看到友人家族的衰败。
我很快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佐尔根?不是间桐吗?”
“玛奇里·佐尔根,间桐脏砚。”
“所以其实是同一个人?”
紧接着塞拉小姐的提醒,艾伦难得加入了谈话,低声重复了一遍:“玛奇里·佐尔根,间桐脏砚,这两个名字发音都很相似。”
“玛奇里·佐尔根,原本是生活在俄罗斯的魔术师一族,在搬到极东之地后便改名为间桐脏砚。”塞拉小姐解释道。
而我,也终于明白了过来。
“难道你已经见过佐尔根家的人了?”塞拉小姐问我,眼中透露着好奇。
荒谬的事实让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只是……那个人自称露娜·佐尔根,是我们生活的时代某位贵族的妻子,墙内裁判所的所长。”
然后还是父亲的情人。
但这句话我说不出口。
“裁判所……是类似宗教裁判所的组织吗?”仿佛遇到无法理解的事情,塞拉小姐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我应了一声,缓缓点头,面前的魔力流让我想起了那天夕阳下的运河。
女巫审判,又称魔女狩猎,是这个时代再往前百余年基督教对其所谓的异端进行迫害的方式之一,主要是维护教皇权力与社会安定,铲除异端,为此他们还编写出了臭名昭著的《女巫之锤》。而宗教裁判所正是负责侦查、审判和裁决教会认为是异端的机构,旨在消灭一切反教会的异端,以及有异端思想的人。
当我读到这段历史的时候心中满是震惊。帕拉迪岛由于墙壁的原因,墙内的发展水平和墙外至少有着百年的差距,但即使有着差距,即使没有交流,墙内和墙外仍在相同的时间做着没有区别的事情。
白色的魔术师捏着下巴,陷入了思考:“那可真是太奇怪了。据我所知佐尔根世代都是魔术师,做这种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不是和爱因茨贝伦一样堕落了吗?”
凌厉的风擦着脸颊划过,被穿破的空气在耳边响起嗡鸣。眨眼的时间,原本站在我们面前的塞拉小姐狼狈地倒在地上,金属制的义肢从手腕处被一根黑色细长的物体利落地断成两截,断肢从被削掉一部分的连接处露出,还有两根直接将她的手臂钉在地上,从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衣袖,顺着手臂的弧度流到地面,已经浸湿了旁边的杂草。
“塞拉!?”
我慌乱地大声尖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刚才擦着脸颊过去的杀气让感觉到了一股从脚底直冲脑门的寒意,脸颊却火辣辣地发痛。
脸上好像沾到了什么正顺着脸颊滑下,我用手指去擦拭,映在视网膜里的竟然是一抹鲜红。
“可恶——!!!”
艾伦愤怒的声音让我找回了些许理智,他背对着我和塞拉小姐,金色的闪电围绕在四周。
有个身材高大强壮的男人站在稍远的地方,其中一只手的每个指缝都夹着一块扁扁的黑色长方形。男人两边的头发被剃干净露出头皮,只留下中间的部分在脑后梳成金色的辫子,头皮上有着某种语言的刺青,还戴了好几个银白色的金属装饰,和他身上穿着的代表神职者的长外套十分违和。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哦?这种闪电……”
“快跑!!!”
塞拉小姐狼狈地撑起身体,右手按在钉入手臂的黑色长条物体顶端,艰难地侧过身来提醒:“那是圣堂教会的神父!就算你变成巨人也不一定能赢得过他!艾伦!带着林快点跑!”
在塞拉小姐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已经打算逃跑了。
这就是魔术师的短板,纵使能够施展足以毁灭一座城一个国家的大魔术,但唯独在近身战斗这一块魔术师尤为不擅长。我虽然在训练兵团学习过一段时间近身搏斗,但看就知道了,我对上那个壮得跟头熊一样的男人根本毫无胜算。
我已经开始后悔了,甚至想向塞拉小姐借那个可以随心所欲进行时空跳跃的魔术礼装,回到刚进入训练兵团的时候,然后提着那个时候的自己让她每天就练体能连近身搏斗技术,除此之外什么事情都不要做。
“你是让我和林把你丢在这里吗?”艾伦回过头来愤怒地大声喊,“而且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
因为这一下,我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尴尬地保持着随时跑路的姿势尴尬地停在原地。
“快点!我已经通知凛和士郎过来增援,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和林的安全就足够了!”
塞拉小姐将从口袋里拿出的物品扔向艾伦,绿色的宝石在夜晚野外的树林里依旧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宝石没有落地,粉碎后反而在艾伦面前张开一面透明的屏障,挡下神父接二连三扔过来的黑色长刃。
那些被神父夹在双手指缝中的黑色长方体唰地变长,被神父作为武器投出。在承受了第二波攻击后屏障出现裂缝,艾伦咬牙切齿地瞪着神父,眼底熊熊燃烧的怒火仿佛要把对方烧成灰烬。
我也知道,在这种时候走神是很不应该的事情。但自从艾伦向我坦白知道墙外都是人类感到很失望后,这还是他第二次变回才认识不久时眼里有光的模样。(第一次是跟着塞拉小姐去地下赌场的那天晚上)
艾伦早就咬破了手,鲜血滴落地面的瞬间白色的骨骼从地面抽起,血与肉组成的花瓣在盛开过后终于结出果实。
巨人愤怒的吼叫声在森林里回响,巨人化的艾伦没有攻击神父,反倒转身将掌心摆到我面前贴着地面放平。
明白了艾伦的意思,我迅速爬上去。
巨人化的艾伦向着塞拉小姐和刚才一样伸出另一只手,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艾伦的手臂从上臂的二分之一处断开砸在旁边的树林。
“快点!!!”
“啊——!!!”
塞拉小姐的白鹳张开翅膀向我冲来,察觉到危险,我尖叫着抱住脑袋往蹲下,头顶因碰撞发出的巨响把我吓得浑身发抖。
漆黑的碎片从头顶簌簌落下,我实在不敢想刚才这一下如果没有塞拉小姐自己到底会怎么样。
这次艾伦终于不再纠结,不成调地应了声,捧着我在掌心朝森林深处狂奔。
夜晚的森林因为艾伦变成了低矮的影子,巨人奔跑的脚步声规律有力,坐在艾伦的掌心,我也变得安心了不少。
很可惜这种安心只是暂时的,刚才被吓得够呛的脑袋似乎变得对危险的感知度增加了,我将恰到好处的魔力聚集在指尖,作出开枪的姿势向某处射出魔力弹。
经过控制的魔力量让后坐力随之减少,这次我只是撞在了艾伦以防我掉下去有意并拢的手指间。
“没想到,这种地方竟然还藏了一个小魔术师。”一个带着眼镜的老人从阴影里走出现,抱住流血不止的左手臂。
“哈!打中了!”
盲中的结果让我心中生出某种陌生的喜悦,尽管不是同一个人,报复成功的畅快感还是令我难以自控地勾起嘴角。
艾伦低头确认我的情况,随后又侧过脸去寻找我说话的对象。
就在老人藏身的树林的另一侧,有个戴眼镜的女人正在回卷落在地面的钢索。
老人冷哼了一声:“但是,这边也不止藏着两个人就是了。”
身体毫无预兆地突然往后倾,我还是靠在艾伦的手指内侧,只有艾伦巨人化的脸越来越近,眼里闪烁着错愕。
我的背后就是断崖,在前面迎接我和艾伦的是一片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