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的苍穹中一抹暖阳高悬。
一望无际的田野中嵌着一条宽阔平坦的官道,一辆古朴毫无花哨装饰的马车在这片晴空下于官道上疾驰而过,车轮带起绵延尘土。
马车由一匹高大的棕色骏马拉着,车辕上坐着一名一手持马鞭一手拉缰绳身穿青色裋褐服的年轻男子。
车厢的门帘束在一侧,可以看见车厢内坐着两名年纪相仿的男子,他们一个一身锦缎华服一个一身深蓝色裋褐服,从衣着上便可分辨出他们所处的地位大不相同。
车厢中的车板上还躺着一人,但因车厢内光线有些昏暗,那人的脸又刚好处在车厢内的阴影处分辨不清样貌,遂只能从那浑身脏污的衣服上看出是名女性。
“爷,大少爷向来喜欢与您作对,这次老爷交代的事本就没办好,若让大少爷知道您贸然带人回府只怕会趁机落井下石,届时爷就真的麻烦了。爷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二姨娘想想啊!”坐在车厢门边,穿着深蓝色裋褐服的男子忧心忡忡道。
“知吾你无需多言,让我在一月之内筹集万两白银,他们本就是存心刁难于我,就算没有今日这事,一月之期一到只怕我也好不到哪去。毕竟是一条性命,既遇上了又岂能置之不理?怕大哥趁机落井下石,不让他知道就行了。”坐在车厢靠里些的那个一身锦缎华服的男子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但是爷,她的身份尚不清楚,穿着打扮又是如此的……怪异,若是歹人可如何是好?”林知吾,也就是那个穿深蓝色裋褐服的男子看着躺在车板上的人如是道。
在说到穿着打扮的时候林知吾明显有些犹豫,他从未见过这等着装,委实不知该如何形容,踌躇之下才说出了“怪异”二字。
“这世上怪异之人又岂在少数?再则,怎么说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她一介弱质女流又能将我如何?你着实多虑了。”朱梓陌。便是那个一身锦缎华服的男子满不在意地说着。
“爷……”林知吾似不赞同般唤到。
朱梓陌却不再与之争辩,只吩咐到:“等下到了府里,你将她带进我的卧房,途中千万小心。绝不可让大哥瞧见她的样貌,若让大哥瞧见了,她就真的危险了,不论她是何人,绝不能让她毁在大哥手上。”
“是。爷。”见劝不动朱梓陌,林知吾只得恭敬答应了。
看向身边的车窗,透过随风飘摇的窗帘缝隙可以瞧见车外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绿油油的一片仿佛与天际相连。
车厢内安静了好一会,忽闻朱梓陌问到:“知吾,再过段日子就是大哥的二十五岁生辰了吧?”
林知吾不知道朱梓陌此问何意,遂他只能老实地回答:“是,爷。估摸着老爷和大夫人也该着急大少爷的婚事了。”
闻言,朱梓陌却是轻笑一声,目光依旧落在那随风飘摇的窗帘上。
林知吾只听见他家爷那语气不明的话:“知吾。你说错了,爹和母亲早就在着急大哥的婚事了。放眼瞧瞧京都中哪家的公子少爷不是弱冠之龄就娶妻生子了,只是,大哥那副德行却是没有哪家正经姑娘瞧得上的,否则也不至于拖到如今了。”
点头,林知吾不置可否:“这到也是,若不是因为大少爷太过不学无术以致没人敢接受大夫人的提亲,爷您也不至于拖到至今未娶!”
对于林知吾似抱怨的话语朱梓陌表现的毫不在意。
然,朱梓陌却觉得也需让林知吾记着什么是“主仆之分”,遂淡淡地出声提醒道:“知吾。莫要胡言!那毕竟是我大哥,朱府最尊贵的嫡长子。”
这话言外之意就是:朱梓陌可以说的话,并不是林知吾也可以说的。只因朱梓陌再不济,也是朱府庶子。朱梓尧同父异母的弟弟,朱府二少爷。
林知吾不傻,被朱梓陌如此提醒,林知吾悚然一惊,心道自己这般在背后议论主子是非确实不该,遂连忙点头称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晴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处于一种十分颠簸的环境下,耳边断断续续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声。
冷晴听不清亦听不懂这两个声音说的究竟是什么,只觉得她浑身酸痛,左胸口更是一阵阵的撕痛,且手脚冰凉十分难受,于是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想借此舒缓下。
十指连心,这不动还好,一动冷晴便觉得左胸口越疼痛难忍,当即便再次陷入了一片昏沉当中。
“爷,这位姑娘方才似乎醒了。”一直分神注意冷晴的林知吾在一旁出声提醒。
闻言,朱梓陌终究还是淡淡地瞥了眼躺在车厢车板上的冷晴,但仅仅只一眼朱梓陌便又看向了他身旁帘布飘摇的车窗。
朱梓陌语气十分淡然地道:“嗯,是醒了,不过又晕过去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坚持这么久,这女子的毅力到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看着双目紧闭的冷晴,林知吾也忍不住感慨:“是啊!被利物刺中了心口居然还有气儿,就算是七尺男儿也不一定能坚持这般久!这种毅力,着实是顽强得令人钦佩。”
倘若四年前,成姑娘也能有这般顽强的毅力,不!倘若那时成姑娘不那般轻贱自己,又或者那时他好好守着成姑娘,他家爷后来也不至于……
唉!多思无意,只叹红颜薄命啊!看着静静躺在那昏迷不醒的冷晴,林知吾十分想要如此感慨,可碍于朱梓陌在场,林知吾只能在心中默想,终是不敢表露出来。
“知升,将马车赶快些,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回府里。”朱梓陌忽地淡声吩咐坐在车外车辕上负责赶马车的林知升。
“是。爷。”林知升闻言恭敬地答应一声,随即手上马鞭高高扬起再落下。
马鞭凌空抽响,拉车的马儿受惊,嘶鸣一声,立刻撒开蹄子跑得更欢了,可谓是一路狂奔。
虽说马儿拉着马车狂奔起来于朱梓陌和林知吾、林知升三人无碍,但他们着实也该顾忌一下身受重伤几乎只剩一口气的冷晴的,若是一个弄不好,那可是火上浇油啊!只怕冷晴没被陈浩贤刺死也被这狂奔的马车颠死了……
傍晚十分,载着朱梓陌、林知吾、林知升与冷晴四人的马车终于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弘的府邸前。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远方天际一轮红日,四周浮着漫天红霞,显出一片灿然之色。
抬头看去,这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大门上方悬着一块黑底赤金的匾额,那两个赤金大字却是“朱府”二字。
此时朱府门前檐下已悬起了灯笼,夕阳余晖映照得府门前阶梯两旁两尊脚踩绣球的石狮显得有些面目狰狞。
坐在车辕上的林知升当先一步跳下马车,一身锦缎华服的朱梓陌随后下了马车,林知吾等到最后才抱着依旧昏迷不省人事的冷晴跃下马车。
直到此时冷晴才终于暴露于人前,那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孔、紧皱柳眉和紧抿的双唇无一不透露出她此刻的痛苦。
冷晴依旧是去见陈浩贤时的装扮,只是那一身昂贵的saintlaurent女士白色真丝长袖单排扣纯色衬衫已经染满了血污,衣服与头上沾着不少草屑,实在无法想象她被陈浩贤刺伤后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为了避开朱梓尧,也就是朱梓陌那同父异母的大哥,林知吾很自觉地抱着冷晴绕过朱府正门,朝着朱府后门去了。
林知吾十分清楚,只有从位于人迹罕至的窄巷中的后门进入朱府,遇上朱梓尧这个混世大魔王的机会才最低。
看见是自家出远门办事的二少爷回来了,负责守门的那两名护院早已自觉地将朱府正门推开,只是当那扇朱漆两扇开的厚重木门推开后,门内却当先有一道上刻脚踏金银珠宝的貔貅石屏遮住了向里望的视线。
“知升,去南街那将绉大夫请去我的卧房给那位姑娘看诊,要快。”语极快地吩咐完,瞧都没瞧那两名长的五大三粗的护院一眼,朱梓陌目不斜视地进了朱府正门。
得了朱梓陌的吩咐,林知升又坐上马车车辕,用力一抖手中缰绳,驾着马车去南街请绉大夫去了。
进了门后,绕过貔貅石屏,穿过垂花门,朱梓陌径直朝朱府内院深处走去。
一通七绕八拐后,朱梓陌走到了一座院门上刻着三个小篆字体的院落前。
进了院门,穿过萧条的院子,朱梓陌登上院中唯一阁楼的二楼。走到左侧靠楼梯的厢房前,刚一推开门朱梓陌就大声喊到:“娘,陌儿回来了。”
布置简单的厢房内室里,躺在床上的美妇乍一听见自己宝贝儿子的声音先是愣了愣,随后便满面惊喜地想要从床上起身,却奈何因身子委实太过虚弱,愣是半天没爬起来。
就在美妇兀自折腾的这会儿功夫,朱梓陌已经撩开分隔内外室的满月型拱门上垂挂的珠帘进了内室……(未完待续。)